我家娘子有秘密 第145节

  他站在祈神台上,与站在高台上的太后遥相对望,一人身旁是不断舞动,做出夸张豪放造型的舞者,一人身后是数以千计的文官武将,世家皇商。

  “母后,儿臣回来了。”

  小皇帝在继承皇位的前一天,就曾在皇宫大殿,文武百官面前认许太后为母亲。

  所以他每日去给许太后请安时,都用的是一样的称呼。

  如今这称呼再度说出口,却显得无比的刺耳。

  一向运筹帷幄,将事事都纳入谋划的许太后微微颤抖,她虽然面色如常,但握住栏杆的玉手却在使劲,足以说明这场动乱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接着,小皇帝将视线转向了场上的另一个人。

  “还有你,贱人。”

  百官群臣顺着小皇帝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容色明艳的公孙皇后。

  她凤冠霞帔的裙装上点缀着大片的白花,显得清雅脱俗。

  而且施以淡妆的脸蛋圆润,皮肤白皙,一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像是天边的明月,美丽中透着端庄。

  按照往常小皇帝与皇后的关系,应该不会称呼的如此难听,可不知这重生归来的宣帝到底经历了什么,竟对着先前的皇后正妻投以厉色,像是有着血海深仇一般。

  公孙皇后没有许太后那般镇静,更何况她心中本就有鬼。

  她紧咬薄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回应。

  小皇帝将眼神收回,转而放大了音量,用童声喊道:“寡人奉天命重回大齐,相信大齐的臣民们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从现在起,寡人数上三个数。”

  他继续高声道:“数完之后面对太后且背对寡人者,寡人替天道定你们无罪,若你们还保持着现在的姿势,寡人就视尔等为李齐皇室的叛徒,全部处死。”

  这番言论,引得下方的文武百官炸裂,不禁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现在的处境。

  虽然太后势大,但这江山确实还是李齐皇室的,即便像太后这种权倾朝野的人物,也只能在祭天大典上借用宣帝的名号,一步步顶替对方的位置。

  可现在,宣帝本人又冒了出来,自己这些人该何去何从呢?

  就算是跟着太后把宣帝杀了,祭天大典上这么多人,肯定会把弑君的消息传出去。

  到时候别说是民心和先前臣服李齐皇室的番邦不稳,内部的各个郡县恐怕都要出岔子。

  但不听太后的,这些禁军可不是来吃白饭的。

  “三!”

  伴随宣帝的一声倒计时,让众人难以想象的是,背弃太后奔向宣帝的并不是那些儒臣,而是几名穿戴着整齐军铠的禁军副统领。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动,使得太后手中的底牌禁军变得岌岌可危。

  因为能来保卫祭天大典的都是禁军精锐,连副统领都带队叛变,那与他们相亲近的各营小队可想一般。

  “二!”

  在一部分禁军跟着自己的长官的走出队伍后,文武官的队伍也出现了分歧,几名文臣小跑着冲出队列,投身于小皇帝的身旁。

  小皇帝知道这最后一声一便是今日决胜的关键,所以他并没有急于喊出一,而是利用沉默给面前的群臣施加压力。

  只要队伍里有了第一个倒向自己的人,势必就会引发连锁效应,让更多的人背弃太后。

  事实也正如小皇帝所想的一样,一些人生怕那声一会突然降临,上赶着朝小皇帝的方向小步跑去。

  就在太后的势力逐渐减弱时,一声不合时宜的男声忽然插了进来,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用假死易容的方法骗过人,找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好好活着就行了,为什么要主动跳出来,给自己的列祖列宗丢脸呢?”

  小皇帝面色不善的朝门口望去,见到来人穿着锦绣衣袍,衣服的制样十分华丽。

  小皇帝年幼的脸孔上突然闪过一丝阴霾,因为他已从这声音的音色,认出了那名男子的身份。

  昨夜,便是他与自己的皇后……

  “你?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和寡人说话?”

  小皇帝冷笑一声,稚嫩的脸孔上显现出与年纪不符的神色。

  “寡人是奉天而临,在这次的大典上重新收回属于寡人的皇权……”

  “闭嘴。”

  许清面对这个小上自己一轮的孩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同情心,而是揭穿了他的真面目。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不是太后娘娘帮隐瞒了东皖郡王反叛的事实,你的身份早就不是遇害的皇帝,而是囚徒了。”

第154章 逆转

  骤然出现的许清,毫无疑问成为了祭天大典上的焦点。

  而且他意有所指的话引得一些蠢蠢欲动的官员武将都按捺下了躁动的心,望向这名年轻的许家公子,想听听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站在祈神台中央的小皇帝自然是对许清的说法嗤之以鼻,满脸不屑的望着他,眼瞳里的狠厉几乎要将他生撕活吞。

  “寡人犯了什么罪?”

  “寡人何罪之有?”

  小皇帝向前跨出一步,摇摇指向正对面倾国倾城,绝世风华的许太后,大声质问道:“世人都知道你们许家权倾朝野,立本帝只是因为本帝三年前懵懂无知,年幼可欺。”

  他的脸上如罩寒霜,声音冰冷刺骨。

  “但这江山都是我李家的,我身为李家后代奉天而行,继承我李氏太祖皇帝留下的王道基业有何不妥?”

  小皇帝的童声如清泉般清澈,没有任何世俗的杂音,配上这霸道夸张的言语,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撕裂感。

  他似是知道许清想把自己指认为东皖郡王的同伙,便先一步道出自己的皇室身份,且利用先前在位时的委屈与不甘为自己收买人心。

  小皇帝的言辞果然触动了不少儒家臣子,翰林院士的内心,在古代封建王朝里,皇帝的地位无法匹敌,不可动摇。

  而且数千年来,无数的儒家学典都在教授学子君权神授,天子是真龙的化身。

  似是觉得自己占据了主动,小皇帝竖起了指向许太后的指头,转而大声喊道:“一……”

  “等一下!”

  许清厉声喝止,声音轻轻松松盖过了这个小屁孩。

  他转而走到太后姑姑和那小皇帝的中间,质问道:“你要真是上天选中,真龙化形的天子,何必挑祭天大典这天上演些装神弄鬼的戏码?”

  小皇帝的脸目阴沉,斥责道:“血口喷人,寡人命伴紫薇,是天选之人。”

  许清淡淡道:“来祈神台前,我已经去了含元殿一趟,打开了原属于你的龙棺。”

  许清的言辞,让在场众人汗毛直立,无不胆战心惊。

  开启皇帝棺木的事情,可谓是大逆不道,惊世骇俗之举。

  若他拿不出足以说服众人的理由,单是这一项罪证就可以诛灭素州许氏九族。

  “含元殿内的宫女与太后的女官都可以证明,那尊棺椁里空无一物,根本就没有你的尸首,所以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宣帝,就是如假包换的宣帝本人,而不是什么顺应天命,死而复生的宣帝。”

  “什么?”

  文臣武将们露出了惊骇的表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当初小皇帝的尸躯从刑部烧焦的大楼里抬出来,许多人面见着这位宣帝被钉入龙棺,所以当小皇帝在祈神台上重新出现后,众人都以为自己看瞎了眼睛。

  也正因为如此,小皇帝在台上说的那些荒诞的话,才会令众人信服。

  “素州曾有白莲教的冬藏使谋逆作案,作为此案的亲历者,我可以告诉大家,冬藏使起初的身份是上一任素州知府家中的师爷。但当前任素州知府离世后,这位刘姓师爷加入了白莲教后,就易容化身成了素州许氏常常聘请的宁大夫。”

  “易容化身?”

  “那在江南一带作乱的妖教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听许清道出江南素州的案子,百官纷纷动神。

  他们久居京城,虽然对白莲教数年前为先帝炼化仙丹有些印象,可在众人的记忆里,这终究是一个不起眼且只会拉拢流民的教会,成不了什么大事。

  “我许清提这件事情,是因为白莲教里的某些人掌握了易容化形的本事,虽然听起来荒谬,但此事在素州府上报给刑部的卷宗档案里有记载,可以证明我所言属实。”

  许清接着说道:“既然白莲教的冬藏使可以易容化作宁大夫,你们谁又能保证,当初被塞入龙棺的宣帝就是其本人呢?”

  此言一出,人群目瞪口呆。

  片刻之后,便有聪明者意识到,许清说的这些事情并不是无稽之谈。

  要是当初宣帝真利用此法金蝉脱壳,从刑部那栋大楼里死里逃生,那他出现在这里就解释的通了。

  “这次祭天大典的看守森严,宣帝为了达成今日的效果,利用宫中的旧臣将那具尸首搬空,自己躺了进去……这也是为什么,昨夜公孙皇后为宣帝守灵时,能听到棺中传来异响的原因。”

  站在许太后身旁的公孙皇后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在意识到祈神台上的宣帝并不是死而复生,前来找自己索命的魂魄后,她稍稍放下了心。

  但她马上又想起另了一件事情,既然宣帝没死,一路假寐在含元殿内的棺材里,那他岂不是将自己昨日夜里的所作所为都听在了耳朵里?

  自己,自己竟当着宣帝的面,为他头七灵柩的时候……

  公孙皇后妙目紧闭,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完全不敢再顺着猜想联想下去。

  “等早上皇后回宫歇息,太监宫女换班的空档,这些帮手又偷偷潜入含元殿,把宣帝从棺中捞了出来,并安排其混入傩舞的队列中……当然,这些傩舞的舞者早就被白莲教的教徒替换。”

  另一边的许清继续说道:“综上所述,你们眼前的宣帝,其实就是与白莲教联手,想利用人们心中对神明的敬畏,夺取皇位大权的投机者罢了。”

  被许清揭穿真相后,站在台上的小皇帝天选光环不再,那些文人臣子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虽然君权神授,真龙化身是自古以来,人们对皇帝的印象。

  但小皇帝利用人们对帝位的敬畏和一些江湖手段来糊弄众人,营造天选的假象,这不是把他们这些臣子当傻子吗?

  “而且你刚刚也说错了,这天下不是你李家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为帝者,为国为民,为江山社稷,为开疆拓土,为一统大业……白莲教近些年在各地的所作所为,应已被各地州府上报给了六部,他们用曼陀罗毒为引,搞得多少家庭支离破碎,被骗尽了家财。”

  许清的话,像钢钉一般,钉在了小皇帝的心上。

  “我若是伱,就光明正大的从朱雀街正午门走进去,退一万步来讲……难不成我姑姑会当着京城万民和文武百官的面,治你这位皇帝于死地?”

  小皇帝心中暴怒,许太后执掌了多年大权,又有意引东皖郡王京城作乱,不就是为了除尽保皇党,屠尽支持李齐皇室的忠臣吗?

  自己按许清的法子去做,虽不会死,但也只是再当一次傀儡罢了。

  联合白莲教是无奈之举,但也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一个许家人,凭什么对自己指手画脚?

  看到小皇帝的神色由不安转向暴怒,再从暴怒换成失色,许清知道这孩子已经在自己的言语刺激下失了心智。

  纵使他姓李,是大齐名义上的皇帝,可归根结底,这也只是一個十二岁的孩子罢了。

  指望一个深宫长大的孩童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展现出帝王的威仪,这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他也不懂得什么是臣心,民心。

  “宣帝竟然联合了白莲教,做这种事情,要是被天上的列祖列宗知道皇室子孙想到这种歪门邪道,可饶不了他。”

  “对呀,太后虽然独断专政,但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剥夺过宣帝的皇位吧?”

  “是啊,而且太后先前对宣帝甚是宠爱,宣帝年仅十二岁,现在传位还不是时候。”

  “……”

  群臣的议论声,已逐渐偏向了太后一方。

  毕竟当时在刑部存活下来的大员屈指可数,都是人精,而其他不知详情被提拔上来的人,根本不懂先前朝堂上的局势。

  小皇帝见顺应自己的大好局势一点点的流逝,急不可耐的嘶吼道:“你!拿出寡人和白莲教的证据出来!若是没有……”

  “当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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