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娘娘利用天雷滚火的事情登基,改日白莲教就可以利用第二次天雷滚火宣扬新的皇帝,将皇家的正统抹去……毕竟掌握天雷手段的是白莲教,神迹是否发生是她们说了算。”
许清心脏怦怦直跳,全然没想到在白莲教的心机城府既已深到了这种地步。
幸好自己没把这次的事情定性成人为报给太后,若这件事情被白莲教掌控,自己就变成千古罪人了。
“你大可放心,无论这次的事情是人为还是天为,太后都不会利用天雷滚火这件事去做文章。”
沈霜序像是看出了许清心中的困惑,斜乜着美眸,看了许清一眼道:“太后一直是太后,从掌握大权,主掌朝堂伊始,太后就从没想成为神明的代言人,或是历代帝皇。她要做的是整个大齐的主人,拥有绝对掌控权的女帝。”
在望月楼燃起大火,烧死大臣子嗣无数之后,沈霜序就隐隐察觉到了太后的野心。
那些大臣里,不乏一些支持太后掌权的大臣,可就因为这些大臣仍是主张男子登基的原因,太后就将这群人全部推到了小皇帝的身边,再通过一场宫变将其肃清。
这种残酷至极的手段,令人发指。
“明白了。”
许清问明白自己想问的问题,点头道谢,“我会调派承轩坊,严查白莲教留下的蛛丝马迹。你再在这里待上一些时日,我会去找姑姑进言,让你重新掌管承轩坊。”
沈霜序微微抬头,眼神里有些诧异。
她本以为许清说的协助,是每隔一段时间与她说明白莲教的情况,寻求自己的帮助。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许清竟想着让自己重新执掌承轩坊。
“相比于我,你能用承轩坊做更多的事情,这不是为了朝堂或是宫中的权势之人,而是为了世上的万民。”
许清已非初出茅庐的小毛孩,颇有感触的说道:“这世上绝不能落入白莲教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恶徒手里,所以人们仍需要你来揭露他们的真面目。”
沈霜序本已黯淡的心,被许清三言两语点亮。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想起幼时的亲眼经历和白莲教留下的恶迹,便把放在桌下裙上的纤纤五指握紧。
最终,沈霜序轻声道:“谢谢。”
……
想到方才在沈霜序屋中的经历,许清放下了心。
看来沈霜序仍然保留着做事的心思,才会没有拒绝自己的提议,反而向他到道谢。
虽然好奇沈霜序幼年时遇到白莲教的经历,但这件事明显无法强求,只得等对方想说的时候再听。
当然了,许清刚刚的话也只说了一半。
他自然不是那种重视天下人安居乐业的正义之士,可真要让白莲教为非作歹,把大齐搅得腥风血雨,自己还能过一天快活日子吗?
本想着穿越成许家九代单传的嫡子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钱财美人,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现在的日子提心吊胆,白莲教如同梦魇一样纠缠着自己,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
刚刚那番谈话,已足够说明沈霜序对白莲教的了解和应对方式都远胜于自己,所以这种事最好交给专业人士进行,自己负责提供支持就行。
“贤婿。”
在许清即将快步走出沈家宅院的时候,廊庑旁的石桌板凳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
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长衫,腰间束绑着瓦明的束带,下颚已有些花白的胡子被梳理得一丝不乱,嘴角和眼脸都有了细密的鱼鳞纹。
但这位中年男子浓眉下的瞳仁炯炯有神,黑的深不见底,使得精神看上去还算健旺。
联系到方才的称呼,许清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大齐首辅宰相,沈年衍。
“岳丈大人。”
既然沈霜序是自己明媒正娶,许家十里红妆迎回家的正妻,许清也是毫不脸红的拱手作礼,攀起了关系。
第139章 再见东皖郡王
整座院落里寂静无声,除去这位其貌不扬的文官首辅再也没有其他下人在场。
冷风吹拂,沈年衍的视线有如锐利的锋刃,上下打量了一遍许清一遍。
不过对方倒是没有许清初见沈霜序时的压迫感,这名中年男子视线里的感情也相对柔和一些。
“前些日子听霜序说贤婿失忆了……今日见面,倒是感觉贤婿比之前变了不少,拱手施礼的模样也更像是官场上的人了。”
沈年衍双眸一亮,又细致的扫了一眼许清的打扮,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贤婿身上的衣服布料,是江南布商进贡给皇家的岁布吧?去年我亲自查验过这批货,上面的纹路细节一模一样……看来太后娘娘对你很是偏爱呀,按照宫中的规矩,皇室外的人必须得建功立业才能受此封赏。”
“姑姑对我确实偏爱。”
沈年衍点了点头,继续道:“既是如此,便再好不过……沈家现在的处境你也清楚,你们二人本就是太后说媒,三书六聘的夫妻,到了紧要关头自然要多多帮衬对方。”
许清听出了沈年衍的言外之意,应声道:“请岳丈大人放心,我许清不会让这间宅院困住霜序的才华。”
“嗯。”
许清笃定的回答让沈年衍心中的大石砰然落地,在简单寒酸客套了几句后,这位年迈的父亲便辞别了许清,招呼下人将他送出宅院。
第一次拜访完沈府,许清与候在街外拐角处的车队汇合,准备继续前往法轮寺。
不过还没等车队开动,沈家便跑出一道身影,叫住了许清所乘坐的马车。
“少爷,您刚刚在沈府落下了东西。”
听到开口讲话的人是明珠,许清连车帘都未掀开,想都没想道:“那就送到车里吧。”
“好。”
经过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许清与秦疏影车座前的幕布被明珠的大手拉起,随后一名略显单薄,瘦弱的身影走了进来。
对方戴着兜帽,穿着与身材明显不符的大衣,但许清仍能从那帽内下沿裸露出的白皙肌肤,认出此女的身份。
“少爷,外衣还给您了,明珠先回去伺候小姐了。”
等明珠的声音渐渐消失,许清的眼角抽搐,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只见面前的女子将他先前披给沈霜序的外衣放在一旁,将兜帽放下,展现出一张精致动人,宛若画中仙子般飘逸出尘的美丽脸孔。
她的脸庞如月光般柔和,给人一种宁静的美感。
“呵,怪不得在沈府耽搁了这么久的功夫,原来是把人家大小姐拐跑了。”
秦疏影娇媚的声音,此刻听上去矫揉造作,夹杂着一股醋酸味。
她本就是一个记仇的女人,先前在许府吃了大少奶奶的暗亏,被当作诱饵吸引白莲教的星使上钩。
现在沈霜序落了难,自然要在口舌上讨回场面。
而且相较于其他两位夫人,秦疏影最烦沈霜序按规矩做事,刻板严肃的态度。
之前有太后和老夫人为她撑腰,手里又掌握着承轩坊这种一等一的势力,自己固然怕她。
但是,今非昔比,现在沈霜序也就名头上有个正房妻室的称号了。
“真是辛苦沈大小姐。”
“咳咳,不是我的主意。”
许清轻声咳嗽了两声,试图撇清这件事与自己的关系。
毕竟他也没想到,沈霜序竟会从沈府偷偷潜出,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自己的马车。
这与对方往日冷若冰霜,云淡风轻的性子有些不符。
“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该跑一趟……毕竟白莲教在七年前就开始布局,把春生使放在了刑部大牢里,他们忍了这么久才动手,一定有某种缘由。”
沈霜序确实不是这种人,这次偷溜出府的感觉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体验。
而且沈霜序完全是因为,太想知道白莲教后续行动才做的决定。
毕竟京城的安危至关重要,倘若京城出现了素州那样的大案,遭殃的不止是京城里的百姓,甚至还会影响大齐江山社稷的安稳。
“嗯,来都来了,坐上车走吧。”
许清心里也清楚,这趟有沈霜序随行,定会对天雷滚火的事情有新的发现。
而且自己私下里会见沈霜序已是忤逆了太后姑姑的意思,既然破了戒,不如就把这件事情做到底,让沈霜序参与到这起案件里。
但是让许清如坐针毡,浑身不太自在的地方在于。
沈霜序与秦疏影虽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妾,可在他的印象里,前者与自己的接触有限,从未有过实质性的关系;后者钟情的是失忆的前身,与他最深的羁绊是那只金蚕情蛊。
可为什么……这两个女人坐在车上,登时有了一种修罗场的感觉?
没事,沈霜序才华横溢,聪慧过人,顾大局,识大体,根本就不是后院里那种争风吃醋的女子。
就在许清自我安慰的时候,坐于秦疏影对面的沈霜序微微抬头,皓齿轻启。
“按照家里的规矩,妾室外出时没资格坐在主家的车上吧?”
许清两眼一黑,有两个字涌上心头。
完蛋。
……
许清本以为沈霜序会对秦疏影的上车时的话语视若无睹,可谁都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清冷不羁,如梅花般孤傲性子的女子竟吃不得半点亏。
等马车开动,稳定坐姿,她就说出了让秦疏影娇容阴暗的话语。
秦疏影用美艳的眼眸盯着沈霜序,像是一只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抓住敌人要害的毒蛇。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具有魅惑性的招牌笑颜中,唇角携带着一抹讥诮得意之色。
“都什么朝代了,大夫人还觉得人人都会遵守周公之礼,过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日子吗?”
秦疏影娇躯轻颤,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发出了咯咯几声轻笑。
她一只手搭在了许清的肩上,另一只放在了许清的腿心处,几乎将娇软滑腻的全身都贴靠了上去,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大夫人还不知道吧,这些日子里,不止是外面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就连妹妹与夫君的关系,也是骐骥骅骝,一日千里呢。”
秦疏影最后两句话说的极为暧昧,且带有浓厚的挑逗音色,几乎快把近些日子精溢求精的日常明着说出来。
即便沈霜序对此事一窍不通,恐怕也能听懂秦疏影潜藏的意思。
沈霜序淡蹙着清冷的眸子,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轻语道:“这不正是你我当时订下的约定吗?”
“你!”
秦疏影闻言色变,因为对方的话让她猛然想起了当初在牢狱里的约定,这人正想利用自己诞下子嗣过继到大房名下。
“霜序并不是外面那些善妒的女子,哪房的孩子都会一视同仁,妥善照顾的。”
“沈霜序!你莫要欺人太甚!”
秦疏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先前的神色凝固,瞳孔倏地一阵收缩。
谁会心甘情愿把亲生的孩子拱手送人,而且现在自己已经与许清有了夫妻之实,这种话更是等同于浇在火上的汽油,让秦疏影怒火中烧。
“那個……打断一下,你们订过什么约定?”
被蒙在鼓里的许清一脸懵逼,在悄咪咪问出疑惑的问题后,见二女全部看向了自己,他顿时感到压力骤增,闭口不言。
就这样,许清在这种古怪而又沉闷的气氛里坐了一个时辰的车,终于赶在下午申时上了山。
与先前络绎不绝,香火鼎盛的前些日子相比,现在的法轮寺山门前没有一名平民百姓上山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