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叹息,“你等没发现吗?长威伯不在京师,连秋风都多了几分惆怅。”
“李卫,你特娘的又在做诗人的美梦了?”有人笑道。
侍卫嫌弃了看了同伴一眼,“我本想追随长威伯出征海外,为他作诗,可惜……”
“哎!是裕王来了。”
侍卫们赶紧站好。
如今的裕王不同于以往,在景王表态退出夺嫡之争后,太子之位再无悬念。虽然道爷并未立储,但这事儿板上钉钉,所有人都把裕王当做是太子看待。
“见过殿下!”侍卫们行礼。
“嗯!”裕王眉头紧锁,急匆匆去了西苑。
“父皇!”
依旧是隔着一扇门,道爷问:“何事?”
“父皇,北方一群商人南下,准备出海贸易之事,半道被人劫掠。”
“嗯?”
虽然隔着一道门,但裕王依旧感受到了怒火,“我刚出宫碰到传信的军士,此刻消息应当到了直庐。”
道爷眯着眼,“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想断庆之的后路。令锦衣卫与东厂严查……你去一趟。”
裕王一怔。“是。”
黄锦目光复杂的看着裕王急匆匆去了,回身进殿。
道爷盘坐在蒲团上,一袭道袍,云淡风轻,“锦衣卫是朕的鹰犬,东厂是朕的家奴,当如禁脔一般,不容他人触碰半分。可是奇怪朕让老三去指派他们?”
“是。”黄锦低头,心中有个猜测。
“庆之临行前与朕有过长谈,他说世间万物如细沙,你越是想握紧它,它便会流逝的越快。朕当初修炼服丹,便是想握紧这把叫做生命与康健的细沙,可越是握得紧,它们流逝的就越快。朕沉思良久,深以为然。半年未曾服丹,朕觉着身子渐渐强健了许多。”
道爷眸色温和,“放手,接纳这一切,上天自然会安排好一切。听从就是了。这是庆之在暗示朕,一切不必抓紧,该放手时便放手。
老三注定是帝王,若是朕一直握紧权力,他如何能成长?朕一旦有不测,他仓促接手权力,臣子们反攻倒算……没有经历磨砺的他,可能抵御?弄不好便会沦为傀儡。朕握紧的权力,最终将在儿孙手中失去……”
黄锦心头巨震,道爷这阵子停止了服丹,让道人们颇为不解和沮丧,黄锦也不知这是为何。
原来是蒋庆之的劝谏。
这世间能让道爷放弃多年服丹习惯的人,能有谁?
那个人,便是道爷最信任之人!
没有之一!
“放开了,想开了,朕反而觉着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朕一直受困于西苑,不是群臣压迫所致,而是朕自己。这个囚笼叫做……权力!”
道爷眼中多了轻松之意,“也不知征倭之战如何了。”
殿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道爷淡淡的道:“是严嵩……朱希忠。”
是什么让两个近臣这般慌乱?
黄锦刚出去,就被朱希忠撞开。
卧槽!
成国公这是疯了吗?
朱希忠冲进殿内,“陛下,捷报!”
道爷挑眉,“可是倭国?”
“正是!”
朱希忠手握捷报,狂喜道:“庆之报捷,八月,大军与倭国联军决战,一战击败敌军,斩杀十三万,筑京观于战场之侧。陛下,大喜啊!”
道爷的眉间缓缓松弛,伸手,朱希忠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没给捷报。
捷报上写的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从信使口中得知了战报。
道爷打开封口,拿出捷报。
“八个字!”道爷笑了。
就八个字。
老弟这是飘了吗?
朱希忠愣住了,担心道爷发怒。
严嵩却眸色微冷,低着头,看着金砖。
道爷缓缓说:
“大明荣光,君临倭国!”
第1117章 你可愿与老夫并肩一战
直庐。
崔元斜着身体,呼吸有些急促。
从入秋开始,崔元的身体就每况愈下。
按照御医的说法,老驸马的日子不多了,此刻最该做的是在家静养,安静的度过自己人生最后的时光。
但崔元却不肯,每日依旧来直庐当值。
他喘息着说:“东楼,那些商人被劫掠是谁的手笔?”
严世蕃眼中多了鄙夷之色,“不知。”
“那些人会望而却步吧!”崔元喜滋滋的道。
严世蕃摇头,“京师豪商刚组建了什么商会,有人替请示朝中,能否派军士随行护卫。”
奏疏就在严世蕃手中,他玩味的道:“上奏疏的是李焕。”
自从蒋庆之出海后,京师蒋系人马便以朱希忠为首。李焕作为蒋庆之的丈人,在几次蒋系和外界冲突中表现的令人瞩目。
有人说,老家伙这是在替女婿看守家业。
“蒋庆之出海,他的丈人倒是不甘寂寞。你是太常寺卿,难道就不能压制他?”崔元斜睨着严世蕃。
“那是蒋庆之的丈人!”严世蕃冷冷的道。
“是了,蒋庆之灭了倭国。灭国之功……大明开国至今,再无第二人。他一旦凯旋,那威望……”
崔元怅然,“元辅压不住他,再也压不住他!”
“咳咳咳!”严嵩进来了。
“陛下如何?”严世蕃问。
严嵩叹息,“陛下云淡风轻,好似早就知晓此战必然会大捷。”
“陛下最近越发从容了。”严世蕃蹙眉。
“蒋庆之报捷就八个字。”严嵩说:“这八个字应当是契合了陛下的心思。”
“哪八个字?”
“大明荣光,君临倭国!”
严世蕃一怔,“这倒是符合蒋庆之一贯心思,大明荣光……他一心便想让大明能布武天下。”
“另外,倭国那座银山……被证实了。”严嵩的腰背仿佛是一下就垮塌了。
崔元喃喃道:“有了银山,蒋庆之征倭之举便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倭国灭了,大明上下将会欢欣鼓舞。随后开海……
他想攻打麻六甲,老夫敢打赌,倭国只是他征伐这个世间的开端。十年后,二十年后……这个大明,会是谁家天下?”
严嵩面色微冷,严世蕃呆呆坐在那里。
气氛仿佛凝固住了。
“元辅。”有人进来,“有征倭大军的书信。”
“谁?”严嵩问,来人看了崔元一眼,走过来,把书信递给严嵩。
严嵩接过,见信封上并未有字迹,便撕开信封,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把信纸折了起来。
崔元想看,见严嵩把信纸收进信封中,便悻悻的道:“蒋庆之何时回京?”
“大约……在冬季吧!”
严嵩淡淡的道。
“冬季?”老驸马有些惆怅。
没多久,崔元便一病不起。
御医起诊治,回来禀告道:“驸马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季。”
“知道了。”道爷眸色深邃,随即令人去探视。
就在冬季的第一场雪降临之际,驸马府举哀。
崔元。
去了。
……
冬季,大军凯旋。
但回来的只是一部分。
统领大军凯旋的是次辅徐阶,随行大将是杜贺,京卫竟然只回来了一万人马。
“长威伯呢?”
道爷很重视凯旋,令严嵩打头,百官出迎。
看着少了大半的京卫,严嵩愕然。
徐阶笑道:“长威伯带着船队一路向南,说是什么……要去麻六甲看看。”
“看什么?”
“看看是否有做买卖的商机。”
蒋庆之跑了!
道爷满脸黑线。
“长威伯还带走了景王。”徐阶禀告道:“说是海外风景甚好,准备给景王寻个地方钓鱼。”
什么钓鱼,不过是为景王寻一块地盘罢了。
大婚后,按理皇子就该就藩,下面也送上了当下可供就藩的地方给道爷选择,可蒋庆之却拐带着景王出海,至今未归。
所有人都明白了,从一开始蒋庆之就没准备让景王就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