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胡宗宪招安了汪直,汪直本以为自己洗白了,可没想到还是挨了一刀。由此,官府的公信力降到了最低。
“大哥,弄死他们!”有人喊道。
海贼们拿着兵器,虎视眈眈。
陈铮干咳一声,“那是官府。”
方辰笑了笑,摇着折扇走出来,“那么,是谁要招安咱们?说说,让咱们看看谁的脸这般大。”
“哈哈哈哈!”
“爷爷做惯了贼,官贼不两立。”
“见到官就杀,这才快活。”
“二头领说过,招安是官府的诡计,那啥……那及时雨宋江就受了招安,坑了那些好兄弟。”
二头领方辰原先是说书先生,最喜说水浒传。说来这厮的人生也颇为令人无语。原先他家境不错,读书也不错。先生都说了,至少能过举人。
举人就能出仕。
方家大喜,方辰也洋洋自得。一次赴宴喝多了,和一个商人争执,二人大打出手,方辰失手重伤了商人。
这事儿二人都有错,再加上商人地位低……这是方辰的认知。有人告诉他,这个商人是某位官员的家人。
这里家人指的是家仆。
商人名声不好,有身份的人家便让家仆出面经商,自家在后面遥控。
商人叫嚣着要弄死方辰,方辰没当回事,可第二日,就有人来通风报信,让他快跑。
——说你通倭!
卧槽!
方辰的父亲一听就慌了,赶紧为他收拾了细软和干粮,不由分说就把他赶出了家门。
“别回来了。”
方辰一路南逃,路上遇到了劫道的,身上的钱财尽数被劫走。
没办法,他便在乡间靠着说书谋取些钱粮,一路到了海边。
正想跳海死了算球,没想到却遇到了偷偷回乡的张崇把他救了。
靠着读过书,见识多,方辰很快就成了这支海贼势力的军师和二头领。没事儿的时候,他技痒难耐,便给海贼们说书。
水浒传是他说的最多的,一提宋公明,兄弟们都咬牙切齿的,恨不能弄死这厮。
年轻人正是景王,他微笑道:“是长威伯。”
瞬间,甲板上就安静了下来。
人的名,树的影。横行东南沿海的倭寇被剿灭了,这事儿让海贼们颇感痛快,同时也隐隐有些兔死狐悲的味儿。
“是蒋庆之?”马井杵着斧头,“他为何招安咱们?”
景王说:“长威伯说,海贼与倭寇不同,倭寇乃是异族,在东南一代烧杀抢掠,十恶不赦。”
海贼们更多是劫掠过往商船。
“可我等劫掠商船,难道不是十恶不赦?”方辰冷冷问道。
历来水师都对海贼喊打喊杀,绝无例外。
景王摇头,“长威伯说了,去劫掠外人的那叫做本事,劫掠大明的那叫做窝里横,该杀。”
咦!
张崇听出了味儿,“长威伯的意思是劫掠外人不算事?”
“压根就不是事。”景王想到了表叔私下和自己说过的话。
——那些葡萄牙人万里迢迢来到大明沿海,难道是为了互通有无?他们做的是无本买卖,以劫掠,以杀戮为生。对这样的异族,唯有用铁与血去和他们打交道。
打就对了。
而海贼们劫掠的大多是葡萄牙和倭国的海船,在蒋庆之看来……
“长威伯说了,你等是替天行道!”
张崇呆呆的看着景王,“替天行道?老子是替天行道?”
他不敢在老家停留,不是担心被官府闻讯抓捕,而是觉得没脸见祖宗。
老张家出了个海贼……村里人发现了他并未报官,甚至还和他打招呼。
但背地里有老人和喜欢嚼舌根的妇人说着些戳他脊梁骨的话。
“没错。”景王觉得表叔的三观……三观这个概念也是表叔教的,景王觉得表叔的三观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他和老哥裕王私下曾提及此事,说表叔在苏州府时中规中矩,为啥一朝被发配后,就彻底变了呢?
老哥一脸深沉的说:“人,唯有大变方能勘破一些事儿。大变,促成大变。”
为了这话,景王三天没搭理老哥。
出发前,蒋庆之说海贼们是替天行道,陈铮一脸黑线,景王一脸懵逼。
此刻海贼们……卧槽!
景王看到有海贼竟然热泪盈眶。
噗通!
有海贼跪下,冲着西边叩首嚎哭,“爹,娘,孩儿……孩儿不是贼,是替天行道的好汉!”
陈铮叹息,虽然不认同这个替天行道的评价,但他决定接受,他低声道:“殿下,看来此行颇为顺遂,不过殿下不可懈怠,最好是和那张崇多交流……以后也能多一条路。”
陈铮的话令景王心中微动。
“多谢陈公。”
“客气什么。”陈铮看着景王,想到了家中的孙儿,笑道:“老夫家中孙儿也和殿下差不多的年纪,却无殿下这等本事。”
老头儿最近越发慈眉善目了。
但话也越来越多了,近乎于唠叨,“殿下记住,立长是规矩,不可动摇的规矩。殿下最好避开京师,如此各自相安。殿下别不信,想想前秦,想想汉唐,为了争夺那个位置,皇子们无所不用其极,可最终能成事的,也只有嫡长。”
“长威伯的意思老夫是看出来了,他是想为殿下寻一条路。否则一旦去了封地……”
那就是养猪。
景王茫然叹息。
他不愿和老哥争斗,但又不甘心舍弃。
就像是鸡肋。
“殿下小心!”
这时陈铮惊呼。
景王回头,只见原先跪在一边的倭国商人已经冲到了距离自己不到两步的地方,他手握发簪,猛地冲着景王刺来。
景王正在茫然之极,反应慢了半拍。
吾命休矣!
“不好!”方辰喊道。
张崇拔刀冲了过来,可远水难解近渴。
就在此刻,一个须发斑白的身影出现在了景王身前。他张开双臂,喊道:“狗贼,尔敢!”
噗!
发簪刺入了陈铮的胸口。
第1068章 钱,谁嫌多呢
对于景王来说,此生遭遇的危机不多。算下来最大的危机竟然是掘墓盗尸。
当面对刺杀时,他懵了一瞬。
眼睁睁看着陈铮倒在了自己身前。
张崇飞也似的冲过来,一刀就把倭国商人的右手断了。
随即,几个海贼把商人扑倒。
“陈公!”
景王缓缓蹲下。
陈铮躺在甲板上喘息着。
他从未觉得阳光这般温和。
胸口那里还插着发簪,心口阵阵剧痛传来。
“老夫……”陈铮伸手,景王跪下。
“你……和老夫的孙儿,真……真像!”
那只手触碰了一下景王的脸颊,随即无力垂落。
“陈公!”
景王伸手摸了摸陈铮的脉搏,脸颊颤抖着,“救他!”
海贼中有个半吊子郎中,过来一番查看后,摇头道:“人已经去了。”
景王本就是学医的,他哪里不知道陈铮去了。
他缓缓站起来,走到倭国商人身前,“为何刺杀?”
倭国商人丢了右手,大笑道:“以往被这些海贼抓到的商人尽数都被处死,既然都是死,死之前拖一个垫背……哈哈哈哈!”
方辰低声道:“倭寇横行东南,我等的家园也饱受屠戮,但凡劫掠到倭人,咱们多是一刀剁了。”
景王木然道:“可有刀子?”
“有,您这是……”方辰的语气很凝重。
“拿来。”
“是。”方辰恭谨的回身要来一把刀子,递给了景王。
他退到后面,马井问:“二哥为何对此人如此恭谨?”
“你方才没听那老人称呼他什么吗?”
“什么。”
“是殿下!”
马井问:“殿下是什么?”
“这个天下,能被称呼为殿下的,唯有皇子!”
马井一怔,张崇低声道:“会不会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