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砰!
战马中枪惨叫着,马背上的胡伟努力控马,可战马却蹦了一下后,慢慢软倒。
胡伟站好,回身。
一队军士持枪而来,一边走,一边给火枪上刺刀。
刺刀的锋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
胡伟下意识的跪下,“是罗文定,是罗文定让下官做的。”
副千户轻蔑的道:“软蛋。”
骑兵带队的百户过来,笑道:“本以为会是一场苦战,没想到倭寇比上次咱们在台州府时更弱。”
副千户摇头,“不是他们弱,而是咱们更强了。”
百户问:“那边可曾封锁了官道?”
副千户点头,问:“未曾见到出逃的。”
“有人在城外接应。”百户拱手,“下官这便去了。”
“好!”副千户颔首,带着麾下依旧堵在城门外。
“今日,许进不许出!”一个军士喝道。
城门内,那些想出城的人都一脸苦色。
“想跑?”副千户冷笑,“这些蠢货不知伯爷为此谋划了多久,今日正是收网的好日子。只是不知指挥使那边如何了。”
朱艺正在逃。
他等了半个时辰,见城中并未有烟火升腾,就知晓事儿不对。
松木良子一行人太多,人多就容易被发现。所以进城后就必须尽快动手。
半个时辰不动手,说明事不可为,或是失手了。
朱艺打马疾驰,不时回头看一眼越来越远的华亭城。
他咬牙切齿的道:“蒋贼,下次我回来时,定然会让你付出代价!”
咿律律!
马儿突然长嘶,接着减速。
朱艺猛地回头。
前方。
一队军士站在官道上。
火枪举着。
缓缓对准了他。
“下马!”
小旗官举起手,“否则格杀勿论!”
朱艺愕然。
他的脑海中浮现了无数念头,整件事儿的过程流水般的闪过……
“这是个圈套。所谓花魁大赛,便是一盏灯,而我等,便是蒋庆之等候多时的飞蛾!”
他仰头看着蓝天,被阳光刺的眼中流泪。
“通倭乃是死罪。我朱艺……我朱艺不服!”
朱艺摸出短刀,举刀喊道:“我不服!凭何我就该憋在华亭?凭何不能在庙堂指点江山。我,不服!”
他反手一刀捅在马背上,马儿吃痛,却不是疾驰,而是猛地人立而起。
噗通!
朱艺落马。
小旗官愕然,“娘的,老子还以为遇到了一条好汉子,还想着给你个体面的死法,谁曾想竟是个窝囊废?”
几个军士上去一顿毒打,朱艺惨嚎着说:“我是朱艺,我是朱艺……”
“竟拿到了一条大鱼?”小旗官大喜,“去个人禀告,就说咱们拿到了逃走的朱艺。”
纵火案的主犯之一!
落网!
蒋庆之此刻正在问话。
花魁大赛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台上歌舞升平,台下,罗文定被带来了,那些豪强看着狼狈不堪的罗文定,都目光复杂的沉默着。
歌舞失去了吸引力,花钱买来的选票也没人用。
“小人和倭寇一直有联络,为他们销赃……”
罗文定在瑟瑟发抖,甚至在冲着蒋庆之谄笑。
“丑态百出啊!”有人叹息,有物伤其类的感慨。
“小人……小人还曾为倭寇带路,曾……令家人跟着倭寇洗劫地方。”罗文定不想说,可边上仗刀而立的孙重楼狞笑看着他的脖颈,让他不敢不说。
蒋庆之问,“乡里乡亲的,你就不怕做噩梦?”
罗文定知晓自己必死无疑,但此刻交代了,会少吃些苦头,他说:“那些人的死活,与小人何干?只要能弄到钱财,小人……什么都愿做。”
“这便是地方豪强?”陈铮叹息。
张童说:“他们说儒家多君子呢!石头,你说这些君子到哪去了?”
孙重楼想了想,“哪有什么君子,多半是伪君子吧!”
“那以后谁说自家是君子怎么办?”
“少爷说,一个人缺什么,就会越是标榜什么。”
“哦!把自称君子的,多半是小人喽?”
“没错。真正的君子,哪用自我标榜。言行一致,习以为然。”
“哎!原来没有君子吗?”张童有些失落。
两个纯真的人一番对话,让那些平日里喜欢标榜自己是君子的豪强和读书人们面色难看。
蒋庆之目光转动,看着松木良子,“松木良子?”
“是。”松木良子跪在蒋庆之三步之外,孙不同就在她的身后仗刀而立。
“听闻,你本是倭国贵女,未婚夫死于我手,便带着倭寇为祸大明东南,想寻我复仇?”
蒋庆之很好奇,在这个时代,倭国竟然能出这等奇女子。
松木良子平静的道:“不是。”
“那是为何?”
“我只是为了家族继承权。”
蒋庆之有些小失望,他吸了口药烟。
“知晓本伯为何要留活口吗?”
松木良子摇头,“不知。”
征伐倭国需要带路党,被俘的倭寇中愿意配合的不少,但此辈出身卑微,不如松木良子这等贵女知晓的多。
“那么,留着你有何用?”蒋庆之眯着眼,缓缓举起右手,药烟在指尖燃烧,烟气缭绕。
身后,孙不同慢慢拔刀……
松木良子看着蒋庆之,突然趴下。
用五体投地的姿态,表示自己的臣服。
“我,愿为伯爷之奴!”
第1002章 千年儒家,危机来矣
苏松半天下,这话说的是苏松地区的富庶和缴纳赋税之多。
松江府富庶,这一点从路边店就能看出来。
路边店大多在官道边的商旅歇脚的节点上。
比如说从上一个城镇出发,按照普通脚程走半日的地儿,这便是节点。
别的地儿都是零零散散几家食肆,或是几个小摊子,甚至只有几个挑着担子贩卖熟食的当地农户。苏松这边却是密集的酒肆。
再大一些的地儿,什么特产店,甚至还有酒楼。
秦铭带着一个童子,坐着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个歇脚的地儿。
“老爷。”童子兼职车夫,回头问:“可要歇脚?”
秦铭放下手中书卷,“也好。”
官道两侧,先是十余小摊贩,后面便是店铺。
几十家店铺的外面停满了大车和马儿,各等旅人的喧哗让人不敢相信此处远离城镇。
可实际上这里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城镇。
秦铭下车,找了一家酒肆进去。
“客官吃什么?”伙计一边擦隔壁桌子,一边问道。
“肉有炖煮的好的来一碟子,酒水来一壶,另外,细面一小碗。”秦铭说,至于童子,也就是几个馒头,一碟子蔬菜的事儿。
你要说和主人家吃一样的饭菜……那是痴心妄想。
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地方豪强,仆役和主人在衣食住行上差距很大。
这不只是钱财的事儿,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不同阶级的一种身份彰显。
童子去拿了几个馒头,就着一碟子咸菜,蹲在边上吃的很是心满意足。
秦铭想到了一个传闻。
传闻中新安巷的主仆吃的差不多,蒋庆之夫妇也就是比前院多一道菜罢了。
这事儿引得外界嗤笑,说蒋庆之尊卑不分。后来蒋庆之自称墨家巨子后,外界这才恍然大悟。
墨家不尚享受,喜欢用艰苦的生活来磨砺自己。吃粗粝的食物,穿简朴的衣裳。
可这人活着,难道就是为了受苦而受苦?
秦铭嗤之以鼻。
酒菜上来了,秦铭想着当下的局势,不禁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