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大明 第1086节

  李恬捂嘴笑了,眉眼弯弯的模样,常氏嗔道:“你还笑。”

  “娘。”李恬说:“你女婿身不由己。”

  “我知,你爹也知。”常氏叹道:“你爹说,年未二十就成为权臣……”

  “夫君不是权臣!”李恬下意识的辩驳。

  “好好好!”常氏莞尔,接着说道:“年未二十便位高权重,武乃大明第一名帅,文与严嵩平起平坐。你看看史书,这等人有几个?”

  “霍去病。”李恬说。

  “呸呸呸!”常氏瞪眼,“小儿无忌,大风吹去。”

  李恬这才想起霍去病英年早逝,“呸呸呸,好的灵,坏的不灵。”

  常氏佯怒拍了她的手臂一下,大鹏咿呀叫唤,常氏笑道:“这是个孝顺的,知晓我打了他娘。”

  李恬接过大鹏,黄烟儿进来奉茶,常氏喝了口茶水,看了黄烟儿一眼,黄烟儿蹲身告退。

  走出房间,外面有侍女过来低声道:“这是来问应对的法子吗?”

  所谓问法子,便是走关系的意思。

  “别胡说。”黄烟儿冷着脸,她是李恬身边的大丫鬟,虽说不掌事,但作为李恬从娘家带来的人,在后院侍女中见人高一等。

  “如雨来了。”有人说。

  娇娇柔柔的如雨缓步而来,她看了黄烟儿一眼,“许多人家坏了根基,便坏在了后宅。后宅忌口舌!”

  黄烟儿淡淡的道:“各自管好各自的嘴就是了。”

  如雨嫣然一笑,连黄烟儿都觉得眼前一亮。

  “你是娘子的身边人,不只是要管好自己的嘴,更得盯着周边的人。须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不用你提醒。”

  如雨一来就成了后院的管事,虽说李恬单独和黄烟儿谈过话,安慰她,说自己身边离不得她。可一个新人成了管事,她这个跟着娘子多年的老人却原地踏步,让黄烟儿觉得丢人。

  如雨掩口笑了笑,妩媚的气息让黄烟儿暗骂狐媚子。

  “我也不想提醒。不过谁让娘子让我管着后院呢!”如雨放开手,叹道:“韩山那日来抱怨,说庄上十余壮汉娶不到娘子,伯爷对此也无可奈何。我在想,咱们后院不少人也在等着婚配,倒也合适。咦!我这还有事儿,走了。”

  如雨娇娇柔柔的走了,从背后看去,那腰肢跟着步履轻轻摆动,仿佛随时都会折断。

  “狐媚子!”黄烟儿冷笑,回头见侍女羡慕的看着如雨,便说:“听到了吗?谁多口多舌,回头就配给庄上的农户。”

  侍女打个寒颤,“不敢。”

  “哼!”黄烟儿冷哼一声,不忿的走了。

  侍女站在那里,突然说:“黄烟儿……没如雨厉害呀!”

  室内,常氏说道:“……遍阅史册,如女婿这等人有个名字,叫做天之骄子。”

  “天之骄子。”李恬突然笑了,“娘,那我嫁给夫君,岂不是福气?”

  “本就是福气,你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常氏也笑了,很是欣慰。

  “那娘,家中的田地……”

  “女婿如今位高权重,你爹说了,咱们作为岳家,万万不可拖他的后退,回头户部的人来了,就主动申报。”

  常氏神色有些黯然,随即露出笑容。

  可谁愿意主动割肉呢?

  李恬轻声道:“娘,你放心,以后……”

  “别说什么以后。”常氏嗔道:“我和你爹还能走,还能吃喝,你大哥和大嫂虽说也有些牢骚,可你爹一开口都消停了。你大哥甚至说要不主动去户部申报……被我劝住了。”

  李恬低着头,常氏叹息,“都是一家子,你们好了,我和你爹才安心,就算是死了,蹲在坟头看着你们的日子过得好,我们也就再无遗憾了。为人父母的不就是这个念想吗?”

  “娘。”

  “多大人了,哭什么?”

  “我多大还不是你的女儿?”

  “还撒上娇了。”

  伯府母女情深,而严家却炸锅了。

  “什么?户部来人了?”

  管家闻讯,冷笑道:“让他们去直庐。”

  有仆役出去,对来的户部官员说:“去直庐吧!”

  官员拱手,“此乃民事,没有去官衙寻事主的道理。”

  管家在门内冷笑,“元辅和小阁老还未回来,你若是有胆便等着。”

  这是权倾朝野的严嵩父子的府上,你特娘的竟然敢来。

  户部官员也不吭气,就在门外等着。

  管事闻讯后怒了,“令人去直庐禀告小阁老,问问可要把他们赶走。”

  严家虽说是欧阳氏管着,不过老太太精力不足,严嵩事多,大事儿都是严世蕃做主。

  有人快马去了直庐。

  “户部来人了?”严世蕃一怔,下意识的道:“这是蒋庆之的试探。”

  “老夫看,更像是逼宫。”崔元冷笑,“这才刚开始第二日就去了元辅家中,若说无人指使老夫万万不信。”

  严嵩眯着眼,“此事……蒋庆之何在?”

  严世蕃看着沈俊,沈俊出去问了,回来说:“蒋庆之刚进宫。”

  “元辅。”崔元说:“若是低了头,每年要交的税可不是个小数目。元辅低头,便是示弱,外界会如何看?”

  严嵩默然,严世蕃也沉默着。

  崔元笑了笑,“还好,老夫没入他蒋庆之的眼,倒是逃过一劫。”

  “驸马!”

  驸马府的管事满头大汗来禀告,“户部有人去了咱们家,说是要田地人口数目。”

  “蒋庆之,你特娘的!”

  崔元急匆匆走了,严嵩淡淡的道:“崔元肉疼呢!自家不敢出头,便撺掇咱们出手。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

  “我知。”严世蕃早就看出了崔元的用意,故而一言不发。

  “爹,以蒋庆之的秉性,咱们家那些田地若是申报上去,怕是难逃交税的结局。”严世蕃心痛如绞,一时间却也没了主意。

  严嵩叹道:“他率先让家人去户部申报,便是带头。新安巷带头了,老夫这个元辅却坐蜡了。不配合,便会被视为对抗新政。东楼……”

  严嵩手指永寿宫方向。“陛下那里看似万事不管,实则在盯着呢!”

  道爷最近突然迷恋上了医术,没事儿就拿着医书在琢磨。

  可严嵩知晓,那双眼睛虽然在医书上,耳朵却在听着八方动静。

  不动声色的帝王,让人摸不清底细。

  就如同一柄悬挂在群臣头顶上空的利剑,谁也不知道这柄利剑何时会突然落下,取人首级。

  严世蕃咬牙切齿的道:“咱们家那么多田地,若是申报上去,就此纳税。爹,那些农户交税之后余粮不多,咱们家还拿不拿?拿了农户不甘被饿死,必然会逃亡。田地没人种了,那还不如烧火棍!”

  “种不种,税你得交。”严嵩幽幽的道:“东楼,你还不明白吗?”

  严世蕃是关心则乱,闻言一冷静下来,骂道:“蒋庆之这是要让兼并土地无利可图。好一个蒋庆之,好一个蒋庆之!”

  思路一打开,严世蕃只觉得汗毛倒立,那种巨大的威胁感让他浑身颤栗,他觉得是遇到对手的兴奋。

  严嵩苦笑,“为父也是才将想到了这一点。蒋庆之为此谋划了多久?”

  严世蕃眯着眼,“我敢打赌,他谋划了至少一年。不对,来人。”

  有随从进来,严世蕃说:“我记得去年有人说,蒋庆之在城外的庄子好像是和户部有什么……去打听。”

  “是。”

  严嵩父子相对无言。

  良久,严嵩轻声道:“东楼,你我都小觑了蒋庆之。”

  严世蕃面色微红,“爹,他是有心算无心罢了。”

  “历朝历代土地兼并都是最大的难题,多少帝王宰辅都为此绞尽脑汁,想破解这个难题。可难呐!就算是一时缓解,随即人亡政息。

  蒋庆之此举谋划深远不说,要紧的是,若是能顺利推行,此后大明存在一日,土地兼并便再无卷土重来的机会。这才是断根呐!”

  严嵩苦笑,“老夫还说此子太过莽撞,此刻看来,他的谋划之大……”,他摇摇头,“陛下必然是看到了这个好处,故而放手让蒋庆之施为。咱们,坐蜡了。”

  没多久,随从来了,“元辅,小阁老,陛下赏赐那个庄子给蒋庆之后,当年蒋庆之就按照收成,把赋税折钱交给了户部。”

  “竟是谋划了多年!”

  严嵩父子相对一视。

第875章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永寿宫,道爷手握医书,身边有香炉,一支细细的檀香在燃烧着,青烟袅袅。

  蒋庆之盘腿坐在对面,手中拿着的是清静经。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蒋庆之轻声念诵着。

  道爷抬眸,“心欲静而不止。”

  蒋庆之干笑道:“陛下神目如电,臣是有些心神不宁。”

  “自家就一个小田庄,还是朕赏赐的,尽数送给户部也不心疼。可京师权贵高官们哪家不是田地一望无际,奴仆数之不尽。”

  嘉靖帝放下医书,“你一开始就拿严嵩、崔元等人开刀,这是要做给那些人看。元辅和驸马,一个乃文官之首,一个乃外戚之首。二人服软了,谁不低头便是逆流而动。手段是不错。不过,严嵩家中的田地……”

  嘉靖帝笑了笑,蒋庆之察觉到了些幸灾乐祸的味儿,“应当不少吧?”

  “不是不少,而是太多。”嘉靖帝淡淡的道:“按理严嵩是朕养的狗,可是好奇朕为何不管?”

  道爷若是发话,严嵩自然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兼并土地。

  “是。”蒋庆之知晓道爷的心思:你贪,你使劲贪。等哪日朕觉着你无用了,或是朕的儿孙觉得你严家碍眼了,一巴掌就能拍死你。

  “那些田地人口,朕随时都能收回来。”嘉靖帝说出了蒋庆之心知肚明的帝王心术。

  “严嵩父子定然焦头烂额,想不给,担心朕雷霆之怒。给了心疼难忍。严嵩没这个担子,严世蕃……却难说。”嘉靖帝说道:“京师权贵如云,这几日怕是会不消停。”

  “臣已经做好了准备。”

  “莫要低估他们。”嘉靖帝告诫道:“当年朕便是低估了杨廷和父子,以至于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左顺门事件……朕不想看到第二次。记住,与天下人为敌不是目的,只是无奈。”

  这是道爷第二次承认当年左顺门事件是自己的一次惨败。

  左顺门事件看似道爷威风八面,把文官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可从此后他和百官,和士大夫们就分道扬镳,成为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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