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春秋时你若是想以后出远门,学习杀人术是必须的。
而今太平盛世,学这个东西作甚?
蒋庆之看到了出来的君臣,叹道:“此事你可去问问周夏。”
“庆之!”老纨绔在招手。
看着蒋庆之过去,王庭相寻到了周夏,把蒋庆之一番话告知。
“这事儿吧!”周夏说:“这事儿涉及到了老师对当世,以及多年后大势的看法。在老师看来,当下,以及此后的百年,乃至于数百年内,乃是大争之世。”
“大争之世?”
“是。就类同于春秋时。”
“春秋无义战,诸侯互相攻伐……”
“对。老师认为,随着航海手段的不断提升,世人会去探索这个世界。西方有强大的异族,北方,南方,东方……海外有无数无主的土地,肥沃而荒凉。还有无数矿产无人发现……”
“这是……”
“地理。这一课是老师亲授,我传授给了孩子们。王先生是用大明人的眼光去看世界,觉着那些异族也会和大明一般与邻为善。
王先生想想倭国,想想北方那些异族……千年了,这些异族对大明的觊觎从未停止过。西方那些强大异族也是如此,当年发生在广州外海的两次海战便是他们的试探。”
周夏看着老师上马,想到了自己从老师那里学到的知识,不禁说:“老师学究天人,早早就发现了这些危机。故而老师对学生们提出了一个要求,那便是……”
周夏沉声道,“我墨家子弟,上马当能杀敌,下马便能治理一方!文,能彬彬有礼,令客人宾至如归。武,能令敌人胆寒!”
王庭相这才恍然大悟,他看着蒋庆之远去的身影,喃喃道:“大争之世吗?那么,这个大明拿什么来争?”
距离墨家基地三里开外的一个地方,有几座小山,进去后,里面有一片空地。
空地前面是一片小树林。
“此地甚好。”蒋庆之说。
徐阶走到了吕嵩身边,昨日二人不欢而散,回去后徐阶想了许久,令人传话,说吕嵩顾大局。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吕嵩推到新政那边去。
“吕尚书以为蒋庆之此举为何?”
吕嵩没回头,“墨家擅机械之术,这是公论。燧发枪击碎了俺答对大明的野心,利国利民,说是国之重器也不为过。至于长威伯的用意,老夫以为无需猜测。”
“哦!”
“那人……”吕嵩同样知晓自己不能离了徐阶。作为被士大夫和百官推举出来抗衡新政的首领,徐阶地位超然,甚至道爷都不好对他下狠手,担心引来剧烈反弹。而改革儒家和儒学的事儿离开了这位阁老的支持,就是空中楼阁。
“长威伯虽说手段了得,不过在大事上从未有亏。”
——不必妖魔化蒋庆之,那人公私分明。
徐阶只是寻个由头罢了,“赋税之事,户部那边可有谋划?”
赋税改革离不开户部的支持,徐阶是想问大明当下赋税的详细数据。
“回头老夫会给阁老一份文书。”吕嵩说。
“好!”徐阶微笑道。
数十军士迅速把火炮和马儿分离,火炮就位,炮口指向了那片小树林。
“究竟威力如何?”朱希忠有些心痒难耐的问蒋庆之。
蒋庆之说:“稍后就知晓了。”
有军士从随行的几辆大车上卸下几个木箱子,看着颇为沉重。
打开木箱子,里面竟然是圆滚滚的石球。
“这是什么?”有人问。
蒋庆之说:“石弹。”
“石弹?”吕嵩走过去,摸摸冰冷的石弹,“难道要把这石弹……就如同投石机般的丢出去?”
老吕是个聪明人,可惜没从了我墨家……蒋庆之暗自遗憾,“正是。”
“有多重?”崔元兴致勃勃的走过去,弯腰抱着一颗石弹,猛地发力。
“哎!哎!哎……”老驸马的身体突然一僵,手一松,捂着腰子倒吸凉气,“老夫的腰!”
准备完毕后,为首的总旗回头,“伯爷!”
蒋庆之微微颔首,“开始吧!”
他看了君臣一眼,微笑着,低声道:“这是大势,大势如潮,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装药,装弹。
炮手们看向了总旗。
总旗拿着小红旗,猛地向下挥动。
“点火!”
粗大的香往火门那里一触。
嗤嗤嗤……
青烟被冷风吹散。
君臣目不转睛的盯着,没发现蒋庆之一脸坏笑。
轰轰轰!
十余门火炮几乎是同时轰鸣。
巨大的轰鸣声让君臣都懵了。
石弹呼啸飞出炮口,直扑那片小树林。
只听见一阵杂乱的声音。
随后。
那片小树林就像是遭遇了无数巨兽的蹂躏般的,破败不堪。
第844章 发现,即征服
火炮的发展历史其实不短。
早在蒙元时期,乃至于前宋时期,就有了火炮的雏形。
大规模应用类似于火炮的火器就在前宋和蒙元时期。
特别是蒙元时期,在征伐世界的过程中,火炮起了巨大的作用。
而随着蒙元人征伐世界的步伐,许多火器也渐渐传到了世界各处。
师夷长技以制夷,这个道理西方人同样知晓,随后的火器发展就东风西渐。而大势也随之而变。
这个时代面对坚城时,唯一的手段便是蚁附攻城,也就是用人命去填。
火炮的出现,把据城而守的思想扫入了历史的垃圾堆。
大明君臣,乃至于天下人都把长城防线,也就是九边防线视为自己的附身符。长城在,九边在,咱们就安若泰山。
蒋庆之一直想寻个机会打碎他们的这个美梦。
今日正当其时。
君臣还在震撼中,火炮停止了轰鸣,小山谷中很是安静。
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据城而守是我中原千年来的防御手段,长城很长,长城可防住了异族侵袭的步伐?未曾。”
蒋庆之走到了火炮边上,拍拍炮身。“有长城护着,安若泰山,当大明上下都有此等想法时,自然会选择保守。”
徐阶清醒了过来,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何等凶悍的利器?”
吕嵩耳畔还残留着火炮的轰鸣声,他喃喃道:“保守,保守……长威伯这是……有此等利器,城池可还能倚仗?他这是要亲手击碎我儒家的偏安。是好……是坏?”
“异族一次次越过长城,一次次在中原制造杀戮,无数教训依旧唤不醒那些人。”
蒋庆之的声音恍若铁锤,敲打着那些官员的心。
“当火炮的轰鸣响彻沙场时,那些城墙有何用?”
蒋庆之有些夸大了火炮的威力,“佛朗机人把火炮装在了战船之上,广州外海之战,打的我大明水师狼狈不堪。随后大明仿制,师夷长技以制夷,击败了佛朗机人。但那只是佛朗机人的一支小船队!”
蒋庆之回身看着君臣,“在西方,如佛朗机这等大国有五六个之多,诸国厮杀……有人说,征伐是催生兵器发展的利器,此言不假。火器在西方飞速发展,十年后,二十年后……当火炮的威力被不断提升。当异族的战船再度来到大明外海。这个大明,拿什么去抵御?”
有人说:“可仿制。”
特么的!
这话让蒋庆之想到了后来的某些言论:造不如买!
“仿制?兵部今日也在,王尚书,敢问我大明仿制的佛朗机火器,威力可有佛朗机人的强大?”
王以旂叹息,“不及。”
“当异族再度来袭,岂会给大明仿制的机会?”蒋庆之怒了。“仿制仿制,挨打了才知晓去学习。为何不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
徐阶身体一震,“这是……蒋庆之这是……”
“他这是要把大明的目光,从国中转到异域!”吕嵩沉声道:“有燧发枪,有火炮,那么,大明为何要被动挨打?为何不能主动出击?甚至……”
徐阶只觉得头皮发麻,“甚至去主动攻打他国。蒋庆之干得出此事!他绝对干得出此事!”
一旦大明把目光转向域外,儒家的缺陷就被曝光在世人眼前。
有人说:“大明有此利器,当可保数百年太平。既然如此,为何要主动出击?为何不与邻为善?须知,忘战必危,好战必亡!”
“长进了,此次至少提及了忘战必危。”蒋庆之讥诮的道,“你以为当下的异族在作甚?北方俺答此刻在舔舐伤口,卧薪尝胆,等着寻机再度入侵。
在大明外海,倭人正在虎视眈眈,等着冲进来烧杀抢掠。
同样在大明外海,佛朗机人上次受挫后依旧不死心。他们盘踞在大明之外,盯着大明。当机会来临,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大举进攻。”
蒋庆之说:“诸位和还记得当年郑和下西洋时的那些小国。”
有礼部官员说:“长威伯说的是麻六甲等地?”
“正是。”
“那些地方都臣服于大明。”那官员笑道。
蒋庆之冷笑,“可如今那些地方都在佛朗机人的手中!”
佛朗机人竟然占了麻六甲?
自从郑和之后,大明对外探索的步伐就停了。
佛朗机人来袭,麻六甲等地告急,可大明能如何?就当下大明水师的力量,自保都要靠仿制佛朗机人的火器,救援……
你等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