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嘉靖帝眯着眼,“此事……陆炳呢?”
芮景贤小心翼翼的道:“说是还趴着呢!”
昨日就在锦衣卫,道爷身边的两个内侍令锦衣卫所有人出来观刑。三十棍把陆炳打的当场趴下,据说屁股都打烂了。
打烂是夸张了些,但起不来倒是真的。
嘉靖帝这才发现,少了陆炳,自己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他看了芮景贤一眼,芮景贤抬头谄笑,就像是一只向主人献媚,自告奋勇的狗儿。
锦衣卫崛起后,东厂没落。公开的事儿大多是锦衣卫去办,而东厂只能干些阴暗的事儿。
“此事你以为当如何?”道爷问道。
芮景贤说:“奴婢以为,当拿住几个造谣的蠢货示众。”
这是常规手法。
见道爷眉心微蹙,芮景贤知晓不妥,眼中闪过厉色,“要不,抓一些人……”
“去吧!”
嘉靖帝有些失望的摆摆手。
芮景贤告退,走下台阶后,他低着头,低声道:“这可是个大坑,咱若是跳进去了,就怕出不来!”
他清楚外面是谁在鼓噪,也知晓这事儿要想反击,必须在舆论上做文章。
东厂擅长杀人,擅长在阴暗出窥探对手,在造舆论上却是短板。
若是接手了此事,芮景贤只有两成把握。
那不是送死吗?
送死的事儿,咱能干?
所以芮景贤果断装蠢。
芮景贤走后,嘉靖帝沉吟良久,正好有人来禀告,“陛下,长威伯把景王殿下拽了起来,逼着他去晒太阳,和御医起了争执。”
“闲的。”嘉靖帝挑眉,“让他去办此事!”
景王是受了风寒,刚开始病情汹汹,发热,不思饮食,御医们会诊开药,叮嘱景王要静养。
此刻景王就在自己的住处外面快走,额头见汗。
他穿了大氅,戴着帽子,甚至还有手套,整个人就半张脸露在外面……这是御医们最后的坚持。
今日太阳不错,冷风被大氅挡住后,慢慢的,景王觉得浑身开始发热。
一个御医在边上不满的嘀咕,什么长威伯这等医术闻所未闻,若是见效还好……若是景王受风病情加重,那算是谁的?
蒋庆之坐在廊下,身边是愁眉苦脸的小姑娘,“表叔,四哥看着有些不行了。”
“他行得很。”蒋庆之叼着药烟,眯着眼,“为了验证自己的方子,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玩行为艺术,他不行谁行?”
景王的身体历来不错,此次病倒有些古怪,蒋庆之一来就发现了不对劲。一番威胁后,得知这厮最近在学前人的几个方子,觉得有不妥之处。
不妥就不妥吧!朱老四便去和太医院的御医们就此讨论,双方相持不下。
你要说朱老四这人骄傲,这谁都认。但没想到的是,这厮较真起来……那股子气势令人胆寒。
这是个治疗风寒的方子,在和太医院争执不下后,朱老四一不做二不休,半夜趁着无人注意,就穿着单衣在外面转悠了半个时辰。
这是北方啊!大兄弟!
半夜多冷,穿着单衣在外面转悠半个时辰,没死算你运气好。
这作死的够不够?
不够!
随即这厮令人按照自己的方子熬药,服药后没多久,高热来了……
长乐嘟囔,“四哥看着不善,其实……人挺好的。”
朱老四人是不错,但一般人只需看着他那张冷脸就敬而远之,久而久之,外界就传着朱老四仗着母妃在宫中横行的谣言。
卢靖妃闻讯后差点把牙齿咬碎,便让景王改改自己的倨傲性子。
可这人属牛,拉到爪哇去也还是一头牛。
景王涛声依旧。
“表叔,孩子好玩吗?”小姑娘最近只去了伯府一次,有些想大鹏了。
“好玩。”刚做父亲的人,最喜向别人显摆自己的孩子。
“大鹏最喜欢吹奶泡……”
就在长乐听的出神,恨不能马上去伯府看看大鹏时,道爷身边的内侍来了。
“……此事陛下让伯爷去办。”
内侍在路上就想过此事的难度,觉得这是强人所难。
景王走累了,顺势止步过来,“这是严嵩的事儿,该让严世蕃去办才是,父皇……”
在蒋庆之和长乐的注视下,景王果断改口。“父皇英明。”
嘁!
二人鄙视了景王。
蒋庆之摸摸光溜溜的下巴,“这事儿吧!根子在严嵩那。你去回禀陛下,就说,先得把根子弄掉。否则事儿不好办。”
内侍一溜烟去了,景王一怔,“严嵩本想藉凯旋的机会为自己和严党造舆论,我敢打赌,他和严党那些人背地里觉着表叔独自回京是在犯蠢。”
“那是谁蠢?”小姑娘问。
景王玩味的看着表叔,“自然是严嵩蠢。”
……
道爷得了回禀后,难得奚落了一番自己的忠犬,“严嵩不蠢,不过是利欲熏心之下忘情罢了。”
内侍等着回话。
道爷沉吟许久,“那便让庆之去军中,率大军明日抵京。”
黄锦在侧,心想严嵩此行堪称是先扬后抑,最终却都是为蒋庆之做嫁衣。
玩兵法!
老元辅不及年轻力壮的蒋庆之啊!
黄锦笑了。
毕竟,他和蒋庆之的关系更为亲密。
也乐于见到严嵩吃瘪。
可内侍很快又回来了。
“陛下,长威伯说,他身子不适,吹不得风。”
“这是想作甚?”道爷怒了。
黄锦叹道:“他既然建言把元辅弄回来,那总得有人领军回京吧?”
“长威伯说,此次大捷不是某个人的功劳,而是万众一心,上下齐心,从帝王将相到贩夫走卒,从每个辛苦耕作的农夫,每个工匠,每个商人……这是整个大明的胜利。”
“所以,该让此次大捷成为天下人的盛宴和狂欢。”
嘉靖帝默然良久。
“善!”
第837章 严嵩的危机
“这是那些士大夫干的。”
严家,小阁老已经换上了官服。
幕僚面色凝重的禀告,“下面的人去查问了一番,查不到源头。”
严世蕃冷冷的道:“那些人造谣生事的本事天下无人能及。知晓为何吗?”
幕僚摇头。
不是他谦虚,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严世蕃随侍嘉靖帝久了,把那位帝王喜欢卖关子的习惯也学了个八九不离十,见幕僚摇头,他淡淡的道:“夫子诛少正卯!”
幕僚一怔。
“是了,夫子诛少正卯,理由……”
那位读书人眼中的圣贤,当年诛杀少正卯的理由可不怎么样。
牵强的一批!
但,舆论在我!
“我说你该死,你便该死。帝王们把这一套学的炉火纯青。不过最出色的还是读书人。陛下躲在西苑被他们说成昏聩,昏君……
呵呵!百姓愚钝,大部分读书人都是蠢货,人云亦云。于是,陛下就成了天下人眼中的昏聩帝王。”
严世蕃讥诮的道:“这本事是老天爷赏饭吃,别人学不来。”
幕僚叹道:“可元辅却坐蜡了。”
“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哦!愿闻其详。”
“此事初看对我爹影响颇大,毕竟坏了名声不是。不过换个脑子想想,这一路我爹风头出尽,我正发愁如何让我爹低调些,这不就来了!天随人愿呐!”
小阁老微笑道:“说起来,还得要感谢那些读书人。”
幕僚赞道:“小阁老果然高明。”
“宫中人大概出发了吧?”
“是,元辅大概会在下午独自回京。”
“准备接风宴吧!等我爹从宫中回来后,家宴。”
“是。”
幕僚告退,走了一段路,听到了什么东西粉碎的声音,他疑惑回头,“这是谁呢?”
此刻的书房里,严世蕃面色铁青,独眼中都是恨意。
桌子上的茶杯,笔洗,文房四宝等等,此刻都在地上。
“狗贼!狗贼!”
严世蕃咬牙切齿的道:“我爹一路集聚名望,眼看着就差最后一步,那些狗贼!”
严世蕃闭上眼,胸口急促起伏,“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