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不在乎小老弟忽悠自己。
这次他真想知道陈策究竟怎么提前算出来的。
陈策笑了笑,耐心对朱厚照解释道:“其实也不难估算。”
“报社这个行业传播话语的分量太重了,若是经营这个行当的人多了,朝廷难免会难以控制。”
“一旦报社野蛮发展,脱离了朝廷控制,最后说不定会成为有心人的政治工具。”
“那么朝廷能做的事只有两件。”
朱厚照忙不迭问道:“哪两件?”
陈策道:“要么立法,要么朝廷单独控制我们这一家。”
“前者不太可能。”
朱厚照挠挠头,狐疑的道:“为啥?”
陈策道:“国朝一直不重视商业,如果让朝廷单独对报社行业出个管控条例,那些清贵的读书人士大夫们会愿意么?皇明祖训不是摆设,商人的地位不应该被抬高。”
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陈策没对朱厚照说,你的父皇也不会准许更多人进场,有你这个宝贝儿子掌控顺天报业就足够了。
朱厚照深以为然的点头,淡淡的道:“不错!和我想的也差不多。”
陈策习惯了朱厚照的嘴硬,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给自己找补,也是人才了。
“好了,报社会回归到正规,你现在不用担心了。”
朱厚照红著脸道:“我可没担心过。”
“噢噢,对,你没担心过。”
朱厚照道:“真的!”
陈策点头:“嗯嗯,真的。”
朱厚照:“……”
表情幽怨的看著陈策,朱厚照忍不住腹诽,小老弟,你变了,以前是看破不戳破,现在直接敷衍我了,装都懒得装了。
这让我很受伤啊。
等朱厚照离开槐花胡同回宫后,陈策便独自来去了后院通济渠钓鱼。
一名白衣公子顺著河堤走来。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了往日的骄傲,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眉宇间的自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颓败,深深的颓败。
傅元默默的站在陈策身后,看著他在钓鱼,沙哑的开口道:“这一局,你赢了。”
“再来下一局吧!”
“就用你的学生唐寅做赌注!”
第142章 偏执狂
傅元是个疯子。
最起码陈策是这么觉得的。
他输不起,一点点都输不起。
天才总是偏执的,偏执到疯狂。
傅元见陈策不为所动,强忍著怒火道:“我可以直白的告诉你,我要在这次会试中毁掉你的学生唐寅!”
“我会让他后半生抬不起头,让他意志消沉,毁掉他的人生。”
“他是你的学生,伱该拯救他!”
陈策侧目看了傅元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傅公子,输赢真就那么重要么?”
“没有人是常胜将军。”
傅元道:“那是失败者的借口,而已!”
“就赌你的学生唐寅,猜猜我会对他做什么?”
陈策摇摇头道:“我没想和你赌过啊。”
傅元粗重的喘息道:“没想和我赌过?你将我当傻子在耍,从始至终!这叫没想和我赌过?”
陈策反问道:“不是你先对我动手的吗?来而不往非礼也。”
“至于唐寅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就当你赢了吧。”
傅元冷笑道:“什么叫就当我赢了?就算赢,也要和上次一样,在相互算计中堂堂正正的赢!”
陈策耸耸肩道:“那我算计不过你,这总行了吧?”
“你!”傅元指著陈策,冷冷的道,“我会让你出手的,我一定会让你出手的!”
这个疯子,简直神经病一样。
……
从正月十八之后,日子恢复了往日一样,傅元也没再来找过陈策,好像消失了一样。
他也没找陈策的麻烦,更没有用自己父亲的官场关系来找陈策的麻烦。
报社也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失去所有竞争对手后,报社收入虽算不上日进斗金,但也收入不菲。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下了一场雨,弘治十二年会试如约而至,数千举人天不亮齐聚顺天府贡院前。
陈策今日天不亮就起来了,背著手默默的站在人群最后方,目光盯著意气风发的唐寅,不知想些什么。
徐经发现了后方拐角处独自撑伞站立的陈策,想过来打招呼,陈策微微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
大概一个时辰左右,顺天府外的所有贡生全部进入考场内。
陈策这才撑著雨伞回去,路上,他发现了一处胡同内,一名犹如丧家之犬的男子呆怔的坐在雨中,神色落寞,黯然神伤。
陈策举著油纸伞,一袭青衣长袍走了过去,给对方撑起了雨伞,问道:“杨兄,怎么坐在雨中?”
杨玉振迷茫的抬眸,春寒料峭,衣衫全部湿透,竟不觉得冷,双目无神的看著陈策,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啊!”
“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
“我该死,我该死啊!”
陈策想了想,道:“我请你喝酒,走吧。”
杨玉振呆呆的跟著陈策来到酒馆,让店家给他买了一套廉价的衣衫,然后看著杨玉振不断的灌酒。
断断续续的,他将近日遭遇全部告知了陈策。
杨父这段时间回老家祭祖,杨家在顺天府的书铺生意全部交给杨玉振打理。
前些日子,杨玉振听了银瓶儿的话,和一名书铺供应商签订了单向进购书籍的契约。
契约生效之后,对方就开始不断拉升书籍的进货价格。
后果显而易见,杨玉振家的五间书铺全部被对方以这种方式蚕食了。
而这其中,就是因为银瓶儿做了担保,他才会无脑相信那名书铺供应商。
显然他被商业做局了,做局人是傅元,银瓶儿利用杨玉振对自己的信任,帮助傅元做了这次商业的局。
不复杂,但对舔狗而言足够了。
杨玉振败光了所有家产。
“这个贱人!婊子!她不得好死啊她!”
杨玉振嚎啕大哭。
陈策早就估算过会出现这种结果,只是没想到会如此惨烈。
“往后有什么打算?”
杨玉振可怜兮兮的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我已无脸再去见我父亲,我,我还不如死外面算了!”
陈策想了想,道:“报社还缺人,你若愿意就进来帮著审稿,俸钱不会太多,但足够你生活了。”
杨玉振咂摸咂摸泪花,道:“这……不麻烦你吧?”
陈策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么?不然堵在我回家必经之路做什么?”
“不好意思去找我用这种方式来偶遇,不是吗?”
杨玉振:“……”
我靠!居然被他看穿了!
杨玉振被拆穿了也不尴尬,喃喃笑了一下,抱拳道:“公若不弃,振愿拜公为义父!”
“弃。”陈策说了一个字。
杨玉振:“……”
这就有点尴尬了。
陈策道:“我还不了解你,对你没那么信任,先来做事吧。”
“如果可以,从现在开始一边帮我忙,一边再物色新的猎物。”
“天下女子这么多,找谁不是找,这个不行换一个就是。”
杨玉振身躯一颤,脸色难看道:“女人,衣服耳;兄弟,手足也。”
“科考吧。”
陈策道:“建议你一边工作一边科考,未来未必不可成。”
杨玉振忙不迭道:“实不相瞒,义父大人,我也是这么想的。”
陈策嗯了一声,道:“今天给你买的衣衫,从下个月俸禄中扣。”
杨玉振:“???”
你这东家未免也太残忍了吧?
……
三天的封闭式会试终于在二月初六这天下午结束。
考生们从贡院出来,全部愁眉苦脸,实在因为今年的八股文太难了!
从未见过如此难的八股!
一名举人找到唐寅,问道:“唐兄,如何啊?”
唐寅狂放一笑,自信十足的道:“很简单,十拿九稳。”
这番话登时又被大肆宣传出去。
徐经看了一眼唐寅,劝道:“伯虎,事以密成,言以泄败啊,收敛著说话,陈公子交代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