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策思忖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开口道:“王老将军的死有段时间了,我想吐鲁番人现在应该已经知晓了。”
“西北现在群龙无首,吐鲁番人一定会趁著这段时间举重兵攻打哈密。”
“宁大人可上一份折子上去,让朝廷从甘、凉调一部分兵力去哈密,严防吐鲁番人,他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我们就奇袭他个措手不及。”
“以防带攻,兴许还能拿下一场胜利,威慑吐鲁番人。”
如果王越还活著,他坐镇哈密,哈密原本的兵力或许够防住吐鲁番人,但其他人未必,他们未必有王越的军事能力。
既然主帅能力不行,那就多堆兵力过去,或固收不出,或提前埋伏,预判对方行军路线,反攻对方措手不及,未必不能取得一场胜仗。
所以陈策才对宁诚说,哈密还需要格外派过去一批兵力,让这一批兵力做奇兵使用。
宁诚沉思了片刻,没有当即回答,反问陈策道:“你如何确定吐鲁番人就一定会重兵攻打哈密?”
“如果他们没来,那从甘凉调过去的兵力,需要的粮草和财力,都将给户部带来压力。”
“届时老夫上书的折子……”
陈策也没有回答宁诚的话,只是道:“如果做官升迁可以十拿九稳,那人人都会是正二品的部堂高官。”
“还望宁大人好好考虑,我想,我的判断不会错。”
陈策总不能说他已经有确凿证据,如此机密的事,他谁都不会说,也不可能说!
宁诚沉默著闭起了眼,陈策道:“不著急,一切看宁大人如何选择,我只是送一份功勋来,拿不拿得住是宁大人的事,不过尽快吧,人这一辈子机会不多,错过就错过了。”
陈策提醒完了,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也无愧西北谍子冒著生死送来的情报。
他能力只有这么多,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望著陈策离去的背影,宁诚有些惊疑不定,难以抉择。
首先他不知道陈策这份分析是否可靠,如果说有细作谍子探明了吐鲁番人会部署重兵攻打哈密,那这份折子不用说,他会跳过顺天府府尹张宠直接上书给弘治皇帝。
可问题是,他不确定啊!
总不能因为陈策这一句包票,就赌上自己的政治生涯吧,越级上报自古以来都是大忌。
若是最后吐鲁番人没有攻打哈密呢?那自己上书的折子岂非成了笑话?还会让顺天府尹张宠记恨上自己。
可若是吐鲁番人真的攻打到哈密呢?那凭著自己这份折子立下的功勋,顺天府丞这个位置将会十拿九稳的成为自己的。
宁诚呆坐在衙署值庐内很久,依旧难以决断。
呼!
宁诚深吸一口气,对外道:“备轿,老夫要去拜访张府尊。”
等宁诚来到顺天府尹张宠的中厅落座后,张宠穿著居家丝绸袍缓缓而来。
“君瑞啊,这么晚了来找本官可有事?”张宠是个正四品的官,五十来岁,看上去有些威严消瘦。
宁诚单刀直入,直接说明来意。
他最终还是选择将此事告知顺天府尹,没有选择冒险,性格使然,注定了谨慎的宁诚不会选择冒险。
张宠听了宁诚的话,微微笑了笑,端著茶水吹了吹口热气,将茶盏放下,语重心长的道:“君瑞啊,本官知道你急于表现,立功心切。”
“好事儿,武将们不是说么,不想当将军的卒子不是好卒子。”
“有锐意进取心是好事,但也不能太急功近利了。”
“兵则,诡道也,死生之地,大头兵们都不敢保证敌方何时会出兵,出多少兵力。”
“就因为王越的死,吐鲁番人就敢出重兵入侵哈密啊?”
“以前他们怎么不敢?就因为一个王越?王越对他们的威慑这么大?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哈密,就震住了吐鲁番的千军万马?”
“你要上折子可以,本官不会说什么,也不会怪伱越级上报,你若成了,老夫不会贪图你的功,但若是败了,老夫也不会参与进来选择保你。”
“你自己选择。”
张宠话说到位了,余下的让宁诚自己选择,这还是看在宁诚经常给自己打点的份上才提醒他,不然提醒都懒得提醒。
一切障碍都扫除了,越级上报也没问题了,余下的纯粹是看宁诚的魄力选择了。
选择相信陈策,就上书朝廷。
选择不相信,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等宁诚回到府邸后,还是府上的管事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时候宁诚才忽然发现了一件致命的事,就如同府上管事说的那样,他为何要对一介小民的话如此重视?
他只是个顺天府小民啊!他是读了一些书,这不可否认,有自己独特的才华,但这种才华能延伸到政治军事眼光上吗?
如果王越说这一番话,他会毫不犹豫选择相信,因为王越是经验老到的将军,拥有极高的军事判断能力。
可陈策呢?
宁诚无奈的摇头笑笑,对管事挥手道:“成了,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下去吧。”
“喏!”
最终宁诚选择什么都不做,这样就不会犯任何错。
留给宁诚的时间不多,确实不多,因为第三天的时候,朱厚照从东宫出来了。
今日一早,朱厚照收拾心情,此前尴尬社死瞬间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开开心心的趁著东宫课业休沐来槐花胡同找到了陈策。
第118章 太子殿下,两件事
初九这天天气不错,陈策今日起的稍晚,阳光充沛,白云万里。
陈策正在刷牙,意外的发现朱厚照来了,见到陈策在刷牙,他带著刘瑾去买了两屉汤包,一笼肉包,两根油条,两碗豆浆过来。
陈策恰好洗漱完毕,和朱厚照惬意的坐在院落石桌前吃著早膳。
入春之后,天气依旧有些冷,不过阳光稍稍冲淡这份寒冷,刘瑾抓著包子油条,靠在厨房门框上,满嘴流油的吃的很满足。
陈策对朱厚照道:“小朱大人,我最近发现了商机,觉得可以试一试,但缺一些资金。”
朱厚照表情严肃认真,对陈策道:“我不同意!”
陈策没想到他反应如此激烈,不解的道:“为啥?”
朱厚照道:“士农工商!”
他是土生土长的明朝人,尽管是太子,但受到大明教条祖训影响,也知道商人在明朝多么低贱。
现在听到陈策要经商,当然出言否决,不想陈策自甘堕落。
没办法了太子殿下,我不得不再惭愧一次。
陈策正色道:“小朱大人,上次老刘说你的零花钱不多,我一直记在心里。”
朱厚照:“啊?”
陈策道:“我们是朋友,所以有赚钱的营生,我才会第一时间找到你,不需要你抛头露面,伱只要出资,余下的事我操刀!”
言下之意,我是为了你的零花钱啊!
朱厚照吸溜一下鼻子,感动的像个啥一样,伸手拒绝的更加果断,道:“就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更不能让你堕落呀!”
“我零花钱算什么?比起你的声誉来说一文不值!这钱,咱不赚也罢!”
陈策:“……”
你真的,我哭死,太感动了。
陈策不得不坚持道:“我也不出面,找人出面给我们经营,就如同许吐司绅大官僚一样,你见过他们主动出面经商的么?”
这次朱厚照表情缓和了许多,噢了一声,道:“你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嗯,要我出多少钱?”
陈策道:“你不问问我要做什么?”
朱厚照:“?”
“为什么要问?”
“以你我的智慧,做什么不赚钱?干嘛要问?我负责拿钱就行了啊。”
陈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道:“其实,我也不确定能否赚钱,这是一条从未尝试过的商业道路。”
朱厚照道:“哎呀,不要说那么多了,赚不赚管他的,你都没试呢,怎么就知道不赚钱?”
“要多少钱哇,你说个数。”
陈策道:“五百两吧,你出五百两,分润我们对半。”
空手套白狼啊这是,太子殿下,我真的很惭愧,但我也实在没钱,这五百两以后若是赚了我再给你补上。
没赚的话当我没说。
朱厚照面色一变,道:“这,这么多……哦,这么点啊。”
陈策惊愕的看他一眼,你别告诉我上次代耕架你赚的钱,全部花完了?
看朱厚照这嘴硬的表情,陈策猜测这种可能大概率有!
“好的,等明天我给你送来,小钱而已。”
刘瑾虎躯一震,手里的早餐瞬间不香了,紧张兮兮的看著朱厚照,不断对朱厚照使眼神。
太子殿下,东宫府库的零花钱你花的差不多了,哪里有五百两?
老奴求求你了,别嘴硬了好不好啊!
“你,没钱了?”陈策看了看刘瑾,又看著朱厚照。
朱厚照反应过来了,对陈策道:“有啊,当然有,刘瑾他最近眼睛有病,没对我使眼神,他就这样,抽一抽就好了。”
“去,自己抽自己去吧。”朱厚照淡定的对刘瑾说道。
狗东西!谁让你对本宫使眼神的?想死?
陈策不确定的道:“真没有就别勉强,我在想别的办法。”
朱厚照很认真的道:“胡说!怎么可能没有!别瞎说!我有钱!”
陈策哦了一声,道:“那行。”
“还有一件事。”
陈策喝了一碗豆浆后,开口道:“西北吐鲁番人可能要举重兵入侵哈密。”
朱厚照不解的问道:“为啥?你怎么知道的?”
“噢噢!你算卦了是吧?”
“可惜啊,我今天没带道德经来,不然我也算一卦了。”
陈策:“……”
“倒也不是算卦算出来的,你想过没有,此前西北三方势力保持平衡的原因何在?”
朱厚照脱口道:“王老将军在西北。”
陈策道:“是,老爷子在西北,可现在老爷子死了,已经有段时间了,吐鲁番人不可能不知晓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