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银瓶儿真的很无语,甚至有些厌蠢症犯了,就没见过这么蠢的男人。
当年的权贵圈内的宠儿,销金窟排名第一的满仓儿,多少人缠头之资一掷千金,只为宴请满仓儿歌舞一曲?
那时候她的风头究竟多盛?银瓶儿都要跟在她后面捡剩饭吃。
现在了?堕落成找个目不识丁的男子就随便嫁了?
女郎中?专门治不举的男人?这就是他回答的举人意思?
满仓儿究竟从哪儿土旮旯找出个这么个男人,看上去文绉绉的,竟土成如此模样。
银瓶儿现在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啊?去哪儿不是最少举人起步,一趟下来最少十余两白银起步,脸上这一幅粉黛都需要一两银子!
算了,不去想这晦气的事,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说不定人家还苦中作乐呢,呵呵!
银瓶儿从后院下了轿子,在奴婢的搀扶下进了唐寅租赁的这处别苑。
烟火技术从宋朝开始就已经盛行,到明清发展到了顶峰。
正月初三,天才微微黑了下去,小行街上的人渐渐也多了起来。
大街上小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七丈河上居然也有水上鼠,烟花在水上升空。
更别提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地上鼠、花筒、三级浪等烟花。
各色各样的烟花、花灯、街头卖艺者多不胜数,有假面长髯的戏子,有如锺馗像者夸越火圈。
明朝夜市的繁华程度丝毫不比后世差到哪儿去,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年味儿足足的。
如果朱厚照在这里,估计能玩疯了,一夜不用睡觉,不过那个家伙已经被锁在皇宫了,估计上元节能出来转悠转悠。
陈策打算买点礼物给他弥补遗憾,就对吴娘子道:“我去买点烟花。”
吴娘子好奇的看著陈策,问道:“你自己放啊?”
她知道陈策不是这样的性子,旋即改口道:“送朋友的?”
陈策笑道:“嗯,他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估计等朱厚照能出宫的时候,这些东西已经卖光了。
一处花灯铺前,陈策买了几枚烟花,本打算离开,店家却叫住陈策让他猜灯谜,一文钱猜一次,猜对了不收钱赠送花灯。
陈策笑著道:“好啊,那试试。”
“一对湘江玉并看,二妃曾洒泪痕斑。汉家四百年天下,尽在留侯一借间。”
啊?
这不是刘伯温的题么?怎么还拿出来,这不是送花灯么?
陈策道:“筷子?”
店家笑呵呵的退给陈策一文钱,又送了一个花灯。
“客官,简单吧,继续猜呗。”
陈策嗯了一声,道:“好!”
“爷爷当先锋。”
陈策开口道:“祖冲之?”
店家愣了一下,笑呵呵的道:“对咯!哝,你的一文钱,还有花灯。”
眼看著陈策心满意足要走,店家不乐意了。
一个钱没赚,还赔了两个花灯,于是花言巧语的求著陈策继续答题。
陈策摇头道:“不用了啊,我们就两个人,两个花灯已经够了,谢谢店家的好心,我不需要了。”
那店家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道你怕不是傻子吧?
我好心个屁呀!我要赚伱钱啊!你现在跑了,我不是亏了?
你还为我考虑起来了,还真以为我免费送你这些啊?还真自信下面都能答出来啊?
“呵呵,不客气不客气,花灯不花灯的值几个钱呀,多放几个也没关系的嘛。”
“玩个乐子,也不值钱,客官闲著无事陪著娘子继续玩玩呗。”
吴娘子想解释什么,最后也没开口,越描越黑。
片刻之后,那店家汗流浃背,笑容凝固,对陈策道:“小哥儿,我给你三文钱,小本买卖,别猜了,好吗?”
吴娘子终于忍不住捂嘴笑了,你这个店家咋就这么冥顽不灵呢?你非要让他猜什么灯谜?
他早说了不猜了,你非要让他猜,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陈策微笑著收下对方三文钱,也没为难对方,就如他说的那样,小本买卖,他不愿欺负人家。
“谢谢啊,有空再来。”
陈策一句话,让摊贩大惊失色,急忙摆手:“别!别来了!老朽认准你这张脸了!”
七丈河旁边花灯极多,陈策和吴娘子一人手持两个花灯放下去,明亮的灯火让河水更加美轮美奂。
不久后的上元节应该会更加热闹,三年一度的春闱即将打开,那个时候全国举人恐怕都会聚在顺天府,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回吧。”
陈策对笑容满面的吴娘子说道,今晚她的脸上一直挂著笑容,从未像今晚这么开心过,可惜,这份开心注定不会长久。
在路过一处别苑正门的时候,银瓶儿恰好从正门走出。
这是主家给的最高待遇了,足以说明她今日的歌舞让主家和客人多么的满意。
再一次见到吴娘子和陈策的时候,银瓶儿干咳两声,深怕对方没听到,特地招呼道:“仓儿姐。”
她想对吴娘子炫耀,炫耀自己是从主家正门走出,主家给予她最高的礼遇。
吴娘子装作没看到,对陈策道:“陈郎君,咱们走吧。”
不过银瓶儿自然不会放弃这次机会,她叫住陈策道:“小哥儿,奴对你说啊,这举人呢,不是不举之人,是读书人,是可以为官的读书人。”
“我方才去见了他们,他们都是非富即贵。”
“哦。”
陈策点点头。
哦?这个呆头鹅,究竟从哪里冒出来的!你还哦,你哦个什么呀,你一辈子能见著几个举人老爷啊?
你是真不知道举人在明朝是什么分量是么?大街卖菜的啊?谁都能见啊?
第112章 打脸和责任
小行街的别苑内,几名举人醉醺醺走来,王务弼和几名举人拱手告辞,就有轿子远远走来迎接他。
不过王务弼侧目看到陈策后,并未上轿,吩咐下人在一旁等候,然后快速朝陈策走来。
他自然已经忘记过自己邀请过吴娘子献舞,一来吴娘子换了装扮,二来他也根本看不上这群歌舞伶人。
银瓶儿记得王务弼,今日别苑的所有举人她都熟记于心,作为伶人,自然要有一双好眼睛,不然看错了眼,吃亏的始终是自己。
见王务弼朝自己走来,银瓶儿恭敬的弯腰行礼,招呼道:“奴见过王老爷。”
“老爷找奴有事吗?”
银瓶儿没有刚才高高在上的样子,取而代之的语气是一股子低三下四中带著三分讨好。
王务弼愣了一下,随意敷衍了银瓶儿两句,他哪儿有闲工夫和一个伶妓多说?显然不是来找银瓶儿的。
王务弼笑著拱手对陈策道:“陈老弟,你们认识?”
陈策哦了一声道:“才认识,女郎中嘛。”
陈策似笑非笑的道。
王务弼反应了一下,笑著道:“呵呵!可不是嘛,女郎中,专给咱们男人带来快乐的。”
“今日伯虎宴请,你不来可惜了,伯虎可是心心念念你这个老师呢。”
银瓶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俏脸登时凝固住了,惊愕的看著陈策,满眼狐疑,磕磕巴巴的道:“伱,你,你是……唐解元的老师啊?”
陈策也没理会她,只是对王务弼道:“科考在即,王兄还是少与会,专心备考。”
王务弼点头道:“在下晓得,伯虎也是为了还人情,这次还完就都安心备考了。”
“对了。”
王务弼脸上带著三分兴奋,对陈策道:“兵部几个人,还有王老将军的几名学生都遭了天谴,实在大快人心啊!”
“今日我们都在讨论这事儿,这可真是上天开眼了!”
银瓶儿尴尬的站在一旁,她不知道王务弼和陈策在聊什么,在她的认知中,男人聊的最多的是风花雪月,再朝上面聊政治就不是他们这样女子能接触到的了。
但这不妨碍她喜欢听这些事,因为这会让她虚荣心得到满足,仿佛能将自己拉到和他们一样的层次上来。
陈策装作惊讶的道:“怎么了?”
王务弼压低声音道:“这群人都死了!据说是瘟疫,要我看,哪儿是什么瘟疫,就是遭天谴了,更证明王老先生之死的冤屈。”
看来朝廷那边也不敢报凶案死亡,这也是陈策想要的结果。
陈策点了点头,然后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王务弼嗯了一声,对陈策叮嘱路上小心,还要热情的用轿子送陈策回去,陈策拒绝了。
王务弼说若他考中进士,陈策务必要赏脸过去赴宴,陈策勉强答应。
银瓶儿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心跳的厉害的很,甚至连抬头看陈策的勇气都没有。
她现在哪儿还能不知道自己被陈策耍了啊,什么女郎中专治不举的男人之类的,都是胡扯,他在调侃自己,偏自己还听不出来,还以为对方是傻子。
等王务弼离去后,银瓶儿愣在原地,想了想,赶紧追上陈策和吴娘子,咬牙道:“这位公子,我,我平常不这样。”
陈策噢了一声。
“我方才多有唐突。”
陈策点点头,然后道:“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们走了。”
陈策带著吴娘子离开小行街,只留下银瓶儿站在原地发呆,好像……好像还是打眼了,会不会,得罪人了啊?
她这行当,最怕得罪人,尤其听王老爷说,他还是唐寅的老师,这身份该多么尊贵啊?
他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吃不上这碗饭。
想到这里,银瓶儿娇躯微微颤了颤。
……
回到槐花胡同已是戌时三刻,吴娘子将属于陈策的菜肴放在陈策的厨房,她自己也回到院落。
今日她很高兴,莫名的高兴,好久没这么开心过。
陈策点燃了中厅的灯火,然后去房间内拿了钱财,朱厚照留给自己一千八百多两,自己的书铺收入存了也不过十余两白银。
他抱著装满钱财的小盒子走了出去,外面人多,钱也没露白,倒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