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山想了想，道：“东市有一桩案子，是儿媳杀婆婆案，你先将这个案子给办了吧。”
文征明道：“好！是不是这个案子办好……”
祝枝山点头：“嗯，总得让别人心服口服我才能调动是么？”
文征明激动的道：“好！”
第644章 结仇
哈密城东市这个案子并不复杂，是儿媳失手杀了婆婆，这是已经既定的结果。
不过过程却不简单，这名婆婆对儿媳很不好，寻日经常打骂，因为儿子比较孝顺，自然是帮著自己的母亲，所以儿媳每日都在凌辱殴打中度过。
一次婆婆在用竹竿殴打儿媳时，儿媳不小心抬手挡了一下，竹竿断裂，那婆婆一个趔趄摔了下去，竹竿恰好刺穿了他的眼眸，哈密的医疗水平不够，最终婆婆因为失血过多死了。
案子就是这么个案子，怎么判决，文征明心中已经很了然。
在他认为，那名婆婆年事已高，已经是个老人，所以在殴打儿媳的时候，儿媳不应该抬手格挡。
如此一来，那婆婆就不会因为此事死亡，所以罪魁祸首无疑是那名儿媳抬手，导致婆婆死亡。
文征明给出的判罚是让儿媳给婆婆抵命。
他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判罚的。
只是他的判罚下来后，立刻引起哈密百姓的强烈不满，好一些读书人和非读书人都在指责哈密官府判罚不公。
文征明对此不以为意，毕竟他是按照法律条文来判罚的，没有什么不公。
不过自从文征明这则判罚下来后，法曹的一些同僚便将文征明的名号给传了出去。
他们可不想替文征明背负这一口黑锅，既然你文征明敢这么判罚，那就该承受百姓们的无边谩骂。
当文征明的名号被传出去后，他立刻被哈密的百姓口诛笔伐。
文征明很是愤怒，因为法曹这群人吃里扒外，当即找到祝枝山要将法曹这群同僚全部问罪！
祝枝山得知结果后，问文征明道：“征明，你这判罚不仅让百姓们怨声载道，更让同僚对你不满，甚至背叛你，将你的名号给传出去。”
“那么你的判罚真的可以吗？”
文征明本以为祝枝山会站在自己一旁，不悦的道：“怎么不可以？全部根据大明的条文判罚的！”
祝枝山道：“是啊，可是法理不外乎人情，你说你想去做县丞，县丞管理的是百姓，只有让百姓信服了，你这个官才算是一个合格的官吏。”
“可你现在让百姓满意了吗？你有想过为什么百姓对你口诛笔伐，同僚也会出卖你？”
“如果以后你做了县丞，再遇到这样的事，后果会是怎么样？”
“你现在和同僚们的利益冲突还不是那么大，他们只能在背后搞这么一点小动作，让你名声臭了。”
“未来你要做官，会有人利用这些把柄，直接治你于死地，你该如何应对？”
文征明依旧不服，他问祝枝山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祝枝山道：“那你考虑过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吗？你想过为什么百姓会如此愤怒吗？”
“没有哪个地方的百姓会因为判罚不公，造成如此大的舆论影响吧？”
“那名儿媳何罪之有，他只是本能的抬手格挡了一下，如果不是恶婆婆殴打儿媳，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判儿媳以命抵命，那不是让好人无辜处死？大明法律的设置初衷是什么？是给天下百姓一个约束和公平。”
“这个案子你判的不对，不用再判罚了。”
“法曹参军的位置你可能要做不下去了，不仅民间对你怨声载道，同僚也是如此，如果你继续在法曹参军，他们不会服你。”
文征明双目一亮，道：“那要给我调县丞？”
祝枝山摇头道：“征明啊，一步步来吧，我先让你去三班里面做个记录文书吧。”
什么？
听到这里，文征明满脸不悦，道：“三班文书？那岂不是和仵作等同属一流？连参军都不如！”
“允明！我们可是好友，你怎可如此？”
祝枝山摇摇头，道：“正是因为我们是好友，所以我还能保你在衙署内待著，不然你可能都不会在衙署了。”
“当官不是这么当的，只是一个微末小吏，你已经做的让很多人不满了，以后你真要进入官场，其中比这凶险的事还要多。”
“你需要好好反思自己了，做官和以前是不一样的，你要适应官场守则。”
“我将你当好友，才会对你说这些话，不然我也不会说，希望你不要生气。”
文征明脸色通红，双拳在袖笼内紧紧握紧，哼道：“这官！我不做也罢！”
“自从来到哈密，你们都与我虚以为蛇，你让我从基层做起我也做了，做了这么久你说要升县丞，我一直在等著，结果现在居然不升反降？”
“我能屈身在衙门内做个法曹已经很屈才了，那些人那个有举人功名在身？”
“祝枝山，我们的友情到头了！”
祝枝山张口还想说些什么，最后无奈的叹口气，语重心长的对文征明道：“最开始伯虎就说了，他不想让你进入官场，让你凭自己本事考进来。”
“最后伯虎违背老师的意思，将你送来哈密，在我下面为官，我其实也不愿意的，为什么？因为你的傲气和伯虎不同，伯虎最起码知晓反思自己的问题。”
“你呢？你总觉得天下人都不如你，众人皆醉你独醒，我们给了你这么多帮助，你非但没有感恩，还说我们的不是。”
“你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可怕，其实今天你不说，我也想和你说的，以后我们的友情到头了，你走吧，不要继续在哈密待著了。”
“哈密不会有你的一席之地，最后我给你个忠告，如果这个信子你还不改，未来肯定会有生死之祸，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了，你好自为之吧！”
文征明冷笑道：“你当真以为我离开你们这些虚伪的朋友就活不了了？”
“后年科考，等我进入官场，咱们再比一比，看看究竟最后谁能坐到高位！”
祝枝山：“……你当官只是为了升迁，你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我们注定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就如此吧。”
文征明呵呵道：“勿要虚伪了！今日我话放在这，我文征明不需要你们，日后也会有一番成就！”
第645章 总该要走了
入秋了，秋天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寒。
陈策容貌枯藁的坐在中厅前，这一年时间，他都在不断地被病魔折磨著，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于快要撑不住了。
吴娘子似心有所感，哭泣的去了乾清宫找到了正在忙于政事的朱厚照。
这几天朱厚照也心烦意乱，不知为什么，心情总是莫名的不舒服，直到吴娘子来到暖阁后。
“皇上，我家相公……”
泪水无声的在吴娘子清秀的脸庞落了下来，啪嗒，朱厚照手中的茶盏落地，脸色瞬间变了，颤抖的起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还好刘瑾眼疾手快的搀住了朱厚照。
“皇爷。”
朱厚照颤抖的道：“带，带朕去陈府，快，快。”
刘瑾忙不迭道：“遵旨！”
……
吴娘子又去找到了徐经，徐经正在礼部当值，见到师娘到来，急忙走出来，忙不迭问道：“师娘，怎么了？”
吴娘子道：“衡父，你老师他可能快不行了。”
徐经只感觉天旋地转，不过他还是强打起了精神，对吴娘子道：“师娘你莫要担忧，莫要著急。”
“你先回府照顾师父，其他的人学生来通知。”
“好！”
徐经抬眸望著天空的秋雨，眼泪和雨水交织，只感觉心里难受到了极点，但他还是强忍著去找到了唐寅。
唐寅看徐经这幅表情，便知晓怎么回事，颤抖的问道：“可是老师……”
徐经微微点头：“走，一起过去。”
“好！”
两人刚走出皇城，旋即就看到张家两兄弟入宫。
“你们干啥这幅死了人的表情？咋了？”
唐寅大怒道：“滚啊！”
张家兄弟冷笑道：“呵呵，唐伯虎，你别以为你是报刊司……”
张鹤龄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呼道：“该不会陈纯简出事了吧？”
唐寅没说话，和徐经小跑著朝皇城外跑去，此时他们已经顾不得坐轿子了。
“天呐！天呐！怎会如此，怎么会如此？！”
张家兄弟对视一眼，忙不迭跟著唐寅和徐经朝外跑去。
……
陈府。
小花已经哭成了泪人，她趴在陈策的腿上，撕心裂肺的哭喊道：“陈哥哥，你怎么了啊，你怎么了啊，呜呜呜，你说了等我长大要娶我的……呜呜呜，陈哥哥，你怎么了啊！”
整个陈府笼罩在一层阴霾中。
朱厚照踉跄的小跑而来，在院落内几次摔了跟头，双目早就被泪水模糊。
“滚开，滚开！”
“朕要去看朕的小老弟！不要扶著朕，滚开啊！”
朱厚照冲到陈策面前。
廊檐下，陈策呆坐在长廊的地板上，双目无神的望著外面越来越大的秋雨。
“策弟，策弟，我来啦，我是朱厚照啊，小老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陈策感觉有人在摇晃著自己的身体，他能听到朱厚照的说话，可已经无法开口了。
他努力的将眼神瞥向趴在自己面前的朱厚照，想要挤出一丝微笑，但却挤不出来了。
他好想对朱厚照说不要伤心，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他已经坚持的够久啦，也已经给你留下一个繁花锦簇的大明江山啦。
……
徐经和唐寅以及张家兄弟紧随而至，而后便是英国公张懋、已致仕的前户部尚书秦纮、都察院右都御史洪钟等全部抵达了陈府。
徐经见状，急忙来到朱厚照身前，道：“皇上，先将老师推进去放在床上吧。”
他比谁都要伤心，但作为陈策的得意门生，这个时候他必须要帮著陈家撑起来，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家老师这个样子。
朱厚照哭道：“干什么？干什么？放在床上干什么？等死吗？刘文泰呢？叫来了没有？！”
“刘瑾！”
刘瑾赶忙道：“皇上，老奴已经让刘太医以最快速度赶过来了，马上就到。”
徐经道：“皇上，外面有点寒了，老师会没事的，在外面受冻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