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小老弟盛情夸奖,朱厚照抬头挺胸,显得有些骄傲,旋即又问陈策道:“你门前怎么会有死人的?可是和谁结下梁子了?你尽管说,有我在,就没有我解决不了的事!”
陈策道:“你刚才不还说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朱厚照:“……”
这也能被你找到漏洞?你真是能见缝插针啊!
他干咳一下,道:“咳咳,我自然是会知晓的,我这么问你,是想看看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会不会主动告知我。”
煮熟的鸭子都没你的嘴硬啊,我的太子殿下。
陈策也不想隐瞒朱厚照,开口道:“可能此前和顺天府丞家的儿子有过口舌之争,所以才遭了此间事。”
他草草将和蔺勉之的冲突告知朱厚照。
当朱厚照听到那两句骂人的对子后,忍不住双目一亮,旋即击掌道:“不错!好一个小畜生怎敢出题……嗯,一语双关,你的智慧快赶上我了。”
“这个顺天府丞家的儿子死的好,恶有恶报……”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愣住了,刚才兴奋的神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是失落,是伤心。
然后就听朱厚照幽幽的道:“我将你当朋友,可你心里从未将我当朋友,对吗?”
啊?
陈策不知道太子殿下的思维是怎么回事,跳跃的自己都跟不上了。
“你知道我是锦衣卫的官,但你遇到事了,你却没报我的名号,你也没去找我。”
“万一你今日运气没那么好,万一你没遇到我的……嗯,那两名壮士出手,你怎么办呢?”
他越说,越像个怨妇,最后神色愤愤,一脸伤心。
陈策:“……”
这天下的事,哪有这么多运气可言啊?
所谓的运气,都是甘于平庸的人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没有自身的运筹帷幄,运气这样的东西会偏向你吗?
或许会,但概率太小了。
这里面的布局和谋划,从陈策最开始和蔺勉之冲突的时候,他就开始准备了,这不能算作运气。
陈策看了一眼还在赌气的朱厚照,心中微叹。
正是因为将你当成朋友,我才不想让你招惹这些麻烦,你只是个刚出阁读书的太子,你还不具备实权。
张家兄弟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们是老油子了,文官们一次次参他们都无所谓。
你呢?招惹了这些麻烦,你的东宫老师会让你失望,你的父皇会失望,文官们会对你失望。
以后你还可能会被禁足在东宫。
张家兄弟杀了一名顺天府丞的儿子或许不算事,但你这个太子殿下要是杀了文官的人,立刻就会演变成皇权和文官集团之间的斗争,一重重麻烦接踵而来。
正是因为将你当成朋友,我才不愿意去找你,更不想在这件事上利用你。
正是因为将你当成朋友,我才要更好的让你这个大明未来茁壮成长起来,等我死后,你才有能力独自去面对那么庞大的文官集团呀。
你还小,很多蝇营狗苟之事可以学,但现在还不能插手进来。
陈策一脸哀叹,道:“可我又去哪儿能找到你呢?”
“镇抚司的大门我都进不去,谁会相信我这样的人能结识高高在上的锦衣卫大人物呢?你说呢?”
“是不是这个道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朱厚照心中暗想著。
这件事确实是自己的不对,他去锦衣卫肯定找不到我,我又不是真的锦衣同知。
可我现在还在小肚鸡肠的埋怨陈老弟,我太不该了!
朱厚照反问道:“这么说,其实你心里是想找我帮忙的?”
陈策道:“那当然了,我就认识你这么一个牛逼的人物,不找你还能找谁呢?”
听到这里,朱厚照转悲为喜,然后笑著道:“这么想就对了!”
“我告诉你,我从来不吹牛,这世上就没有我解决不了的事,下次有问题,你要及时去锦衣卫,不会有人将你拒之门外,我说的!”
大明皇太子殿下霸气侧漏的如是说道。
陈策点点头,然后道:“那锦衣卫的这位大人,我得休息了,今日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你别扯淡了。”
朱厚照一脸无语:“我怎么没发现你哪里受惊?都死人了,你还一样睡得著,你真当我这个锦衣大官是傻子吗?”
陈策竖起拇指,对朱厚照道:“你果真是观察入微,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实则是我想送客,因为我困了。”
朱厚照嘿嘿笑道:“这才对嘛,朋友之间就该坦诚相待,好了,我不打扰你睡觉了,我走了。”
刘瑾站在一旁,嘴角微微扯了一下,他怎么感觉这个痨病鬼像是在哄孩子玩?偏偏这孩子还不自知……
第55章 为鬼为魅
离开槐花胡同,朱厚照心情不错,对刘瑾道:“你去告诉北镇抚司锦衣卫同知李珍,以后但凡有叫陈策的去找他,让他亲自接见!”
我靠!
这规格是不是太大了?况且爷你是个太子啊,虽然锦衣卫会卖这个面子,但那个痨病鬼他不配呀!
又慕又酸……还好他不是阉人,不然自己这地位还能保得住?千万不能让那痨病鬼自阉,这要入宫还了得?
刘瑾谄媚一笑,道:“诶,好呢。”
……
紫禁城。
养心殿的灯还亮著,刑部尚书白昂恭敬的站在大殿内聆听圣言。
弘治皇帝脸色不太好,先声夺人的替张家两位国舅打抱不平,说一名顺天府丞家的儿子简直狂妄到无法无天,居然敢殴打两名国舅。
两名国舅被打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皇后在后宫大发雷霆,看样子这张家两位国舅能否醒来都是未知数。
听著如此严重的刑事案件在顺天府发生,刑部尚书也一副头疼的样子。
弘治皇帝这么说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他不想文官们将这件事闹大,只能将刑部给架在火上烤,让刑部给张家两位国舅擦屁股。
不然死了一名文官的儿子会很麻烦,真要无休止的闹下去,又会演变成一场浩大的冲突。
刑部已经了解这事的来龙去脉,顺天府丞第一时间就去刑部上报,但他儿子是死了,人证也死完了,唯一一名人证只剩下槐花胡同那名小民。
刑部还没打算去找对方问话,连夜就被弘治皇帝召来。
他当下就揣摩出来弘治皇帝的意思了,没必要再去查下去,因为弘治皇帝给这件事定性了。
是对方的过错,然后两位国舅自卫杀人,对方将国舅殴打的不省人事,那这顺天府丞也得落得个教子无方之罪。
刑部大概已经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次事件了,顺天府丞要流放,蔺勉之就算死了,功名也要革除。
白尚书行礼道:“皇上,臣这就去办差。”
弘治皇帝深深点头,挥手道:“去吧。”
“臣告退。”
弘治皇帝揉了揉额头,显得很是疲惫不堪。
怀恩悄无声息走来,轻声道:“皇爷,牟斌来啦。”
弘治皇帝重新振作起精神,挥手道:“让他进来回话。”
“喏。”
少顷,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进入养心殿,抱拳拜谒弘治天子,道:“卑职拜见皇上。”
弘治皇帝随意挥舞袖袍,道:“起来吧。”
“说说。”
弘治皇帝端著茶水,淡淡的喝著,牟斌认真的在下方汇事。
弘治皇帝漫不经心的听著,他不知道牟斌为什么要说一介灾民和蔺勉之的冲突,不耐烦的道:“说重点!”
牟斌愣了一下,但还是硬著头皮道:“皇上,卑职斗胆,这……是重点。”
嗯?
弘治皇帝不再开口,继续听牟斌汇事。
当听到陈策去郊外雪地连续等待三四天后,弘治皇帝还是不知道为什么锦衣卫指挥使总是围绕一名小民在说事。
直到,他听到牟斌说陈策拦住了两名国舅,而后两名国舅才将代耕架的改良汇报到他这个皇帝面前。
听到这里,弘治皇帝的眸子猛地瞪大,一脸不敢置信。
是那个小民改良的代耕架?
就这么白白让给了张家兄弟?
弘治皇帝压住了内心的好奇,然后继续听牟斌汇事。
等牟斌说蔺勉之派人打杀了葵花乡的一名佃农后,弘治皇帝神色有些阴郁,再听到某斌说蔺勉之命人杀了当时调侃的老妪和双童后,弘治皇帝终于忍不住了,火气熥的一下就上来了,目眦欲裂,眼神冷漠,似要杀人。
后面便是张家兄弟出现在了陈策的院内,然后蔺勉之死,蔺勉之找的那群泼皮全部死。
至于蔺勉之究竟是谁杀的,锦衣卫不清楚,牟斌只是将这件事他查到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告诉弘治皇帝。
不掺杂自己任何的猜想和想法,查到多少说多少。
当听完这一切后,弘治皇帝都忍不住倒吸凉气。
如果,假如,这一切都是那个灾民布的局……他从冲突发生那一天,就已经开始朝后布局了呢?
那,这个心思缜密的小民,该多么可怕?!
弘治皇帝听完这些,都忍不住不寒而栗,再大胆点……人也不是张家兄弟杀的呢?是谁?
蚍蜉撼树?还真让他成功了?
这本身就足够让人震撼了!弘治皇帝听完后,拿著茶盏的手就那么悬浮在空中,直到吧嗒一声瓷器摔碎,才将他拉回现实。
依旧有些遍体生寒!
“几时了。”
弘治皇帝看了一旁战战兢兢的怀恩。
怀恩赶紧道:“回皇爷,刚过子时。”
弘治皇帝点点头,对牟斌道:“安排一下,明日朕便装出宫一趟,朕要见他。”
牟斌微微愣了一下,忙不迭道:“遵旨。”
弘治皇帝叮嘱道:“不要惊扰他,知晓吗?”
“遵旨!”
等牟斌离开,弘治皇帝也放下了刚才握在手中的笔,起身背著手离开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