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地窖内存储了一些布匹和枯木,陈策废了好大劲才将火给燃烧起来,他也不敢将火撩的太旺,以最快速度将装满水的瓷碗放在火堆上。
陈策这才发现地窖远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小,狭小的令人有点窒息和心慌,吴殊娴蜷缩在床上的角落,双手抱著膝,低著头颅呆呆看著陈策。
她和往日简直是两个人,寻常她总给人一种坚韧不拔的模样,就算遇到有人来寻她麻烦,她也不需要陈策帮忙,总能和对方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陈策家中一些力气活她都能帮著忙,有点明朝版女强人的感觉。
现在蜷缩在角落,像个小姑娘似的,身躯颤抖的令人怜惜,她估计在这个环境中受到过无数次惊吓,才会造就如此反应。
这些年她却依旧住在地窖的上方小院,矛盾的让陈策有些看不懂。
咚咚。
陈策忽然听到好像有水流声,不太确定,但吴殊娴忽然脸色变的极其惊恐起来,眼神朝著床头对面的墙壁望去,双目全是绝望。
“怎么?”
陈策不解的看著她。
吴殊娴指著墙壁,道:“闸门,闸门会入水。”
啊?
哪有闸门?
陈策顺著她目光望去,这才注意到床头对面墙壁上不起眼的地方,好像还真有一道拳头大的铁门。
“地龙将闸门破坏了,通济渠的水流,流进来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颤抖,目光越来越惊恐。
陈策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这地窖……该不会是水牢吧?
“不要担忧,快来帮忙,用床挡住铁闸,水不会进来,快。”
陈策恢复冷静,最快速度做出应对。
吴殊娴尽管很悲观,尽管还染著风寒,但依旧起身帮著陈策一同用力挪动床头,挡住铁闸。
此时热水也已烧好,陈策趁著微弱的火光赶紧让吴娘子喝口暖暖身子。
她喝了几口,然后将热水捧给陈策。
最后一点火光消失,屋内充斥著烟火,空气似乎都稀薄了三分。
下一次点燃熄灭火,上方必须要有人啊,不然……
陈策咽了咽口水,说不担忧也不可能,人最怕没有希望,但现在还有希望。
也不知道这点微弱的烟能否被上面人发现,也不知道朱厚照会不会派人来这里寻找,若是点燃灯火在黑夜该如何是好,他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陈策想了很多,心中不由开始沮丧,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假设下去。
“我记著时刻,现在应当是地龙翻身第二日的下午。”
吴殊娴忽然的开口,让陈策不由惊愕的道:“你如何知晓?你,不是睡著了吗?”
吴娘子没开口说话,实际她从下来到现在,就没睡过,陈策不知道而已。
……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谒见太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锦衣卫指挥同知李珍派提绮寻了许久,最终在一处邸舍内找到了下落,按照邸舍的举人说,陈策应当死在了邸舍内。
朱厚照听到这话,大叫道:“胡扯!”
“怎么可能?莫要诓骗本宫!”
“刘瑾,咱们出宫去找!”
朱厚照神色有些慌乱,随意披了一件披风,披风都穿反了,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夸著急促脚步就朝外走。
虽然他天天叫陈策老弟,但他心里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
怎么可能死?本宫没让他死,他不许死!
“伱滚吧!”朱厚照指著锦衣卫指挥同知道:“本宫不想和骗子说话!”
“刘瑾,你将谷大用他们都带著,跟本宫去槐花胡同。”
李同知忙不迭道:“殿下,外面危险啊。”
“你滚啊!本宫不想看到你。”
朱厚照说完,带著东宫的太监便朝东宫外慌忙跑去。
槐花胡同前后建筑物已经坍塌完了,一片废墟,朱厚照让刘瑾找到陈策的小院所在地,谷大用等几个太监也不知道太子在做什么,只能紧紧跟随其后。
“给本宫扒,把土都给扒出来,快点啊,你们想死吗?”
刘瑾轻声劝说道:“爷,锦衣卫说了,陈公子不在这里……”
朱厚照双目赤红,一脚踹在刘瑾肚子上,大吼道:“扒啊!把废墟扒拉开!”
刘瑾无奈叹口气,便带著东宫校尉和太监们卖力的开始铲废墟土木。
一炷香,一盏茶,一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朱厚照目不转睛的盯著,深怕会在废墟中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难过,明明都没见过多少次,可心里就觉得堵得慌。
上方的动静传到了地窖中,陈策面色微变,旋即狂喜,他激动的将地窖能点燃的所有可燃物全部点燃,然后挨个熄灭,希望烟能透过缝隙朝外传递,让上面的人能看到。
他有预感,朱厚照来了,一定是他,陈策从未如此想念过朱厚照!
红日西落,陈策院子上的废墟已经全部被移开,这里压根没有他的尸体,朱厚照失落的坐在一块木材上。
刘瑾不知该怎么劝说朱厚照,默默的陪在朱厚照身旁。
忽然,朱厚照大叫道:“那边,你快看那边,有烟!”
刘瑾苦涩的笑了一下,心道太子爷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可当他顺著朱厚照目光看去,忍不住惊呼一声卧槽!
还真有?
不会吧,不会吧?那小子不会命这么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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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陈策随口的建议
朱厚照带来的东宫太监和宿卫并不算多,十来人的样子,速度快不到哪里去。
他撩著宽大的袍子,奔跑去了北镇抚司,刘瑾跟在后面,一个劲的让朱厚照慢点。
到北镇抚司后,朱厚照又调了一个百户的锦衣卫提绮队伍前来废墟之中的槐花胡同。
他们拿著工具,救援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地窖内的烟越来越旺盛,聚集在狭小的空间内,呛的人快要窒息,陈策用湿布匹捂住嘴鼻,吴殊娴亦如此。
上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堆积的废墟被清理开后,甚至能隐约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小老弟,小老弟,你在里面吗?”
断断续续,声音焦急。
到最后朱厚照甚至亲自卷起袖腕蹲下身子撅著屁股,卖力的在扒拉土木。
“爷,这儿有地门。”刘瑾邀功一般对朱厚照说道。
“快给拉起来!”
黄昏的阳光有些柔和,金色的,虽然现在是冬日,但这点微弱的日光却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暖阳洒在地窖中,陈策眯著眼,一只手捂著口鼻,一只手遮著外面的光芒,从未见过像今日傍晚的阳光那么美。
吴娘子和陈策站的距离稍远,方才两人还紧贴在一起,此时中间却保持很大一段距离,如同天堑沟壑。
朱厚照嘿嘿笑著,可陈策怎么觉得这个家伙眼里雾蒙蒙的?
啪!
朱厚照反手一巴掌扇到刘瑾头上,愤怒的道:“谁让你扒拉这么多灰尘?都进我眼里了!”
刘瑾:“……”
“还不去救人?”朱厚照吼道。
“噢噢。”
刘瑾和谷大用两人身材都比较高大,有时候看刘瑾这人高马大的太监那么恭维朱厚照,陈策会觉得滑稽。
未来的八虎太监之首,现在居然像个大鹌鹑一样。
陈策被拉上来后,贪婪的呼吸著外面久违的清新空气,还不忘对刘瑾道:“下面还有人。”
方才朱厚照和刘瑾都将目光放在陈策身上,哪里注意到里面还有一名姑娘。
噢,原来是小老弟的邻居啊。
朱厚照示意刘瑾把人拉上来。
吴殊娴和陈策不同,陈策没有感谢朱厚照,一切都在不言中,这份情谊一个眼神传递过去,朱厚照就明白了。
男人嘛,说谢字显得很见外。
但吴娘子不同,她尽管还病著,也不忘对朱厚照和刘瑾行礼感谢,救命之恩比天还大。
外面的残垣断壁看的人心里难受,废墟中偶尔还能看到裸露在外的尸体,更让人心中添堵。
槐花胡同的院落几乎全部坍塌,没有了家之后陈策和吴娘子都显得无所适从。
刘瑾心细,不像朱厚照一直在一旁和陈策滔滔不绝的吹牛逼,什么他第一眼就觉得废墟之中有猫腻,他早就看到地窖的那扇门,目光多么凌厉之类的。
刘瑾开口对朱厚照道:“爷,他们没房子啦。”
朱厚照:“?”
“哦,对。”
朱厚照这才反应过来,拍了拍陈策的肩膀,道:“朝廷在每个街道都设了临时安置场所,可免费进去住。”
“工部已经开始动工给你们建设住屋,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建设起来,伱们先去哪儿住一段时间吧。”
陈策问道:“有郎中吗?”
这是替吴娘子说的,她还染著风寒,需要快点治疗。
朱厚照点头道:“都配备了郎中,也是免费的。”
陈策微微颔首,朝廷对灾后安抚工作做的还算可以,都挺人道,可惜本来能更好的。
陈策也不愿多说,带著吴娘子一前一后蹒跚在正阳大街上,两个孤寂的背影在正阳大街的阳光下拉的很长。
朱厚照幽幽叹口气。
刘瑾也叹口气,感慨道:“太惨啦!”
朱厚照:“太般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