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瞪大眼睛,不解的看著陈策,问道:“就这么去么?怎么解决?”
陈策理所当然的道:“去告诉他,不要再抓著张家两位国舅不放了。”
就这?
不是,我父皇让内阁去传话,内阁三阁老亲自去找李梦阳,这都没用,李东阳还是茶陵派诗人的领袖,文坛的领袖,李东阳出来调节都没用。
伱就轻飘飘的来一句,去告诉他不要抓著张家国舅不放?
李梦阳咋可能会答应啊!
朱厚照以为陈策会用什么计谋,阴谋也好,阳谋也罢,毕竟以前陈策解决问题都是用脑子用算计用布局的。
他以为陈策这一次也一样,会有什么惊人的手段,让李梦阳心甘情愿的放弃弹劾张家兄弟。
怎么也没想到陈策会这么随便。
朱厚照不由担忧的道:“就,就这样么?”
陈策:“那还能咋样?走啊。”
陈策已经传好了外衫,撑起了雨伞。
朱厚照还有些踟躇,他可是信誓旦旦在弘治皇帝和张皇后面前装了逼,又从自己两个舅舅那拿了钱,还给陈策吹了一波。
到时候要是没解决这事,那该多尴尬啊。
“小老弟,你不考虑考虑么?比如想想用什么计谋之类的……”
陈策道:“别啰嗦,赶时间,走吧。”
朱厚照噢了一声,硬著头皮撑起雨伞,跟著陈策朝外走去。
张家兄弟躲在角落内,看著陈策带著太子外甥走了出去,张鹤龄痛心疾首的道:“早知道找这个小子,咱们自己可以拉下脸来求啊!再不济给他跪下求也可以啊!”
张延龄虎著脸,道:“大哥!胡说!我们是皇亲国戚,怎么能给这个刁民跪下呢?”
张鹤龄道:“跪一下少付一千两银子,你跪吗?”
张延龄想了想,道:“那也不行啊!一千两呢,跪一下哪里可以?我认为还要给他磕一个。这样才对得起省下的一千两银子。”
张鹤龄:“……”
“少啰嗦,跟上去看看。”张鹤龄忍住暴打自己二弟的冲动。
没多时,陈策带著朱厚照抵达了李梦阳的府邸。
李梦阳府上的门童开中门迎接陈策。
抵达中厅后,李梦阳打量著陈策和朱厚照。
他不认识太子,只当朱厚照是陈策的小跟班。
当李梦阳目光触及陈策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扯了扯,尽可能的不去和陈策目光对碰,随口道:“坐吧。”
“喝茶么?”
陈策点头:“嗯。”
他端著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淡淡的对李梦阳道:“张家两位国舅的事,就此算了吧,不要再纠缠著不放了。”
李梦阳哼了一声,怒道:“休想!”
陈策微微蹙眉,盯著李梦阳道:“我可以让你私下喊我一声老师,也可以让你在乾清宫当著百官的面跪下喊我一声老师。”
“你自己选。”
李梦阳面皮狠狠抽搐,双手在袖笼内握拳,愤怒的盯著陈策。
陈策依旧平淡的道:“你知道士大夫欺师灭祖是什么后果,那时候你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声望将会付之东流,你想想。”
李梦阳沉默了许久,抬眸盯著陈策,声音都有些沙哑了,淡漠的道:“张家国舅危害乡里,欺男霸女,扰乱市场,侵占田产……如此罪大恶极之人,你为何要帮他?”
“你真和他们同流合污?”
陈策微笑道:“这和你没关系,就算我和他们同流合污又如何呢?你只需要回答我,我让你不要纠缠他们不放,你可不可以做得到就行了。”
李梦阳屈辱的咬牙,浑身在微颤,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口蹦出来,道:“可以!”
陈策道:“那就好,明日不要去乾清宫了,此事就此作罢了。”
“好了,你忙吧,我先走了。”
陈策带著呆滞的朱厚照朝中厅外走去,刚踏步出去,他又回头看著李梦阳,道:“你不送送我?”
李梦阳:“!!!”
“学生……恭送老师!”
他起身,拱手,弯腰,对陈策行礼。
陈策满意的点头,道:“嗯,不用送了,走了。”
等出了李梦阳府邸,朱厚照都看傻了,现在依旧不敢相信,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解决了?
“不是……”
朱厚照磕磕巴巴的问道:“小老弟,他啥时候成你学生了?”
陈策道:“这事说来话长,总结下来说就是……他自己想认的,我也没办法。”
朱厚照:“……”
……
李梦阳端坐在太师椅上,沉默,良久的沉默,直到下人端著茶水过来。
“老爷,茶有些烫。”
李梦阳浑然未觉下人说了什么,他嘴唇发抖的端著茶喝了一口。
那下人惊愕的看了一眼李梦阳,自家老爷不会生病了吧,这么烫的茶居然没感觉?
噗!
李梦阳终于反应过来,捂著脖颈,脸色通红,愤怒的指著下人,“你!你!”
“给我滚!滚啊!”
陈策这个王八蛋!混蛋!他竟如此无耻,竟威胁本官!
这个小人,竟和张家兄弟同流合污,道德败坏,道德败坏啊!
他李梦阳带著那么多官吏冲锋陷阵,跑到皇城外跪地逼宫弹劾张家国舅,求天子下罪,明日忽然不去了,那些追随他的官员会怎么想?
可若是去了,陈策如果真的出现,他是不是要当众喊陈策一声老师?那个时候陈策让他走,他能不走吗?能欺师灭祖吗?
“来人!来人呐!”
李梦阳对外大吼道:“去,去告诉诸位大人,就说本官病了,明日不能去皇城,让他们明日也莫要去了。”
李梦阳含泪说出这番话,虽然会被同僚们鄙视,但也只能打碎牙朝肚子里咽了。
第285章 惆怅伦状元
第二日一早,内阁三阁老早早来到皇城。
本以为今日李梦阳会继续带人在皇城外请求弘治皇帝申饬张家两位国舅,可当他们抵达乾清宫的时候,却惊愕的发现李梦阳没有来。
三名阁老面面相觑,李梦阳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转性了?
昨天李东阳好说歹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没劝得动李梦阳,这是谁把李梦阳给劝住了?
怀恩大清早也特地带著内宫太监来皇城外,此时见到三名阁老正在入宫。
三阁老拦住怀恩,问道:“李梦阳如何未来?”
怀恩恭敬的道:“三位老大人,咱家也还奇怪呢,刚想问三位阁老同样的问题,咱家还以为三公将李梦阳劝回去了呢。”
“不是三公所为?”
内阁三阁老摇头。
乾清宫。
怀恩找到正在看奏疏的弘治皇帝,弘治皇帝放下手中奏疏,问道:“如何,李梦阳这群人还在宫外?”
怀恩摇头道:“回皇爷,不在了,老奴刚才遇到三公,三公说非他们所为,他们也在好奇。”
弘治皇帝一愣,旋即笑著挥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小子,果然又被他做到了,真是一次次给朕惊喜,不知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张家两兄弟今日也早早入宫,发现李梦阳果真不在抓著自己不放,不由激动的道:“好啊!那个家伙果然有点手段啊!连内阁都办不成的事,还真被他办到了!”
张延龄笑著道:“要我看,内阁这三阁老纯废物啊,还不如退位让贤,直接让位给那小子吧。”
张鹤龄微笑道:“有道理。”
今日同样怀著好奇疑惑心情的人还有很多,大明的许多官吏都同样怀著好奇的心,谁也不知道李梦阳怎么就忽然不来闹事了,他们还等著看热闹呢。
还以为李梦阳是什么英雄好汉,也不过如此嘛。
……
翰林院。
伦文叙最近很惆怅,上次装逼失败,让伦文叙情绪越来越失落。
自从认识陈策之后,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失败,本以为凭著自己的才学考中状元,考中翰林院,又得到梁储这样的学士欣赏,足以少年意气。
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所谓的优秀,在陈策面前一文不值。
梁储很看重伦文叙,伦文叙是他重点培养的翰林院后起之秀,这几日见伦文叙在翰林院编纂书籍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便命人将伦文叙给单独叫到了值庐内。
“见过梁师。”
伦文叙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对梁储他还是很尊敬的。
梁储对伦文叙也很满意,这是大明未来的人才,培养好了,以后自己致仕,伦文叙就是他未来的保障,也算是一种投资。
“伯畴,这几日为何总是心不在焉?这些前朝史料好一些都查证错误,这些不该犯的低级错误,你都犯了。”
“出什么事了?”
伦文叙赶忙拱手道歉道:“梁师,文叙知罪,请梁师责罚。”
梁储压著手,微笑道:“不至于,老夫只想知晓你是怎么了?”
伦文叙欲言又止。
梁储语重心长的道:“老夫在国子监和皇上那边都提过你,伱在翰林院再待几年,便有机会去国子监教书。”
国子监是个跳板,跳礼部的踏板,这足以说明梁储对伦文叙的重视。
伦文叙羞愧的道:“梁师,文叙不配。”
“文叙觉得技不如人。”
梁储笑了笑,道:“怎么?宁家那丫头未看上你?”
“男儿郎大丈夫,怎能被儿女情长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