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天不会惊动皇上也来拜访他吧?
秦纮落座后,有些发呆的看著陈策,还是陈策叫了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秦大人有事找我?”
关于秦纮是户部尚书的身份,陈策早让内厂的人查过,查对方的身份并不难。
不过秦纮却很疑惑,自己好像没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和姓氏吧?他如何知道的?皇太子说的么?
这些细枝末节的事秦纮也不太关注了,他看著陈策问道:“王守仁去西南是你推荐过去的?”
陈策不置可否,问秦纮道:“大人找我有啥事啊?”
显然他不想和秦纮掰扯这件事。
秦纮也不强求,他也有正事要询问陈策,现在商业试点已经在陕西渭南县打开了,还有很多事他有些想不明白,比如小摊贩怎么按照利润收取税收。
陈策建议小摊贩按照营业额征收,这种个体工商户若是征收太多税收,百姓们会承受不住,只能按照营业额给与优惠征收。
秦纮点头,又问陈策许多大商贾存在偷税漏税等问题该如何防范,陈策建议立法,设立税法,给与偷税漏税的商业罚款,严重点的纳入刑法。
这一点户部还没想过,历朝历代的法律都是针对刑法设立的,还没设置过经济法,这无疑是划时代的,后续要不要立法,还需内阁六部好好去商讨。
至于大商户商业如何定期核查,陈策建议这些商业应该有固定的办公地点,在经商之前,需要去课税司备案商业地址和东家个人信息,方便课税司定点定期核查。
关于税务稽查的事和商业规范的事,一次性说不完,还是需要在实践中不断去完善。
不过这些建议已经足够让秦纮受益匪浅了。
秦纮其实一直都有个疑问,只是没好意思开口,像陈策这样才思敏捷智近如妖的人,为什么不去科考?
考个进士对他而言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
晚饭吃完,顺著通济渠溜达,感受著春天的微风,感受著河水清腥的味道,不免令人惬意到心旷神怡。
这样轻松的日子不多了,陈策想好好感受生活的美好。
至于陈策为什么要和秦纮如此商讨商业发展的事,他其实现在也已经开始布局了。
土地兼并是封建社会两千多年都无法杜绝的事,如果国朝依旧是小农社会,那么土地就是巨大的财富来源,兼并土地之事就会一直存在发生。
想要破除这个掣肘弊端,想彻底摆脱土地兼并,说实在的,什么官绅一体纳税纳粮,这压根不现实。
除非……社会制度发生改变,从农业社会蜕变到商业社会。
明朝中叶,也就是这段时期,大明其实已经开始出现资本主义萌芽,雇佣关系随处可见。
当商业利益大于土地取得的利益之后,社会会倒逼著大地主、大官僚去朝商业发展,只要商业利润足够大,那么渐渐地土地的重要性就会被商业取代,土地兼并的事也会渐渐缓解。
这也是为什么陈策愿意和秦纮聊商业富国的原因……
就在陈策背著手散漫的在通济渠堤坝散步的时候,刘洪找到了陈策,告诉陈策说唐寅在苏州府遇到点麻烦事。
他的妻子要和他离婚,唐寅正在处理离婚的事。
陈策哦了一声,问刘洪道:“为什么啊?”
刘洪苦笑道:“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钱的事,唐寅以前是举人,风光无限,现在虽还是举人,但他赚的钱都还给徐经了,也不愿利用举人身份去购置土地,家中一分钱不送过去,妻子自然要离婚。”
难怪这家伙这么久没来京师。
陈策想了想,对刘洪道:“你去给唐寅送点钱,让他们夫妻好好过日子,告诉唐寅好好安抚妻子,以后俸钱定期给他妻子留下,一日夫妻百日恩,不要一时冲动就想著离婚休妻之事。”
对唐寅的家务事陈策也不太关心,“那边处理好了再让他来北平,如果他不愿意来,就在苏州府那边的快递驿站工作都行,看他自己的选择吧。”
刘洪点头道:“好!我这就命人去和唐寅说。”
“嗯。”
通济渠两岸的酒楼、邸舍点了灯,将堤岸照耀的如同白昼,渐渐地人多了起来,公子佳人们有说有笑的并肩走在通济渠河边。
陈策坐在柳树下的石凳上,欣赏著这些小姐公子,脸上带著一抹向往的笑容。
如果自己没有生病,现在也该和自己的爱人有说有笑的漫步在这里,享受这难得的安逸时光了。
可惜。
宁知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陈策旁边,陈策抬头看著她,疑惑的问道:“宁姑娘?有事吗?”
宁知君鼓起勇气问陈策道:“那日在梅园你的画……不知是如何画的,我尝试用毛笔画过,线条太细腻了,根本画不出来。”
陈策:“……”
合著就因为这事啊?不过转念一想,这些官二代的小姐们除了操心这些事,还能操心什么呢?
陈策随口道:“我不是用毛笔作画的,用的是铅笔。”
“铅?”
“嗯,铅笔……准确的说是炭和铅混在一起吧,这样线条会细腻点。”
宁知君抿著嘴,轻声问道:“可以教我吗?伱做的人物画栩栩如生,我很想学。”
陈策笑了笑,道:“可以,等有时间吧。”
“走了。”
陈策起身,对宁知君招了招手,便背著手朝家中那边走去,宁知君欲言又止,呆呆的盯著陈策的背影却也不知想些什么,最后喃喃的道:“你也不问问我们的婚事么?我爹拒绝你的,我又没有……”
第261章 改土归流
这几日正是踏春游玩的好季节。
朱厚照一大清早的便兴冲冲来找陈策,宗藩俸禄难题被陈策解决,这无疑是大功一件。
内阁六部等部堂高官或许不知道陈策的贡献,但朱厚照太知道了。
这一切都是小老弟一手策划的,做了这么多事,结果却没捞到一点好处,朱厚照都看不下去了。
他想让他父皇给陈策封侯,但他父皇说这会害了陈策。
可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呀?难道小老弟就白做这些事了么?
“小老弟,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啊?你放心,你这次替朝廷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我保证给伱要来最好的赏赐。”
“那什么……上次我说过要给你封侯的,但他们说为你著想,不愿让你木秀于林,逢风必摧之。”
“除此外你有没有啥想要的?”
陈策真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笑著摇头道:“算了,我也没做什么,功劳都是你的,你自己去领赏吧。”
朱厚照急了,道:“那怎么行?”
陈策看著朱厚照,微笑道:“这几日有时间吗?趁著风和日丽,我们找个时间出去踏青吧?”
朱厚照忙不迭道:“好啊!那就明天咋样?”
陈策点头:“嗯,那就明天!”
“对了,西南那边是不是打赢了胜仗?”
不说这个朱厚照都忘了,他小鸡啄米点头的道:“小老弟你真神了,王守仁确实是个人才,带两废物去西南,居然还能打了一场大胜仗!”
陈策:“……”
你这两舅舅要听到你这么评价他,不知会作何感想。
“虽然赢了一场战争,但后续西南土司的治理还是一件麻烦事啊。”朱厚照叹口气。
王守仁固然打赢了一场战争,但又不能将西南土司全部给灭了,说到底西南土司还是明朝的管辖范围内,明朝还是要花时间精力治理他们。
虽然短时间内可以给予西南土司镇压,但以后呢?
土司土民们依旧会在西南制造动荡。
陈策微笑著道:“改土归流吧。”
“啥?”朱厚照挠挠头。
陈策道:“以前大明对西南治理政策是以夷制夷,让土司治理土民,数十年实际操作中已经印证了,这个模式并没有多大的用。”
“派汉人官吏去西南,让汉人官吏去治理西南土民。”
“朝廷一味的赏赐土司,给与他们恩惠,显然不能让他们真的归心。”
“大土司们想尽办法制造动荡,就是为了问朝廷源源不断索取恩惠,可下面土民却根本无法沐浴到皇恩。”
“派人深入地方去治理,真正能让土民们感受到皇朝对他们的重视,劝农课桑、开垦水利、置办学校,允许他们科考,充当汉官,如此一来,不出数十年,西南土司的动荡将会彻底平息。”
朱厚照挠挠头,也不知道小老弟这建议行不行得通,但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要派个真正实干的官员过去,真正能治理西南的官吏过去。”
“王守仁不是打赢了这场战争了吗?他的能力有目共睹,朝廷恰好能借著这次胜仗,给王守仁升官,将他调去西南,在那里治理一段时间看看成效也未尝不可。”
朱厚照将陈策的话铭记于心,笑著道:“那明天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郊游吧!”
陈策:“……”
和你说正事呢,不过这家伙应该听进去了,陈策点头道:“喔,那明天见吧。”
等朱厚照回乾清宫的时候,弘治皇帝正在和张皇后在坤宁宫吃著晚膳。
这些日子朱厚照觉得自己素描画颇有长进,刚进坤宁宫,张皇后便招呼朱厚照来吃饭。
张皇后今日心情不错,显然是听到自己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在西南打赢了仗高兴的。
“母后,你先吃著,我最近学了绘画,让我来给你和父皇画一幅画留个纪念。”
弘治皇帝蹙眉,揶揄道:“呵呵,你瞧瞧咱们这儿子,以后就算不当皇帝也饿不死,去民间卖艺也不错嘛。”
张皇后听出了弘治皇帝言外之意,狠狠瞪了一眼朱厚照,道:“你是太子!成天学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画什么画?来吃饭!”
朱厚照没理会弘治皇帝,自顾自拿著纸张和铅笔,坤宁宫内一时间嚓嚓声不断。
张皇后还要说点什么,弘治皇帝哼道:“让他画!朕要瞧瞧他能画出什么来。”
没多时,朱厚照将弘治皇帝和张皇后的素描画递了过去,然后才大咧咧坐在餐桌上大快朵颐。
张皇后拿著自己那幅画卷,只看一眼,便吃惊的全然忘记了吃饭。
“皇,皇上……这画,不错!”
弘治皇帝见张皇后夸张的表情,冷哼道:“一副画而已,宫廷画师不知……嗯?”
当弘治皇帝看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画卷后,又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张皇后的面庞。
简直一个模子刻上去的!
宫廷自然有画师,但画出来的人物画像从来都不是三维的,哪儿有朱厚照这幅画如此活灵活现?张皇后仿佛就被直接拓印在纸张上一样。
这太匪夷所思了!
弘治皇帝抬眸看了一眼朱厚照,见他正在没心没肺的囫囵吞枣吃饭,终究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朕的画呢?”
朱厚照随意朝后面指了一下,道:“在那,父皇你自己去看吧。”
弘治皇帝:“……”
张皇后赶紧起身,去将弘治皇帝的画卷给拿了过来,弘治皇帝看著自己的画卷,也忍不住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