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纮说完一布政司财政数据后,便将帐簿交给弘治皇帝,朱厚照百无聊赖的拿著帐簿随意看著。
这是南直隶的帐簿,今年六月南直一次性租赁十三家快递网点场所,支付一万二千两银子。
朱厚照打断了秦纮的话,道:“六月南直的盈利和去年比,低了很多,和今年其他月份比也低了很多,浮动如此之大,是因为租赁了快递网点所致吗?”
秦纮微笑道:“太子聪慧,正是如此。”
朱厚照道:“伱这记帐方式不对,你一次性支付一年的租赁费,可当月租金成本其实只有一千两白银,那么计入当月成本的应该就只有这一千两,而不是将一万二千两银子都计入当月成本。”
“你这样记帐,当然会让某个月份的盈利浮动很大,要分摊呀。”
这是朱厚照在陈策那边听来的,现学现用,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感觉差不多。
突然,暖阁内陷入了沉寂。
秦纮呆滞的看了一眼朱厚照,弘治皇帝道:“朕让你莫要打断秦爱卿的汇报,快闭嘴。”
秦纮激动的道:“皇,皇上,太子所言非虚,一有点醒梦中人啊!”
“没错,太子说的极是,这成本不该计入当月,而应分摊到十二个月份中,如此才能保持数据平稳。”
“太子殿下给臣,给户部会计记帐提供了一条新思路!”
弘治皇帝疑惑的问秦纮,道:“他说的有道理?”
“回皇上,皇太子此建议于会计记帐而言,于经营数据而言,都是醍醐灌顶!”
弘治皇帝眯著眼,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朱厚照,然后对秦纮道:“继续说吧。”
内阁三阁老疑惑的看了一眼朱厚照,如果之前他们还怀疑朱厚照很多计谋政策出自弘治皇帝之手,但今日却很诡异,这显然不像是弘治皇帝的手笔。
看来太子背后,真的还有高人啊!
以前他们甚至怀疑过杨廷和和焦芳之流在背后执教太子,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而且看天子的反应,似乎早就知道是谁了。
等秦纮汇完事后,弘治皇帝将他单独留了下来。
“秦公若有空去这个地方,财政上有些问题,不妨和他交流交流。”
弘治皇帝写了一个地址,交给秦纮,对秦纮叮嘱道:“他叫陈策。”
“此事勿要对旁人乱说。”
弘治皇帝知晓,方才朱厚照那随口之言,一定是和陈策学的,他不知道陈策究竟还藏著多少本事,竟在财务上都有自己独特的看法,这个人……弘治皇帝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
唯一遗憾的是,上次他派太医刘文泰去给陈策诊疗后,带回来的噩耗是,陈策确实活不了几年了,身子的情况一天天在变坏。
秦纮有些惊讶,不知这叫陈策的人是谁,竟会让天子如此看重……额,皇上这话的潜在意思是,刚才皇太子那一番理论,该不会是这个叫陈策的夫子教的吧?
……
腊月二十七这天清晨,朱厚照早早来找陈策,两人朝梅园那边走去。
顺天快递那边放了假,唐寅快一年没有回苏州府了,这边帐簿整理完毕,后事全部和吴娘子交代好,便和陈策告了假,打算今年回苏州府过个年。
吴娘子买了一些元宝纸钱,独自去了北平郊外。
她的母亲和弟弟是被抢劫杀害的,但罪魁祸首却是她自己,事后她给收了尸,也算报答了对方的养育之恩。
今年年关,她去城外的野坟拜祭了对方,此后恩怨两清。
吴娘子撑著雨伞,从北城进入北平。
北城外相对比较荒凉,偶尔能见几名老农挑著柴薪入城贩卖。
入眼处,城外随处荒凉。
一处凉亭内,两男一女在此处歇脚。
吴娘子进了凉亭,将身上的积雪给清扫干净,不然一直步行,会让皮靴侵水。
这里距离南城还有一段距离。
“这郎君模样挺俊哩,先给老娘玩一玩你们再动手?”凉亭内一名女子开口。
“玩啥子蛮?一趟下来才挣几个钱哟?早点宰了拿钱回去过个肥年哟。”一名中年男子随口道。
只有那名老者一直未开口,蹙眉训斥道:“莫瞎说,被人听了去。”
“哪有外人蛮?哦,有个女娃娃,知晓啥子蛮?”
一阵风吹过,一副画卷飞到了吴娘子手中。
吴娘子看了画卷上的男子,想了想,将画卷交给三人,温声询问道:“你们找他有事吗?”
老者蹙眉,问道:“你认识?”
吴娘子点头道:“嗯,之前他来北城这边施舍过粥,北城的人都认识。”
“可否带咱们去找他?哝,这三个钱给你做领路钱。”
吴娘子噢了一声,不确定的问道:“你们找他有事吗?”
“和你无关,莫要瞎打听。”老者出言训斥。
吴娘子只能赧然一笑。
三人有些警惕看她一眼,不过三人队伍中的中年男子不以为意的道:“就是个村妇蛮,师父你莫这么紧张兮兮的。”
第241章 募捐
凉亭外的雪很大,道路上的脚印很快就被积雪覆盖。
吴娘子跟在老者身后,眼睛盯著老者腰口的一口苗刀。
她朝发丝上摸索了一下,一枚银簪落在手中,脚步加快,来到老者面前,速度极快,仿佛只是刹那之间。
吴娘子的手在老者脖颈处停顿了片刻,然后倏地抽离,整个身躯轻盈的也如脱兔一般,顷刻飞奔离去一丈余。
苗疆老者身后的男女弟子似乎都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甚至那老者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知为何这名被看做村妇的女子脚下功夫竟会如此漂亮。
不过很快,老者身躯笔直,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脖颈,然后整个身躯轰的跪在了雪花中。
脖颈上一处骇人的雪洞,不断流出汨汨鲜血,染红了脚下这一片雪白的白雪。
老者眼眸陡然瞪大,愤慨的看著一丈外背著手站定,如同鹰隼觅食一般的吴娘子。
他意图起身抽刀,但却感觉有气无力,双手捂著脖颈,瞪大双眼,死死盯著站在一丈外凝视三人的吴娘子。
吴娘子淡淡的道:“你们要杀他,我就先杀你们,这很公平。”
那苗疆的一对中年男女此时才突然反应过来,大吼一声,道:“小贱人!拿命来!”
两人一左一右,抽出苗刀,踏著雪花,朝吴娘子飞奔而来。
两人脚下功夫不弱,踏步之后,雪花上的脚印都浅了三分,一柔一刚,人未至,苗刀已经飞扑到吴娘子面前。
吴娘子侧身躲避,旋即两名苗疆刺客一拳递来。
吴娘子脚尖轻点,躲过两人致命一击,两人握住飞奔的苗刀,转身朝后,猛地开始劈砍吴娘子。
少了武器之后,吴娘子战斗力大打折扣,对付三人她没自信,所以才会选择偷袭先杀了那名老者。
不过眼下这两名苗疆人武技显然也不弱,尽管如此,吴娘子依旧可以应对自如。
吴娘子夺过男子手中的苗刀,一刀劈砍过去,那男子脖颈划出一条长长的沟壑。
苗疆女子见状,一把粉末朝吴娘子洒了过来,旋即吴娘子只感觉眼前一黑。
苗人善毒。
“小贱人,你中了我的蛊毒,我看伱怎么活!”
吴娘子并未惧怕,四周响起嚓嚓声,她很警惕,这种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吴娘子不知谁靠近了,但她能知道来的人越来越多。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只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重重倒在雪花之中。
“抓活的!”
李珍开口,指著那苗人女子,旋即内厂番子一拥而上,李珍也没藏著掖著,一同加入了战场。
……
梅园的这场募捐会是礼部左郎中宁诚的女儿宁知君和几名女子一同发起的,目的是为了募捐善款用来救济灾民。
今天梅园来了许多公子小姐,好好的一场募捐会,现在更像是一场相亲大会。
沈凌的父亲在顺天府开了一家香料铺子,小有资产,今日打算捐十两银子。
在他看来,十两银子足够引起轰动,他到了这里后,就看中了宁知君,早就想引起宁知君的重视。
又加上宁知君时常会来捐赠的地方问捐赠情况,沈凌便起了心思。
他观察过,很少会有人捐十两以上的银子。
就在他准备拿钱时候,朱厚照和陈策却停顿住了,他们不知道该捐多少合适。
沈凌一脸不悦的道:“你两个家伙还你捐不捐了?磨磨唧唧的,不捐让我先来可以吗?”
朱厚照看他一眼,呵呵道:“行,那你先捐吧。”
沈凌刚要拿钱,但想了一下,还是道:“你们快点!沈某是个有素质的人,不插队!”
朱厚照踟蹰的看了一眼陈策,眨眨眼,询问道:“小老弟,咱们捐多少啊?”
沈凌不耐烦的道:“捐多捐少都看心意,量力而行。”
朱厚照噢了一声,试探著道:“不如咱们捐十两?”
沈凌:“???”
你们疯了,让你们量力而行,知道什么叫量力而行?
陈策见沈凌这表情,便对朱厚照道:“好像少了,我看这位公子脸色不对。”
朱厚照道:“那就二十两?”
沈凌倒吸凉气,刚拿出来的十两银子默默又给塞了回去。
陈策道:“公子,这是不是又少了点?”
沈凌表示不想说话,并扭过了头。
今日本想出点风头的,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两个炫富逼,还阴阳怪气的说二十两是不是少了点?
知道你有钱了好吧!
“果然如此,那就捐三十两?”陈策又看著沈凌。
“大哥!你总是看我干什么,你捐你的啊。”
陈策问道:“我只是想问问兄弟你捐多少,我们学一学。”
“我捐一百两!你捐啊?”
陈策摇头道:“那不行,我没这个实力。”
“算了,捐个五两银子吧。”
陈策和朱厚照分别丢了五两银子过去,“兄台,你来吧。”
沈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