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诚说到这里时,张士信低下了头,因为元廷要招安张士诚的消息就是他主动泄露给朱元璋势力的。
毕竟他现在也不想朱元璋和自己这边的军械贸易因为招安而中断,那样的话,他也损失不轻。
而张士诚说后,就面带八分火气问张士德和张士信等人:
“你们说,他宋濂作为儒士,之前不也说大元乃得天命的正朔,我们汉人就该从来自草原的天命吗?”
“怎么现在,他又说我们汉人不该认夷为君,怎么好话歹话,全是他这样的读书人说了算!”
“兄长别太跟这些儒士生气,以免伤着了身子。”
“他宋濂也不过是为的自己个人富贵而已。”
“我们现在要紧的是,赶紧该拿出应对之策来。”
张士德劝起张士诚来,说道:“另外,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得组织自己的工匠造军械甲胄了,不能因为有钱,就只知道买。”
张士诚这时冷静了些,且问着主管内政的张士信:“我们有多少工匠可以用?”
“没有多少。”
“一部分工匠参了军,一时也不好抽回来,让他们服役造军械。”
“另外一部分不想上战场拼命的工匠则逃走了,逃去滁州了,因为现在滁州那边竟真的有给工匠发工钱,还不限制他们自己开店铺。”
“还有一部分工匠被朱元璋的人暗地里勾结一些大户把工匠买走了。”
“总之,现在我们统治下的还留着的工匠不及之前两成,关键是这两成里,不少还只是织染与制作胭脂水粉这些女人所用之物的工匠,打造器械的少。”
张士信如实回答起来。
但他没好意思说,他自己也偷偷卖了不少工匠给朱元璋等滁州义军,而从中赚取不少。
张士诚这里听后颇为为难地叹了一口气,说:“没想到,我有一天会因为这些工匠而被难到。”
这个时代,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种主流价值观的影响,从权贵到庶民,对工匠的重视程度都不高。
所以,张士诚等也都没想过他会因为工匠的流失而犯难。
当然。
这也跟章诚本就一开始更重视工匠,也更重视工业,且也有意通过工业制造能力掌控其他势力有关,所以,才让张士诚现在才意识过来,意识到一直在报纸上对他各种吹捧,也在逢年过节给他送各种厚礼的朱元璋和章诚等人,会在翻脸时翻脸翻得这么快,而直接先扣留了他订购的军械,也拒不交还他提前预付的货款。
“没有足够的军械和甲胄,我们接下来即便接受了胡元招安,也得担心被胡元借此机会吞并的危险。”
“更重要的是,胡元肯定会在我们被招安后,对付朱元璋,可现在我们军械不足,就没办法对付朱元璋。”
张士德这时分析起来,然后对张士诚道:
“兄长,我们现在只能先一边加紧招募工匠,打造器械,一边先稳住朱元璋这边,劝他把已经给我们造好的军械送来,同时暗地里继续和朝廷接触,让朝廷给我们承诺给一批军械甲胄以及工匠,以此补足我们暂时军械甲胄不足的问题。”
“而至于接下来,我们是接受招安,还是拒绝招安,最好还是看看江南局势为好,首先就是朱元璋能不能攻下太平路,渡江成功!”
张士德又说了起来。
张士诚听后点头道:“没错!”
“如果他朱元璋渡江成功,这说明胡元是真的气数将尽,咱是不能再接受招安的,得抢在他朱元璋前面,占领常州、平江诸路!”
“但如果他朱元璋渡江不成功,则说明胡元气数未尽,我们得接受招安为妥。”
张士诚说后不久,他另一弟弟张士信走了来,说:“朱元璋派使者来了。”
“好生接待!同朝廷派来的使者一样,给其摆宴接风,且备好需赠送之美人和礼品,规模要比平时加一倍,让其带回去。”
张士诚立即吩咐了一声。
“是!”
张士诚这边知道朱元璋对他被胡元招安的态度时,朵儿只这边也通过《中华报》知道了朱元璋等不让张士诚接受招安的消息。
“他朱元璋怎么知道这事的?”
朵儿只因而沉下脸来。
“啊?!”
接着。
朵儿只又喝问了一声。
“我们江浙行省衙门难道是筛子吗,这么机密的消息,都让他朱元璋知道了!”
朵儿只看向了杨元杲等负责机宜文字的参军椽吏们,一脸阴沉。
杨元杲这时主动上前说道:“右丞息怒,朱元璋知道这事可能不是通过我们,而是通过中书省,毕竟现在京里有不少达官显宦都在和滁州的贼军秘密交易各种铁料、粮食还有药材、硝石、乃至马匹这些。”
朵儿只听后无法否认,只一拳砸在了桌上:
“这他娘的叫是什么事,老夫为他们守他们的基业,他们却在背后拆老夫的台,到底谁才是我大元有如今纷乱局面的罪魁祸首,老夫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右丞当宽心。”
“我们不是为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忠心而已。”
杨元杲劝了起来。
朵儿只无奈叹气,看了一眼《中华报》,说:
“有时候觉得这个宋濂其实说的没错,导致百姓从贼,士绅被荼毒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们自己!”
(本章完)
第158章 士绅捐粮,跪迎义军
“右丞说的是,但好在,陛下不是真的昏聩,朝中也不是全无忠心之人。”
“无论怎样讲,以眼下我们和贼军拥有的兵力、人口、地盘相比,优势还是在朝廷这边的。”
“只要他朱元璋渡不了江,他就不能成气候,这样张士诚那边想不招安都不行。”
杨元杲这时劝起朵儿只来。
朵儿只点了点首,颇为欣赏地瞅了杨元杲一眼:
“你是个明白人,这里面的关键,的确在于朱元璋等贼军主力能不能渡江成功。”
“但守江守的是钱粮啊。”
“几十万人马每天的嚼用,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关键是,上面那些人还都只顾着把几十万人马的军需,当场一个可以发财的摇钱树,每天从江浙行省支取这个支取那個。”
“这让人是又愤怒又头疼。”
“我也不想真的要把江南的汉人百姓当草芥一样杀戮,也知道这《中华报》上没说错,人口才是执政者最重要的财货。”
“但奈何上面贪得无厌,下面又不理解朝廷,我就算是个巧妇,那也不能做出无米的饭啊!”
朵儿只说着颇为将肘撑在案几上,揩拭着头上汗水,烦躁地对拉人工风扇的奴仆喝道:“拉快点!”
“卑下尽力去募捐,这次贼军在镇江一带的行为,也着实激怒了不少官绅,相信不少集庆路、太平路这些地方的官绅还是会有兔死狐悲之心,而不会向以前一样吝啬。”
杨元杲说道。
朵儿只又叹了一口气:“说起他们,我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一个个总是哭惨哭穷,结果贼军一抄他们的家,就能迅速扩大十倍力量,我就不相信,他们要是藏的钱粮不多,贼军会扩的那么快!摆明了都是嘴上说要一心为朝廷尽忠,心里只怕也跟那些达官显宦一样,恨不得也去滁州发财!”
“还是有忠义之辈的。”
杨元杲说着就把一份名单递给了朵儿只:
“右丞请看,这是最近捐钱粮的士绅名单,比之前增加了不少。”
朵儿只接了过来,然后点了点头:“那就请你文素辛苦辛苦,多劝捐一些,我也会上奏朝廷,请朝廷准江浙行省开捐纳授官之例。”
“是!”
杨元杲这里则在离开朵儿只后,将刚才给朵儿只那份名单的备份递给了一替自己与滁州接触的线人说:“这是给元廷捐款的士绅名单,捐款明细多寡皆在上面,立即送回去!”
“是!”
同时,杨元杲也真的去劝当地官绅募捐。
“我等知道朝廷难,可我们也难,族里人口多,田地大多因为天灾人祸没有什么收成,只能拿出五百两银子。”
“我们岂能不为大局考虑,即便是倾家荡产,也要为国尽力,我愿把家里的田产都变卖掉,但这需要时间,只能先捐出一千石粮食来。”
但募捐的效果并不好,虽然一个个士绅愿意破家为国的调子都很高,决心也很大,但大多不过是捐一百石一千石粮。
——
“有这份名单好啊。”
“一旦渡江成功,我们就能按照这份名单,确定哪些士绅在立场是极度反对我们义军的。”
而义军这边,章诚在拿到杨元杲提供的名单后,就对朱元璋、郭天叙等人笑着说起自己的看法来。
朱元璋跟着颔首:“现在关键就是渡江要顺利。”
“上位说的是。”
“一切皆要看渡江是否顺利。”
“现在张士诚那边也只怕是看我们这边渡江如何,才决定要不要接受胡元的招安。”
“一旦我们渡江顺利,他就会因此认为胡元的确气数将尽,而拒绝招安,抢先去夺占江南诸要地,如果我们渡江不顺利,那他就会因此觉得胡元气数还在,而同意接受招安。”
参政冯国用附和起来。
章诚则补充道:“对面的元廷太平路守官有平章哲布哈、佥事张旭、总管靳义等,这里面,哲布哈和张旭皆是贪生怕死之辈,只会敛财,唯这个靳义,据拱卫司提供的情报,素来忠勇,当是我们接下来渡江最难对付的人,此人已在采石矶等沿江诸登陆地设有重兵,结成盾墙枪林,而阻我大军上岸。”
“怕个鸟!”
“任他盾墙枪林,只要让我冲上去,保证让其盾碎枪乱。”
常遇春这时出列回道。
朱元璋则问廖永安等巢湖水师:“你们战船修缮还有多久修缮完?”
廖永安拱手回道:“还有三天。”
“那就三天渡江。”
“常遇春到时候做先锋。”
朱元璋说后就看向常遇春:“常遇春,到时候真敢第一个冲岸?”
“自然!”
“大不了战死喂鱼。”
常遇春拍着胸脯说道。
朱元璋道:“好!如渡江成功,当记你首功。”
接着。
朱元璋就又道:“渡江,最紧要着,乃采石矶,故咱决定,到时候会攻采石。”
朱元璋说后便看向章诚:“章先生,到时候让拱卫司送来采石矶的最新情况。”
章诚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