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麦曼不知道的是,他才是那个有天赋的人,他的对手夏尔完全没有天赋,他拥有的只是知识。
半个多小时后,殷麦曼跑回自己宿舍。
勤务兵站在门口迎接,他给殷麦曼递上毛巾,宿舍里还准备好了热牛奶与刚出炉的面包。
或许是第六感,殷麦曼进门前回头朝天空瞄了一眼,就是这一眼,他看到了空中出现几个极为可疑的小黑点。
殷麦曼心下一紧,长年执行侦察任务的他一眼就判断出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机型,尽管他还什么也看不见。
(注:殷麦曼成为战斗机飞行员前是侦察机飞行员,他曾驾著飞机飞临巴黎上空往下丢过传单)
“望远镜!”殷麦曼沉声对勤务兵下令。
勤务兵会意,马上跑回宿舍内又快速返回,手里拿著望远镜递到殷麦曼手里。
殷麦曼举起望远镜飞快的将光圈调到最远,十架大型飞机就出现在他的光圈内。
殷麦曼皱了皱眉头,它们看起来像是运输机但不可能是运输机。德国没有这种机型,法兰西人又不可能给德国运送物资。
他收起望远镜考虑了一会儿,又再次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
这一回,他观察的是“运输机”机身下方,刚才他好像在那看到了什么。
随著目标越来越近,殷麦曼终于看清了,那是一颗颗黑呼呼的炸弹,密密麻麻的在机身下排列著。
殷麦曼少校瞬间瞪大了眼睛,上帝,他们把炸弹装在飞机下方用于投掷,这些不是“运输机”,而是用来投掷炸弹的!
“离开房子!”殷麦曼少校把望远镜丢给勤务兵。
接著他转身往机库飞奔,一边跑一边喊:“起飞,马上起飞!把飞机疏散开,敌人炸弹……”
但殷麦曼只是一个少校中队长,他无法命令其它人。
确切的说,是其它人听不懂殷麦曼少校的示警,尽管有人已经在殷麦曼少校的指示下看到了那批朝他们飞来的“运输机”。
这时期还没人有被专业轰炸机规模化轰炸的经历,他们不知道它的危险,当然不知道躲避。
他们甚至好奇的望著这些飞来的东西,比比划划的议论著,猜测那是什么。
殷麦曼迟疑了下,马上冲进附近的一个电话亭,他希望通知克劳斯上校让他下令……
但却来不及了。
殷麦曼少校眼睁睁的看著这些飞机降低高度飞临机场上空,然后投下一颗颗黑色的炸弹。
“轰轰!”
“轰轰轰!”
……
一声声爆炸响起,原本平静祥和的机场瞬间充满了火光和烟雾,几架飞机刚要起飞却被炸毁在跑道上,没有作战经验的学员们吓得乱跑乱窜,被成片炸飞。
殷麦曼发现大部份炸弹居然落在飞行学校区域,他猛然惊醒,敌人的主要目标是飞行员而不是飞机。
“轰轰!”
这时油库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数百米高的火焰冲天而起,热浪滚滚而来将电话亭的玻璃震碎。
殷麦曼少校赶忙一个飞扑跃出趴在地上。
等他再次抬头时,发现机场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火焰,还有满地的尸体和飞机残骸。
学员们很勇敢,他们第一时间就拿起工兵锹投入到救火的队伍中。
殷麦曼少校朝他们高喊:“离开那,别管它们!”
但没人听他的,学员甚至飞行员都一队队冲了上去,他们不希望火势波及到机库,那里整整齐齐的停著上百架飞机。
“轰轰!”
又是一声声爆响,机库发生了连锁爆炸,火光瞬间将赶来救火的飞行员和学员吞没。
……
轰炸情况是轰炸机返回机场后才传到城防司令部的,那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埃里克在电话中兴奋的告诉夏尔:
“轰炸很成功,上校!”
“两个目标都是,我们的炸弹把敌人炸得一片狼藉,至少炸毁了一百多架飞机。”
“他们有几架飞机试图追上我们,但完全不管用。”
“我们的轰炸机把他们远远的甩到了后面,我们甚至击落了敌人2架战机!”
……
“击落敌人战机”是有可能的,卡普罗尼轰炸机有一挺后射机枪,它在速度还没达到最高或者有意降低速度让不知情况的敌机跟上来咬尾,冷不防一梭子弹就能将敌机击落。
当然,这是敌机不知道这种大型轰炸机还装备有机枪尤其是后射机枪。
在此之后,德军飞行员就会注意到这一点,他们只需要从卡普罗尼轰炸机下方接近,卡普罗尼的后射机枪就会因为射角问题被挡著拿它们没办法。
司令部内爆发出一片欢呼,费尔南中校紧紧的抱著夏尔的肩膀:“你连我们都瞒著,你这个混蛋!”
话说的虽难听,但表情却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因为众所周知司令部保密性有问题,瞒著他们是应该的。
加利埃尼轻轻点头,问:“所以,那是一种什么飞机?”
“专门用来丢炸弹的飞机。”夏尔平静的回答:“每架可以带19枚炸弹,每枚炸弹大概重40公斤,总重760公斤!”
说这些话时,夏尔轻轻扬了扬下巴,意思是:你要是不早点下单,怕是又要遭到哄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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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愚蠢的人们
轰炸结果无法得出确切的数据。
那是因为轰炸机飞行员只投炸弹,之后只能在天空中远远的看一眼被轰炸的场景,无从得知具体炸毁多少飞机炸死了多少敌军飞行员。
但毫无疑问,法兰西又重新控制了防线的天空……原本势头凶猛的德国空军忽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夏尔第一飞行大队的“阿芙罗”。
人们还以为夏尔的第一飞行大队一出动就把德国空军吓跑了。
从表面上看的确如此。
他们只知道这段时间霞飞的陆军航空兵被德国空军打得惨不忍睹,几乎每天都有战机或机场被德国空军击坠、偷袭,吓得霞飞把战机转移并隐藏起来。
霞飞的办法是把飞机拖到机场外用帆布遮盖,这样前来偷袭的德军战机就无法发现它们当然也无法摧毁他们。
这么做虽然安全,但这显然无法培养出新人:不管是飞行员也好学员也罢,都只能呆在地面。
然后夏尔的第一飞行大队出现了,德国空军就消失不见了。
人们纷纷猜测是夏尔的第一飞行大队把德国空军赶跑了!
第二天,《功勋报》在报纸发布了一张隔远拍摄的照片,又模棱两可的报导:夏尔研发的新机型立了大功,它们带著16000公斤的炸弹炸毁了德国人两个机场。
直到这时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战斗已经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开打了,而且还获得了胜利。
舆论再次沸腾了,人们自发组织起来在众议院门口大喊:
“支持收编陆军飞机,让夏尔统一指挥。”
“放过那些可怜的飞行员,他们在霞飞手里的结局只有逃跑或死亡。”
“我们应该让懂空战的人指挥飞机作战,而不是用那些一辈子与陆军打交道的外行!”
……
甚至还有许多陆军飞行员曝光陆军机场的混乱,他们面对记者时一脸恐惧的抱怨道:
“我们每天做的事除了躲避就是躲避,根本就不是飞行员。”
“许多人直到现在都不会驾驶飞机,更不用说飞到空中击落敌机!”
“飞机在我们手里就是浪费,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
皮球踢到霞飞脚下。
总司令部,霞飞正站在窗前望著天空发呆,那里正好有几架“阿芙罗”战机在漫天的雪花中掠过。
卡耐斯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如果是卡耐斯自己处于这种境地,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放手。
此时的形势很明显,霞飞在这场飞机争夺战中已经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他所做的每一个决策似乎都是错的,从飞机场的设置乃至飞机的购买以及飞行员的培养计划,一无是处。
它们都带有明显的陆军风格和进攻精神,但空战显然与陆地作战不一样。
这时候如果还不认输,就只有等著议会做出决定然后被强制执行,那时候不仅留不住飞机还会丢了面子。
但霞飞从来不是那种轻易放手的人,他考虑了一会儿,缓缓说,语气充满了抱怨:“愚蠢的人们,他们分辩不出两者的区别在哪。夏尔用来战胜德国人的是炸弹飞机而不是他的第一飞行大队,如果我们有这样的轰炸机,同样也能取得胜利!”
卡耐斯不由瞪大了眼睛。
霞飞这话似乎没错,这种轰炸机不管在谁手上都能获得胜利。
但关键是这是夏尔研发出来的新机型,它们是在夏尔的指挥下打败了德国人,而德国人不久前还打得陆军飞机死伤惨重到处躲避,身为指挥官的霞飞对此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夏尔用这种方法做到了,霞飞却轻轻松松的说一声:“如果我有这样的飞机,我也可以做到!”
然后就把夏尔所有的功劳全部抹杀,再告诉人们陆军飞机依旧有存在的意义,霞飞甚至能比夏尔做得更好……
卡耐斯有点听不下去,表情也随之变得尴尬。
但霞飞却面不改色,他似乎坚信自己是正确的:“我们要做的,不是把陆军飞机拱手送给夏尔,而是购买一批轰炸机,然后就能改变现在的状况!”
“可是将军!”卡耐斯说:“我们该,怎么向公众解释?”
“那是报纸的事。”霞飞将目光投向地图:“只要我们召集一次记者招待会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再取得几次胜利……”
卡耐斯忽然明白了,夏尔的轰炸机能给霞飞制造完美的胜利:以前对媒体炫耀胜利还需要拿出些战果,但如果有了这种轰炸机,只需要把它们派出去,然后就可以向记者吹嘘陆军轰炸机炸毁了什么地方取得了多么辉煌的胜利。
记者和人们无法求证,因为这些战果和胜利都发生在敌控区内。
这时,一名参谋在几米外拿著话筒向霞飞报告:“将军,陆军委员会委员克里孟梭先生!”
霞飞神色一变,面无表情的上前接过电话:
“是的,委员先生。”
“好的,我明白!”
“我没有意见,先生,服从议会决定!”
放下电话后,霞飞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战争中的社会民怨沸腾,圣诞期间的休战其实就是士兵们对政府的“无声抗议”,这使曾经对人们许诺的会尽快结束战争的政府和议会倍感压力,他们不愿意冒险为霞飞承担更多风险。
“这些混蛋!”霞飞喃喃骂著:“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利益,根本不考虑什么才对法兰西有利,他们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的!”
“将军?”卡耐斯感觉事情出现变化,上前小心翼翼的问了声。
霞飞咬了咬牙,下令:“把飞机和飞行员全部交给巴黎城防司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