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言获罪的人都赦免了,御史和给事中的话以后也能听,但矿税绝对不能废除!”
沈一贯面对着接连二十多次的使者,明显也有些动摇,语气不再如之前那般强硬。
但他还是咬牙开口道:
“废除矿税的旨意已经发下去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还请陛下好生养病,一切等陛下病好了再说。”
【不得不说,这些朝廷重臣们其实是非常了解朱翊钧的。】
【他们知道以朱翊钧的性格,一旦废除矿税的旨意成为天下皆知的事实,那么以朱翊钧的叛逆骄傲就一定不会再将旨意收回,而是会另外寻找新的敛财途径。】
【到时候,内阁和司礼监就能用更多的手段拖延,有更多的时间劝说朱翊钧改变心意。】
就在此时,这名贴身太监突然脸色一变,跪在地上,朝着沈一贯磕头。
“沈阁老,你就行行好,把旨意追回来,交还陛下吧。”
“沈阁老,若是我完成不了任务,我就死定了!”
“沈阁老,陛下生气可是会杀人的呀,我会死,你也会死的。”
“沈阁老,救救我,也救救你自己吧!”
太监一边哭泣一边磕头,把额头都给磕破了,血流满地,依旧没有停止。
沈一贯身体明显出现了颤抖。
镜头突然切换,到了朱翊钧这边。
朱翊钧大声对着田义开口。
“司礼监立刻拟旨,用中旨的名义把之前的所有旨意都追回来!”
所谓的中旨,就是不经过内阁和六部,由皇帝本人亲自拟定并颁布。
这种旨意是皇帝的决定,自然也代表着皇帝的意志。
但中旨绕开了内阁和六部,严重伤害了大明臣权,大明臣子们对此自然是极力反对。
每当皇帝下一道中旨,就会引来臣子们铺天盖地的奏折反驳,引来整个官员集团的强烈反应。
每发一道中旨,皇帝在官员们心中的威信就会下降一些。
别看朱翊钧这么叛逆,之前发中旨的次数也不多。
很显然,他已经非常着急了。
田义非常平静地看着朱翊钧,摇头道:
“陛下若是想要发中旨,自己执笔便是。”
“司礼监虽是陛下的爪牙,但在矿税这件事情上,奴婢真的不能做。”
朱翊钧气得浑身颤抖。
“好好好,田义你这个奴才,等今后朕好一点了,朕非要……咦?”
朱翊钧突然停下来,目光注视着刚刚走进来的一名太监。
这太监的血流满面,但脸上却带着无比兴奋的光芒,将一份圣旨高高举起。
“陛下,废除矿税的旨意,追回来了!”
【废除矿税的事情,就因为沈一贯顶不住压力的情况下,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此后直到朱翊钧死的十几年里,大明矿税太监们一如既往地在全国各地猖獗祸害。】
【张居正给朱翊钧留下的盛世底子,就此彻底被打散了。】
【万历三十年之后,大明再无任何的恢复可能,这个曾经雄霸世界东方的巨人,正在不断地朝着亡国的深渊滑落,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看到这里,大秦世界之中,扶苏陷入沉思。
此刻,扶苏和秦始皇正在坐着一艘巨大的楼船,浩浩荡荡地沿江而上,朝着长江上游的方向驶去。
按照秦始皇最新的计划,他将一路经过云梦泽等大湖,最终抵达夷陵。
楚国其实是一个两都制度的国家,主都城称为“郢”,副都城称为“鄢”。
自楚国立国以来,定都最久的地方,则是夷陵旁的这座郢都。
秦昭王时,白起就是率领一支偏师先水淹鄢都,再奇袭郢都,最终火烧夷陵,完成了一场震惊战国群雄的突袭战。
大诗人屈原也是在郢都被攻破之后心如死灰,怒而投江。
秦始皇要去看的,除了夷陵之外,还有这一处楚国的郢都旧址。
两父子坐在大船的甲板上,晃晃悠悠,看着金幕,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秦始皇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扶苏,笑道:
“扶苏,你在想什么?”
扶苏回过神来,露出一个笑容。
“父皇,儿臣在想,如果儿臣和朱翊钧易地而处,究竟能不能把大明救回来呢?”
秦始皇笑道:
“如果是张居正活着的时候你穿越大明,那你可以铸造一个大明盛世。”
“若是在朝鲜战争结束前穿越,你应该可以让大明维持平稳直到传承给下一任皇帝。”
“若是……”
秦始皇指了指金幕,道:
“这个时候你才穿越到大明的话,那你必须要发挥出你自身十二成的才能,方有希望挽救大明不至于亡国。”
“而且,这种希望也不超过五成。”
扶苏有些惊讶。
“父皇,这个时候的大明应该还没有烂到要亡国的地步吧?”
秦始皇呼吸着江面上吹来的风。
江风之中,隐隐约约带着丝丝江水的味道。
这种味道对始皇帝而言非常新鲜,让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微笑道:
“还记得朕和你说过的法家三字吗?”
扶苏怎么可能会忘记?
他忙道:
“父皇要说的是术,还是势?”
扶苏并没有提“法”。
法,主要还是针对老百姓的。
大明的老百姓有问题吗?很显然,没有。
所以肯定和“法”字无关。
要么就是控制臣子的“术”,要么就是引领天下的“势”。
在这两个字上出问题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秦始皇嗯了一声,道:
“会排除一个错误答案,也算不错了。”
“朱翊钧的问题,是‘势’出了问题。”
“天下大势?”扶苏立刻追问。
秦始皇淡淡道:
“对一个国家来说,法、术、势三个字从来都不是分开的,而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在正常的情况下,无论是百姓、官员还是皇帝,自然都希望国家越来越强盛。”
“那么这个国家的大势就是想要变得更强,更好。”
“高拱、张居正两任首辅的改革,其实就是利用法和术,将大明的国势引领去这个方向。”
“然而朱翊钧的所作所为已经破坏了这个国势,国势既然崩坏,那么帝王的‘术’再怎么精通也无法控制臣子了。”
“权术无法控制臣子,臣子的分裂、内斗、党争就是理所当然。”
“当国势和权术都崩溃了,最基层的法还能执行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扶苏听着听着,心中突然灵光一闪。
“父皇,儿臣明白了。”
“大明国势先崩坏,接下来就是和‘术’有关的官员阶级崩溃,最后到‘法’相关的老百姓崩溃。”
老百姓崩溃之后会发生什么?
扶苏早在第一部盘点视频,看到陈胜吴广喊出那句口号之后就完全明白了。
扶苏继续道:
“您断言大明即将亡国,就是因为您知道,‘势’崩坏之后,‘术’和‘法’的崩坏也是必然。”
“整个大明的崩溃会从朱翊钧这个皇帝传导到官员阶级,最后传导到天下所有老百姓身上。”
“然后,大明就亡了!”
秦始皇嗯了一声,道:
“这个过程当然不可能一蹴而就,大明两百年王朝的底蕴必然会积攒许多人的忠心,积攒天下万民对大明的希望。”
“但这个过程也不会太长,运气好的话,三四十年吧。运气不好,那朱翊钧就是亡国之君了。”
“哦,好像之前金幕哪里提到过他不是亡国之君?那他运气其实还是不错的。”
扶苏好奇问道:
“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难道不管谁坐在皇位上,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明亡国?”
秦始皇哈哈地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天下大势是什么?是天下人的人心所向。”
“只要能改变天下人的人心,自然也就可以改变天下大势了。”
扶苏不由哑然。
父皇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扶苏虽然还不是皇帝,但他作为太子也好些年了,管的人也不少。
他深知,管一个人很容易,但改变一个人的人心,很难很难!
更何况,是天下千千万万的人心?
更何况,是要把天下千千万万的人心,从“大明亡了”改变到“大明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