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间,戚继光屡次遭到各种弹劾,都被张居正力排众议保护下来。
这在朱翊钧看来,分明就是朝中大臣勾结边境将军的典型嘛!
而且由于戚继光驻军所在地的特殊性,若是哪天张居正真的派人去找戚继光,戚继光一两日就能带着戚家军兵临京城!
听着朱翊钧的话,冯保的表情微微变幻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
“陛下是想要免掉戚继光的职位?”
朱翊钧哼了一声,道:
“朕以前就听说戚继光勾结朝中大臣,逢迎媚上,又喜欢结好同僚,必定是心有异志!”
冯保哑然片刻,道:
“陛下,戚继光在朝廷十多年来的每次考核都是第一名啊。”
明朝以八事“积钱谷、修险隘、练兵马、整器械、开屯田、理盐法、收塞马、散叛党”评判边将,每三年派大臣阅边。
戚继光在蓟州“足竭穷荒,心竭智虑,无一楼垣非亲自措筹而步算,无一戈橹非亲自检点而试验者也”,因而成绩次次都是第一。
也不仅仅是考核,戚继光还多次击败北方鞑靼各部落的劫掠入侵,甚至还指挥过一次超过十多万人的大明东北边军大演习!
戚继光的这一次大演习,也是华夏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听到冯保的话之后,朱翊钧明显有些不太高兴,道:
“考核第一有什么用,朕反正就是不喜欢他。”
冯保有些无语,语重心长地开口道:
“陛下,臣子最重要的是能为您效力,当年唐太宗屡次被魏征气得半死,但不也一直重用魏征吗?”
“帝王不可凭喜好用人啊。”
别看冯保只是个太监,但他可是太监之中的优等生,不但文化水平高,还主持负责刻印了《启蒙集》《四书》《书经》《通鉴直解》《帝鉴图说》《经书音释》等文化典籍。
就连张居正也说过,冯保若是从小家境好一些,能读书而不是卖身进宫做太监的话,考中进士当个六部侍郎什么的绰绰有余。
朱翊钧听着冯保的话,不为所动。
冯保见软的不行,目光一转,道:
“陛下若是刚刚亲政就大肆更换朝臣,恐怕会引来太后娘娘的不满啊。”
“而且张阁老那边恐怕也有意见。”
朱翊钧闻言一愣,气势顿时就不由自主地衰弱了下去。
在这位大明小皇帝的成长历程中,敢严厉管教他的也就是李太后和张居正。
至于冯保本人并不属于管教者,而是那种喜欢告密、带来浓重心理阴影的老管家。
冯保这一番话,直接让朱翊钧集齐了三个少年时最害怕之人的反对意见。
朱翊钧故作坚定地哼了一声,道:
“那戚继光的事情就容后再议吧。”
等到冯保离开后,朱翊钧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胸口,恨恨道:
“迟早有一天,要把姓张的和你这老奴才一起收拾了!”
骂完之后,朱翊钧又陷入沉吟,自言自语。
“现在朝中都是张居正的走狗,宫里又是大伴的忠犬,这不好办啊。”
“嗯,宫里有母后在,大伴确实不好动。先动张居正……”
“找谁呢?”
朱翊钧思来想去,突然双眼一亮。
“来人啊,传旨下去,朕要摆驾六科廊!”
汉初世界之中,看到这里,刘邦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张居正,看来是已经预想到自己结局了。”
萧何表情有些复杂,半晌后叹息一声。
“张居正真可谓忠臣也。”
陈平嗯了一声,道:
“其实他应该早就知道朱翊钧的性格,但还是选择了这么做,恐怕没有几个臣子能做到。”
刘恒坐在一旁听着这些话,陷入思考,很快明白过来。
张居正是知道朱翊钧将来亲政一定会报复的?
但为了培养朱翊钧的能力,张居正依旧选择严厉管教,希望能让朱翊钧将来成为一个合格、不,应该是优秀的大明皇帝。
刘恒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张居正似乎有些飞蛾扑火一般的悲壮了。
刘恒感慨道:
“和王莽那个乱臣贼子比起来,张居正简直就是臣子尽忠的表率啊。”
贞观世界之中,李治也发出了和刘恒类似的感慨。
对此,坐在皇位上的李世民笑了笑,道:
“张居正的结局其实早就注定了。”
啊?李治疑惑地看着自家父皇。
“父皇,难道就不存在朱翊钧看破张居正苦心和忠心,最终张居正得以善终的结局吗?”
李世民呵呵一笑,点头道:
“这个确实是不存在的,无忌,你和为善说说吧。”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
“殿下,张居正的问题其实并不在于对皇帝的严厉管教,而是在于从万历元年到万历十年,天下臣子只知道张居正,不知道万历皇帝。”
李治悚然一惊,后背突然沁出冷汗。
长孙无忌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无论是考成法还是一条鞭法,这种涉及到国家根本制度的改革,都应该是由皇帝来进行推动的。”
“而张居正却借助自己当时的权力,等于绕过了皇帝,擅自改变了大明的国家根本制度。”
“对臣子来说,这是越权了。无论是万历皇帝,还是其他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容得下张居正的。”
在场的其他大唐臣子同时点头。
房玄龄正色道:
“张居正的初衷是好的,他的改革也是卓有成效的,但他也确实越权了,逾越了作为臣子应该有的本分。”
李治听得颇为无语, 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按照这种说法,难道作为臣子,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国家被昏君带着衰落甚至灭亡,但却什么也不做?”
“这就是臣子的本分?”
这一次,回答李治问题的是坐在皇位上的李世民。
“你说的没错,为善。这就是臣子的本分。”
大明世界。
朱棣皱眉,颇为不满地开口。
“这个朱翊钧,也太不像话了。”
“才刚刚亲政,就打算对自己的恩师下手了吗?”
朱高炽颇为认同地点头。
“朱翊钧这小子,连最基本的尊师重道都不会,实在是太过分了。”
面对着儿孙的吐槽,朱元璋哼了一声。
“你们懂什么?翊钧不是不懂尊师重道,而是因为张居正越权了。”
“考成法、一条鞭法,固然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由一名臣子来主导,来推动。”
朱棣深吸一口气,正色道:
“父皇,儿臣是真的不认可您这些话。”
“臣子也是可以为大明做出贡献的呀。”
朱元璋笑了笑,缓缓开口:
“老四,朕只问你一句。”
“考成法考出来的官吏,还有那些一条鞭法受益的老百姓,是更愿意听张居正的话,还是听朱翊钧的话?”
朱棣如遭雷击,说不出话。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和尚未成年的小皇帝相比,一直在执政做事的内阁首辅张居正,显然才是更得人心的那个。
朱高炽胖脸也是一抖,没来由地想到一句话。
得人心者,得天下!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
“张居正之能,朕难道看不出来吗?”
“朕又没瞎!”
“但张居正啊,确实是做过了。”
“不是朱翊钧容不得他,是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坐在皇位上,都容不得他。”
停了一会,朱元璋又缓缓开口。
“他确实堪称伊尹、周公,也是朕看了三部大明盘点视频中,唯一一个朕发自内心认可,觉得拥有丞相之才的能臣。”
“只可惜,大明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伊尹和周公的容身之处了。”
朱棣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能叹息一声。
朱高炽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皇权决定一切,真的是最好的办法吗?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在养病四个月之后,操劳国事多年的张居正终究还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画面中,已经油尽灯枯的张居正,看着床榻前的诸多子女,突然伸手,握住了长子张敬修的手。
“孩子,老夫……对不住你。”
张敬修有些愣神,忙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