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忍不住了,吐槽了一句。
“父皇,大明世界的规则就是您设计的啊。”
这句话一说出来,朱棣自己先愣住了。
等等,俺刚才说了些啥?
这种话说出来,恐怕是要被父皇打死的吧?
朱棣已经打算拔腿开溜了。
但他眼角余光落在朱元璋身上,又挺住了。
朱元璋身体剧震,老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
“大明的规则是朕设计的……”
这句话,犹如一把尖刀般,直入朱元璋的内心。
是朕设计的制度问题,把这个和标儿如此相似的孩子逼成了败家子?
朱元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金幕中,视频画面继续播放着。
张居正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中。
这是一座非常华丽的府邸,各种名贵家具,可以说完美适配了张居正如今帝师、内阁首辅的地位。
张居正回到书房,很快派人找来了大儿子张敬修。
“明日你去一趟冯府,把该送的礼物都送齐了。”
“礼单都已经拟定好了,出发前记得清点一下。”
张敬修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答应了下来。
想了想,张敬修又道:
“父亲,最近府里又来了几波人送礼的,礼单和客人的名单孩儿都记好了。”
“按照您的吩咐,该收的全部都收下来了。”
张居正微微点头,道:
“等会把名单拿过来给为父看一下,你明天带上你三弟一起去。”
张居正的三儿子张懋修,今年和大儿子张敬修一起考中了进士,也是大明朝廷的一段佳话。
想了想,张居正又拿起了面前的一篇文章,道:
“这个也一起拿去。”
这文章的标题是《司礼监冯公预作寿藏记》,由张居正亲笔所写。
张敬修接过这篇文章,顺便瞄了几眼,发现里面的文字都是对冯保各种赞扬,甚至歌功颂德,表情不由变得古怪。
张敬修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父亲,冯家那边最近对咱们很不客气,似乎是因为锦衣卫指挥使徐爵从中作梗,总是在冯公公那边说咱们的坏话。”
张居正闻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淡淡道:
“不用去管那个徐爵,他也是在完成该做的事情。”
张敬修大为疑惑,道:
“父亲,难道不是应该把徐爵给除掉吗?”
在张敬修看来,除掉徐爵甚至都不需要张居正多做些什么,只要把徐爵在张居正和冯保之间挑拨离间的事情告知冯保,冯保自然就会下手除掉徐爵了。
张居正叹了一口气,对着张敬修道:
“孩子,你也长大了,是进士了,有些道理也该和你说一下了。”
说着,张居正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便看了一眼书桌上的茶杯。
张敬修赶忙给张居正泡好了一壶茶,恭恭敬敬地倒上。
张居正拿着手中的白玉瓷杯吹了一口,缓缓饮尽。
“你要知道,司礼监和内阁抗衡,这是百年来大明皇帝陛下分化制衡的国策。”
“我若是和冯保亲密无间,那陛下和太后能放心吗?”
张敬修闻言不由愣住。
张居正示意张敬修再给自己倒杯茶,然后才继续开口道:
“内阁首辅和司礼监大太监,哪个不是跺一跺脚大明就要抖三抖的大人物?”
“徐爵又不是傻子,他不可能不知道纸包不住火的道理,他怎么敢挑拨我和冯保,他就不怕死吗?”
张居正拿起重新注满的茶杯,轻轻吹了一口,露出笑意。
“他确实不怕,因为我和冯保对此都心知肚明。”
“司礼监和内阁大部分时间确实需要同心协力帮助陛下和太后治国,但双方的关系也不可能好到穿一条裤子,不然陛下和太后还能睡得着觉吗?”
“这就是徐爵的意义所在了,徐爵越是起到挑拨离间的作用,陛下和太后才越对我和冯保放心。”
“你想要除掉徐爵,这个主意未免太不成熟了。”
张敬修闻言,不由张大了嘴巴。
徐爵,据说为人非常高调猖狂。
甚至就连午夜的皇宫大门,徐爵也是想进就进,来去自如。
甚至还凭借挑拨离间,从张居正这边敲诈了不少好处。
张敬修也是因此对徐爵极为不爽。
他本以为徐爵是自家老爹的死对头。
但没想到,徐爵竟然是张居正和冯保心照不宣,用来迷惑万历皇帝和李太后的一个棋子?
张居正笑呵呵地开口道:
“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有些事情你也可以做一下了。”
“等合适的时候,你也可以和冯家的子弟们吵个架,翻个脸。”
“别弄到割袍断义就行。”
张敬修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只能答应下来。
张敬修定了定神,又低声道:
“父亲,我和那些个同门接触了一下,听说了一些事情。”
“您都已经是内阁首辅了,也不缺钱,咱们是不是……得少收一些?”
张居正闻言,表情变得有些奇特。
过了半晌,这位两鬓斑白的大明首辅缓缓开口。
“孩子,你知道胡宗宪吗?”
张敬修怔了一下,道:
“父亲说的是那个被贪污腐败,勾结严党,最后被师祖审查,惊惧之下自杀身亡的大奸臣胡宗宪?”
张居正目光顿时变得深邃,淡淡道:
“我说的是那个重建大明南方体系,提拔重用俞大猷、戚继光等良将,擒拿倭寇首领王直,杀死倭寇首领徐海,彻底平定倭寇之患,让江南重新得以安宁的大明有功之臣胡宗宪。”
张敬修哑然。
两人说的胡宗宪,其实都是同一个人。
张居正笑了笑,道:
“胡宗宪是严嵩义子赵文华的死党,恩师既然扳倒了严嵩,自然也容不得严嵩的党羽继续把持江南军政大权,所以胡宗宪就死了。”
“但胡宗宪确实平定了倭寇,有功于大明,这是不可否认的。所以高拱给胡宗宪平反的时候,我同样是赞成的。”
说着,张居正的表情变得复杂。
“孩子,你没有经历过嘉靖年那段黑暗的时代,你不知道在那段时间里想要做一些事情究竟有多么困难。”
“想要做事,你就得有权力,想要有权力……”
张居正顿了顿,表情复杂地开口。
“你就得和这个世界同流合污。”
“人,都是有欲望的。官场的人,拥有权力,就会放大欲望。”
“所以海瑞说,官无好官,我非常同意这句话。”
“所以,我也不能用海瑞。”
“我若把海瑞提拔起来,让他进入内阁当大学士,那不是帮他,那是要害死他!”
“水至清则无鱼啊,孩子。一条河里都是黑鱼,若你身为一条鱼却是纯粹白色一尘不染,那些黑鱼又怎么可能将你视为同类,又怎么愿意为你驱使呢?”
张敬修听着自家父亲的话,心中似乎有什么信念崩塌掉了。
他顽强地保持住了冷静,开口道:
“父亲,难道这天下就真的不能容得下一个纯粹的清官了吗?”
张居正哈哈一笑,将茶杯中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清不清官,重要吗?”
“只要能为大明做一些好事,能让老百姓的日子变得更好,我们又何必在意自己的名声呢?”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黑色和白色的,孩子。”
“很多时候,我们只能游走在灰色地带,让黑色和白色都觉得我们是自己人,我们才能尽可能地团结一切力量,尽可能地为大明和百姓做一些事情。”
“下去吧,好好想想我的话。什么时候想通了,你也就彻底成熟了,我也就能放心地把张家未来的重任放在你肩膀上了。”
张敬修心乱如麻地点头,下意识朝着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张敬修突然回头,问了张居正一句。
“父亲,这样难道不会很累吗?”
张居正愣了一下,随后微笑起来。
“累我一人,能使天下百姓脸上多一分笑颜,累又何妨?”
看到这里,历朝历代的皇帝们也不由感慨。
大秦世界之中,秦始皇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缓缓开口。
“这就是臣子的无奈。”
“呵呵,毕竟只有皇帝才能真正决定这个世界的规则。”
扶苏在一旁也是颇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