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继续再说下去,目光中隐隐露出了一丝杀意。
嬴政看在眼里,暗自有些叹息。
这孩子,把未来的事情告诉他之后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原本是个儒雅随和的谦谦君子,现在杀心却愈发重了。
这其实很符合嬴政的期望,他希望扶苏可以变成跟自己一样有宏图伟业抱负的君王,但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有那么不幸的少年经历。
算了,慢慢来吧。
嬴政收敛思绪,也没有提方才看到的,只道:
“你考虑得还算周全,但有一点,朕跟你说过,之所以不杀李斯,一因他是个人才,二则他如今并未做过什么。这跟朕愿意来见张良,是一个道理。”
“不管被选中的是李斯还是其他人,都且等等看他们的表现,朕不杀功臣,也不以未来之事判当下。而赵高不同,他在死前已经开始带歪了胡亥,一介宦官敢教唆公子滥杀,所以他该死,你明白区别了吗?”
扶苏心下凛然,当即行礼称是,不再多言。
父子俩屏退左右,并肩行走于宫道之上,而嬴政微微阖眼,在意识中选择了在本朝将相中抽奖的那一栏。
金色光芒在嬴政眼底一闪而过。
抽奖结果出来了。
“是他啊……”
嬴政笑了起来,伸手拍拍儿子的肩:
“扶苏,如你所愿,不是李斯,是咱们的蒙大将军。”
扶苏一喜,脱口而出道:
“真的吗?!”
虽然蒙家有兄弟二人,但蒙大将军只能是蒙恬。蒙恬在外驻守边疆做将军,蒙毅在内护卫皇帝做上卿,兄弟俩的分工很是明确。
他惊喜得连脚步都快了几分。
其实他对蒙恬是有愧的。
阿父曾跟他说过,在原本的历史上,赵高和李斯矫诏下旨命他自杀时,蒙恬就在现场,还极力劝阻过,但他那时候一心求死,蒙将军也拉不住,最后他们双双死在了军中。
就在那时候,蒙毅也被害死了。
想也知道,李斯赵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容得下蒙家兄弟,因为那是嬴政留给扶苏的班底。
如今,扶苏知道被选中的人竟然是蒙恬,不由得放心了许多——
“阿父,要不要宣蒙将军觐见,跟他说一说这事儿?”
“阿父,您要是嫌麻烦,孩儿可以替您说的,只要最后说完了您再跟他讲一遍就是了!”
“阿父,进去之前要不要有所准备啊?明日正午进去之前,干脆让蒙将军在章台宫里跟您一起吧?”
“阿父……”
扶苏叽叽喳喳起来,完全不像以往那个沉稳的长公子,也不像是刚才那个提到李斯就满是杀意的样子。硬要说,那恐怕像个刚刚得到了新木马的孩子?
嬴政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好了扶苏,你冷静些,朕自有安排,你明日就在章台宫里等着造纸术便是。”
…………
大明,洪武十年。
去往三大营的马车上。
宋慎已经被这马车摇晃得昏昏欲睡时,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道机械音。
【叮!恭喜宿主,您已向帝王将相们科普过部分近代工业革命史,获得新成就:偃苗助长。获得新学生:蒙恬。】
宋慎:???
狗屁系统,你他妈才偃苗助长呢,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成就,你自己看看合适吗?!
他当场就想把系统从脑子里拔出来然后丢到车轮底下狠狠碾几圈,顺便再给埋了,可惜也只能想想。
稍微冷静一点之后,宋慎重新看了看抽到的新学生,才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是个名声不错的,又只忠于嬴政……而且还是个功勋赫赫、家学渊源的武将,料想是比较沉稳的类型,不是朱元璋那种嘴贱刺头,到时候新学生进来之后应该不会打起来。
而系统提到了“工业革命史”之后,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赶紧在心中发问:
“系统,那个考试范围和试题,可以根据我讲课的内容自行调整吧?”
之前考试题目都是宋慎从题库里找的,而且刚开始时,他直接照着【七年级上册历史摸底测试】【七年级上册第一单元期末考试】这种标题搜索,非常随便。
但现在,由于想从系统里薅各种各样的资料,宋慎打乱了课本上的教学顺序,而与之对应的,考试题目也就不可能再这样来了。
【回答宿主,您可以自行决定,如试题通过系统审核,即可加入题库。】
宋慎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好好好,能自己决定就好,否则要是只能按课本顺序,下一次考试成绩出来恐怕会漫天飘红。
…………
往三大营赶路的朱元璋,也同时接到了即将有新学生加入的提示。
他挠了挠额头,有点烦躁。
猜都猜得到肯定是嬴政那厮又搞了什么事情,所以得到了抽人进入的机会。
但这家伙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要抽奖,肯定抽咱老朱家的后世子孙啊,那年代晚,好东西肯定多,抽个蒙恬进来管啥用!
“没点格局!”
朱元璋愤愤评价,顺便在心里暗自决定,等明天上课,一定要刺嬴政几句。
不,他要阴阳所有人!
第88章 差点被呛死的张唯
因为有了新学生,宋慎瞌睡也没了,就这么精神奕奕地一路坐到了三大营。
旁边的张唯其实挺纳闷,不知道他为什么刚才还困得差点栽出车窗,这会儿又一个劲拉着自己聊天,但是他也没办法,只能跟宋慎继续科普如今那些大官家里有些什么瓜。
“哟,到了。”
马车停下,张唯掀开帘子看了看,车夫回头对他点头示意,表示已经到地方了。
他扶着宋慎下了马车,一边慢慢走,一边介绍道:
“闻到酒香没有?这儿离那家店还有百来步呢,但是那味道就是霸道,隔很远都能闻见。”
其实不用他提醒,照宋慎如今瞎眼之后提高的嗅觉能力,还没下车就已经闻到阵阵酒香了。如今离得近了些,那酒的味道便愈发浓郁,甚至光是靠近都让人觉得有些上头。
宋慎下意识又抽了抽鼻子,道:
“是很香。他们家到底有多少酒,难不成是自己酿的?若非大批量储存或者酒坊开在这儿,很难有这么大的味道。”
张唯惊讶地眉毛都抬高了几分,赶紧拉了拉宋慎的衣袖,把他拽近了些,低声叮嘱:
“你猜到就猜到,可别胡说八道讲出去啊。”
“这地方虽然号称是个百年老字号,但说到底,咱们应天府里的老字号有八成都是皇家的产业,凡是沾了酒水的,陛下都不会放过。”
“大明立国之初,为了禁酒,陛下就定了许多规矩,其中有一条法令叫做塞源法,便是不让百姓种植糯稻,因为酿酒是需要用糯稻做原料的。具体要怎么酿,我其实也不太懂,就知道个这。”
“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而且就算是朝廷发了禁酒令,也很难完全根除百姓们在自家偷偷酿酒,所以除了对酿酒的酒曲和兜售的酒水分开征收税款,还有关于民间酿酒的法令,非常严格,要是偷酿酒水而不缴税,一旦被告发,就得吃一顿笞刑。”
“大家都知道这家烧刀子是自己酿酒,鼻子又没被堵住,都猜得到,但是为何无人告发?”
“因为它是皇家产业,缴不缴税的,总归都是从皇家左手倒右手,何必触霉头。你也千万别去跟人提起来啊,如今咱们本就情形严峻,万一被有心人听见,可不是好玩的!”
想到历史上在三年后发生的事情,宋慎听得满脸肃然,连连点头。
见状,张唯也松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以宋慎如今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他只要没在应天府内当街杀人放火,不论犯了什么事儿陛下都会全力保住。
但事情不能这样办,恃宠而骄绝没有好下场的。
既然老师和陛下都将宋慎平日的事情托付给了他,那自己就得尽心尽力,不管是为了师恩君恩还是家中九族,都得小心,再小心!
受了张唯这种小心翼翼的悄悄话影响,宋慎也把自己的声音放低了。
他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说:
“从明兄,既然你说这烧刀子是他们家自己酿的,那伱觉着,他家后院会不会有酿酒的东西?”
张唯一愣:
“我哪知道,凡是这类卖酒水、布匹的铺子,后院哪是能随便进去的,人家怕你偷方子呢!”
宋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道:
“那我若是能帮他们改进改进这方子,你觉得他们能让我进去吗?”
张唯人都麻了:
“你进去干啥啊?你看不见,哪怕能进去,又能做什么,是打算一头扎进酒缸里去泡个澡?更何况人家虽然已经是皇商了,但也实打实地做了大几十年近百年,父传子一代代传下来的,你原先就在家里读读书,莫非还能从书里读到怎么改进酿酒方子不成?”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个借口很不错!
宋慎当即承认下来:
“实不相瞒,我当年眼睛还好的时候,确实在书里看过一个方子,可以让这烧刀子变得更有用。”
“即便我忘了很多事情,但书里看过的一些,我还依稀有点印象,所以我今日其实是想来看看这烧刀子的方子能不能用。”
张唯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然后张唯当场开始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结果一无所获。
他有点汗流浃背了。
方才宋慎说的这话显然是胡扯,可先前陛下就已经跟他耳提面命过,一旦宋慎要有什么动作,第一时间就要去跟陛下禀报。如今宋慎说要让烧刀子变得更有用,这里头肯定有事,有大事,可张唯到处找仪鸾司的人想让他们去通风报信,却压根没看见人。
此时此刻,他都恨不得在心里把毛骧全家给问候一遍。
该你在的时候你不在,不需要偷听的时候倒是在房梁上一顿瞎记。
要你们仪鸾司有啥用啊!!!
“……好,好,等会儿为兄一定帮你跟店家好生说说。”
张唯擦了擦已经流到下巴的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了再说。
不多时。
两人走得慢,但因为烧刀子店本来就不远,所以他们慢悠悠的还是走到了门口。
张唯在店门口跟宋慎低声介绍道:
“子畏啊,这里是卖烧刀子,不过也卖吃食,卤的下酒菜还不错,既然你想多在这呆一会,那咱们进去坐着吃点喝点再说,如何?”
宋慎对他的安排毫无意义:
“好,从明兄,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