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刘荣最真实的反应:呃……
啊这……
什么鬼?
窦婴这上来就是刁钻一问,不等自己作答,又是一阵机关彩虹屁拍上来?
刘荣自认身上没有王霸之气之类的东西,更绝不会自负的认为:自己一个皇长子的身份,便足以让窦婴这样的大儒丢下文人体面,如此不加掩饰的拍自己马屁。
事出反常,必有妖。
窦婴今日,很不正常……
“表叔这话说的,侄儿自己都差点信了……”
“——什么大忠似奸,舍身为国啊~”
“不过是想讨好父皇,便想着给少府开一条财路,又没耐心薄利多销,才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么一件奢靡之物罢了。”
“孩童心智所为,却被表叔这般夸赞,侄儿我这张脸,可是实在有些挂不住了啊?”
带着自嘲的笑意,轻描淡写的将窦婴的彩虹屁全部‘退回’,刘荣望向窦婴的目光,也愈发带上了一股审视。
作为皇长子,天然的储位竞争者、天生的政治人物,刘荣已经养成了一个极其实用的本能。
——任何人说的任何一句话,都首先判断其目的和动机!
别急着想这么做,对自己是否有利,而是要先想想:劝自己这么做的人,能因为这件事而得到什么。
很显然:从窦婴方才的话语中,刘荣实在推断不出窦婴有何图谋。
直到窦婴提及另外一件事,一段尘封的记忆,才缓缓涌现在刘荣脑海当中……
“陛下已经颁诏,召梁王再朝长安了。”
“但在那之前,齐王、楚王,已经各自从封国出发,朝长安而来。”
“——按时间来算,齐王、楚王,也确实都已经到了朝觐长安的时候(诸侯王三年一朝长安)。”
“但眼下这个档口,齐王、楚王共朝长安……”
“公子,难道就不觉得有哪里奇怪?”
隐约听出窦婴的意思,是叫自己小心梁王刘武——尤其小心梁王刘武在接下来,这场已经进入倒计时的诸侯叛乱中捞到太多功勋、威望,刘荣心下当即了然。
和栗姬已经把儿子刘荣,当成板上钉钉的准储君、把自己当做毋庸置疑的准皇后一样:窦婴,这是已经要把皇长子刘荣,当做汉家的储君太子来对待了。
太子家令,对待储君太子,可不就是知无不言,又殚精竭虑?
但刘荣不傻。
至少在刘荣看来,如今的自己,还远没有具备‘提前给自己构建太子班底’的能力。
于是,刘荣在漫长的思绪之后,只如是丢下一番话。
“表叔,说笑了。”
“侄儿不过皇子之身,即无王爵加身,又无封国作为依仗。”
“——父皇要削藩,我这做儿子的,自然是倾尽所能的为君父效命。”
“至于关东会闹成什么样,齐王、楚王为何来朝长安,梁王叔又来长安做什么……”
“恕侄儿直言:古有杞人忧天,为天下人徒增笑柄。”
“今有皇长子刘荣,但在其位,便只谋其政——只要一日是皇子,便会一日做好皇子该做的事。”
“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皇长子,断不敢有丝毫遐想……”
说罢,刘荣本能的侧过头,朝上首正要开口的母亲栗姬使了个眼色。
待母亲愤懑不平的住了口,刘荣才含笑正过头,对窦婴再一拱手。
“表叔今日所言,侄儿以性命担保:绝不会有半个字传出宫外。”
“但侄儿这条性命,也并非刀枪不入、不老不死的;”
“往后再来凤凰殿,表叔,万当慎言……”
第55章 老娘长进了?
在离开凤凰殿的时候,窦婴一步三回头,望向刘荣的目光中,尽是说不尽的欣赏之色。
——没错,欣赏。
刘荣对储位的话题讳莫如深,非但没有让窦婴感到失望,反而还让窦婴本还有些疑虑的心,彻底踏实了下来。
皇长子,很不错!
至少不蠢!!!
坚持立嫡立长,就算最终结果不尽如人意,看刘荣今日这般反应,也断然差不到哪里去。
“可是……”
涓EUR鍏?簲.涓EUR浜斿洓.浜屽洓鍏?.涓冧笁
话音未落,上首的栗姬点头如捣蒜。
闻自家老娘又开始说起‘我儿日后必是太子’那套说辞,刘荣本温言悦色的面色陡然一拧,眉头也应声一皱。
只见栗姬茫然呆坐于上首主位,不知是在思考刘荣话里暗含的深意,还是在艰难理解刘荣的话语。
“我儿为何那般挤兑窦王孙?”
用老三刘淤私下发的牢骚来说:刘荣担心老娘给自己惹祸,都快变成心病乃至心魔了……
不料刚要起身,便见栗姬嗡然站起身来,又摆出那一副有话要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在刘荣的注视下,栗姬一点点低下头,甚至不安的捏起了衣角。
“嘬!”
见刘荣终于肯跟自己温声细语的说话,栗姬许是心中哀怨得到了宣泄,一时间也哭成了泪人。
心心念念的事有了着落,窦婴离开时,就连脚步也轻快了起来,若非还要不舍得回头看刘荣,怕是都恨不能小跑而去。
“为了生儿,母亲在那般年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儿实在不敢奢求母亲能看透每件事、每个人。”
而在目送窦婴离开,并招呼葵五替自己送一送之后,刘荣一边小口抿着茶,一边用余光打量起上首主位,母亲栗姬那有话想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纠结神容。
说到最后,栗姬面上已是看不出是委屈还是哀怨,嗔怒还是落寞。
本是想要为智商堪忧的母亲,解读一下自己方才,同表叔窦婴之间的那番谈话,说到最后,刘荣却还是本能的说教了起来。
出乎刘荣意料,同时也让刘荣感到些许欣慰的是:又一番隐晦的说教,依旧没有召唤出那个歇斯底里的母亲。
上午开始烧,到晚上九点多才退,好不容易把头从枕头上拿起来,也就来得及写了这一章。
说话间,刘荣的语调中,也难得带上了一抹由衷的温和。
“母亲有话,大可直言。”
不等老娘再说出些超脱人类智商下限的话,刘荣便抢先开口打断:“尤其是这后宫之中,无论有没有生下孩子、无论生下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但凡是个女人,便都绝不可能为母亲好。”
只再度低下头去,双手于身前汇聚在一起,两手的大拇指轻轻摩擦起彼此的指甲盖来。
“我不想给我儿拖后腿……”
“方才那番话,儿即是对表叔说,也同样是对母亲说的。”
正含泪点头不止,听闻最后这句‘别轻信王夫人’,正要擦泪的手顿时滞在了半空,脑海中,也不由出现那女官灿烂的笑容。
“——我想帮帮我儿!”
老生常谈的一番说教,便见上首主位,栗姬面上顿时流露出一抹本能的不耐。
“这就意味着无论如何,表叔这个儒士,都会坚定不移的支持儿、支持皇长子。”
不料刘荣话音未落,栗姬那鼓足勇气,却仍有些不安的怯怯声响起,引得刘荣当即一愣!
却见栗姬道出一语,又深吸一口气,再度鼓足勇气,抬头望向长子刘荣,抿紧了嘴唇。
“——能抢在程夫人、贾夫人,还有其他诸姬、嫔前,最先为父皇生下儿,让儿做了皇长子。”
“剩下的事,就都放着让儿来吧……”
“但太子詹事是表叔的官职,真正能反应表叔脾性的,是‘儒士’二字。”
“舒坦呐……”
“再多上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
稍思虑片刻,便继续道:“表叔窦婴,确实是太子詹事不假。”
“宫里的人都说,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给我儿拖了后腿。”
“——为了生下儿,母亲已经去了半条命。”
“遇到什么事,母亲大可来问儿,只要母亲想知道、愿意听,无论何事,儿必皆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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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实在抱歉,乌鲁木齐这几天零下二十多度,直接给我冻麻了……
但转念一想:就连太子詹事窦婴窦王孙,都被儿子这番话说的喜笑颜开,不怒反喜;
莫非自己,也该听听儿子的话?
虽然不知道老娘心中所想,但见老娘难得没有开口打断自己的说教,更没有蛮横的指责自己‘做儿子的还反教上母亲了?’之类,刘荣心下稍安。
本来这几天就吭哧吭哧咳,今天上午又发烧,到晚上九点多才退,好不容易把头从枕头上拿起来,也就来得及写了这一章。
“再怎么说,也终归是太子詹事,我儿日后的家令……”
冬去春未来,衣食父母们注意保暖,别染了风寒哦~
实在抱歉,乌鲁木齐这几天零下二十多,直接给我冻麻了……
“与人不默坐,对牛不弹琴,三思而行,有的放矢,才是母亲应该做的。”
许是这惴惴不安,好似小孩儿犯了错后,面对家长时的模样,刘荣终还是心软了一瞬。
“她们想的,只会是扳倒母亲和儿,她们和她们的儿子,就有机会觊觎神圣。”
“因为按照儒家坚守的道理,无论是百姓的家业,还是天家的宗庙、社稷,都必当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说直白点,便是龙生龙,凤生凤,田鼠儿子会打洞。”
“——明明是来投诚,就算不温颜以待,也不该那般驳了王孙的体面?”
“儿如今是皇子,就只做皇子该做的事,纵使父皇只有我这一个子嗣,儿也绝不会痴念储君之位。”
请各位衣食父母多多担待。
“——我、我想帮帮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