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茂点点头,说道“没错,谭大人...”
说着,黄茂刚想要抬手指向地图,不过却被任俊杰连忙阻止了。
任俊杰抓着黄茂的手,打断了他的话,连忙说道“诶,黄大人先别说,让本官猜一猜”
黄茂闻言,也来了兴趣,笑道“那大人您说说准备建在哪里好?”
任俊杰放开了黄茂的手,接着将手移到了地图上的一块地方,说道“这里”
黄茂见状,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任俊杰,不可思议的说道“啊?大人您怎么知道的?”
还真给自己猜对了?看来跟谭麟所想一样,那是块好地方啊,任俊杰乐呵呵的想着。
任俊杰打趣道“猜的呗”
黄茂讪讪一笑“大人说笑了,大人一定是知道那里适合当前广州港的情况”
任俊杰微眯着眼,说道“这些天本官一直看这三年来,几个码头的番商进出人口登记信息和进出口货物...”
原来,任俊杰刚刚所指的地方便是太平镇(今东莞虎门镇一带)。
(其实准确的说,虎门古称“靖康”自秦汉以来,这虎门镇和长安镇一带皆为盐场,也就是古代广东十几个大盐场之一的靖康盐场,就是名字跟宋朝的靖康年号给撞了,名字不好听,这里便用以前虎门镇另外一个名字-太平)
大魏的广州府下辖8个县:南海县、番禺县、增城县、清远县、怀集县、东莞县、新会县、信安县。(各个朝代广州的管辖范围都大不相同,这里以宋朝广州范围为例)
东莞,扼珠江口要冲,广州城之前卫,省会之屏藩,从海面进出广州,必定要先经过东莞,位置是得天独厚。
任俊杰之所以会选择这里,皆是因为这里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商业经济也很繁荣。
广东有13座大盐场,东莞就占了三个,就像坐在金山银山一般,市场货如轮转,江上漕运繁忙,带动了很多行业的发展,一切都源自它有众多水路网,东西南北皆畅通无阻。
除了交通便利之外,还有一个让任俊杰选择这里的重要原因,那便是“莞香”了。
莞香是瑞香科沉香属乔木,历史悠久,唐宋时期已普遍种植,是东莞的地方特产,所以叫莞香。
众所周知,古代华夏远销海外的三大王牌产品就是:茶叶、陶瓷、丝绸。
不过在这三件套之外,还有一种远销海外的产品,那就是香料,隋唐时期香料贸易达到了一个顶峰,大量的香料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运到海外交易。
任俊杰这些天从档案上稍微研究了下,陶瓷出口大多是在兰湖码头那边,因为它附近有个西村窑,很多瓷器都在那里交易。
茶叶与丝绸出口大多都在光塔码头那边,因为番人坊就在那里,又离广州城很近。
而香料最大的市场在东莞,那里除了盛产盐还盛产各种香料,莞香最为出名。
虽然东莞也靠海也有码头,但是现在市舶司没在那里设立出海码头,那就不能在那里私自出海。
没有交税和通过检查的,那便是走私了,抓到的话罚到你哭,而且还得进去,严重点要掉脑袋,巡检司干的就是这活,每天都在水面上巡察。
所以现在香料商人想将香料远销海外,那便得将香料从东莞运到最近的外港-波罗庙码头(今黄埔区),这路程一来一回也得要一天时间。
任俊杰想的是,若是在东莞太平镇那里设立一个码头,那将大大的刺激了东莞的香料市场。
各地的香料商人皆会四面八方的聚集在此,让香料贸易更上一层楼,同时还能缓解广州港几个码头的压力。
任俊杰啦啦啦的向黄茂说了在太平镇设立码头的好处。
黄茂那是越听越惊讶,跟谭大人所说的基本都一样,这新任市舶使是真的厉害,能这么快就能摸透广州港的情况,难怪这些天一直在看往年的档案。
黄茂听完后已经对任俊杰佩服至极了,激动的拱手道“大人英明,跟之前谭大人说的都一样”
任俊杰一愣,随后笑哈哈说道“是吗?那你觉得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黄茂连忙摇摇头,说道“没有,下官觉得大人的计划很好了,只要太平码头一建成,香料的贸易将会更繁荣,税收也会更可观,还能分散其他码头的压力,一举三得”
任俊杰闻言也就放心了,黄茂经常在几个码头来回跑,连他都说好的话,那便是可行的。
接着,任俊杰笑了笑说道“好,既然黄大人都没意见的话,那就暂时这么定下,你这几天在码头上有什么要紧事没?”
黄茂想了一下,回应道“没有,大人”
任俊杰摆摆手,微笑道“那行,你现在跟本官去一趟府衙找知府大人交涉一下,希望他也能支持吧,顺利的话,咱们得去东莞县两三天,实地看看情况”
黄茂一喜,拱手道“是,大人”
第265章 出差
此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天已经差不多亮了,任俊杰整理了下案桌后,便跟着黄茂去了广州府衙。
广州知府叫蔡信初,这人任俊杰之前在巡抚大人的宴会上有见过,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对任俊杰的态度还算客气。
别看市舶使只有从五品,也没啥地方实权,但人家是搞钱的财神爷呀,而且还是皇帝亲派的财神爷,港口搞得越火热,地方经济就跟着越火热。
两人坐着马车来到了广州府衙,没有坐官轿,那玩意任俊杰坐不习惯。
身着官服,大门口的衙役想都没想就带着两人去了二堂等候,这是任俊杰第一次进来这府衙,布局比巡抚衙门还低了个档次。
过了好一会,广州知府蔡信初出来了。
任俊杰和黄茂见状,连忙站起身来,齐齐行了一礼“下官见过知府大人...”
蔡信初笑呵呵的摆摆手,边走边说道“任大人,黄大人,今天怎么这么早?”
任俊杰露出一丝微笑,说道“这不是下官还没来过府衙吗?今天让黄大人带过来认认路,以后就熟悉了”
认路?你说我信吗?蔡信初瞄了任俊杰一眼,嘴角微微一扬,坐了下来笑道“对,一回生二回熟嘛,以后下值没啥事就来府衙找本官品品茶嘛,诶,你俩别站着呀,快坐下说话”
“是是是,大人..”任俊杰和黄茂又行了一礼后,又坐了下来,这些客套话他们自然是左耳进右耳出,认真你就输了。
蔡信初接着说道“任大人在市舶司可还适应?这些天想找个机跟任大人坐下来好好聊聊的,可惜本官公务繁忙,一直抽不出时间来,不过今天任大人倒是先来了,那正好,正合本官心意,想领教一下任大人的高见”
言外之意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很忙。
任俊杰和黄茂也不傻,自然听出来了,随即任俊杰讪讪一笑,拱手道“还请大人见谅,一大清早的就来府衙叨扰大人,高见不敢言”
任俊杰顿了顿,又笑道“这次下官和黄大人前来,除了是认认路之外,其实还有件事情想跟大人商量一下”
蔡信初端起茶杯小抿一口,随后瞥了任俊杰一眼,笑呵呵说道“任大人但讲无妨”
于是乎,任俊杰便将再建一个码头的想法告诉了蔡信初,黄茂在一旁补充。
蔡信初听完后,微眯着眼想了一下,随后便询问道“东莞县太平镇?在府城旁边再找块地不好吗?”
蔡信初是怕在下面的县再设立出海码头会影响到府城的商税,毕竟府城这里有两个内港码头,直接带动了府城的经济,除了进出口的关税外,其他商税皆由地方官府征收。
任俊杰摇摇头,说道“大人,香料贸易现在就东莞县那边最有优势,而且大人也不必担心其他的,现在广州港进出口的船舶数量每年都在增多,很快这内港码头就不能满足日常需求了”
紧接着任俊杰又说道“其他码头能分担内港两个码头的压力,对广州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极大的缩短船舶进出港时间,也避免了河道拥堵”
蔡信初顿了顿,又转头看向黄茂,说道“黄大人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任俊杰才上任几天,蔡信初有点不相信任俊杰的专业,还是问问经验丰富的黄茂吧。
黄茂闻言,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说道“是的,下官也觉得在太平镇再建一个码头是目前最合适的方案”
蔡信初沉吟片刻,随后摆摆手说道“行吧,既然二位大人都这么说,此事本官就应下了”
任俊杰和黄茂一听,相视一笑,随即齐齐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支持...”
任俊杰接着说道“大人,下官和黄大人今天打算去一趟东莞县,大人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探坊一番?”
蔡信初敲了敲桌子,笑道“不必,本官这两天还有些公务要忙,就不去了,等会本官写封信给你们,到时你们转交给东莞县令,让他带二位大人去了解一下情况吧”
“...”
就这样,广州知府初步同意了在太平镇再建一个码头的建议,不过最终能不能成,还得看任俊杰和黄茂实地考察的结果。
若是可以的话,任俊杰便号召广东商会的那几个会长和几个番商代表,提前通知他们一声,让他们也有所准备,主要是建码头要花钱的,他们每人能捐点出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客套几句后,任俊杰和黄茂便告辞了,他们还得赶着去东莞县呢。
回到市舶司时,任俊杰就去了后宅跟自家娘子说了这两天要去东莞出差。
又召集了各部门主管,倒也没隐瞒他们,简单明了的说了此事,这两天自行安排别作妖,还让郑巡检带些人跟着一起去东莞县。
广州去东莞最快的交通工具,自然就是船了,顺着珠江飘流而下,再拐进内陆水道,直接就到达目的地。
早上九点多任俊杰就登上了官船,这次郑巡检带了十六名衙役护卫,个个都是见过世面的老鸟了,每天都是在这江面上巡察,有时碰到走私船,谈不拢还会上去比划两招。
至于要靠什么谈拢,自然就是人人都爱的东西,不过这些年少了,因为谭麟一上台就励精图治,打击了很多贪污受贿的小吏,所以他们现在也都不太敢了。
郑巡检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后来的嫉恶如仇,全靠谭麟的手段还有现在朝廷的养廉银,能安心赚钱,谁还想提着脑袋去干活呢?
虽然打击走私是个挺危险的活,但他们是正规军呀,一发响箭(信号弹),在附近的巡检司的人都会围过来帮忙。
江面巡查的水军也会积极打击走私,这也是他们的活,要不然谁给他们发粮饷啊?
全省有三十六营水师,分别驻守在全省水域较为重要的位置,太平镇附近就驻守了一营水师,这也是任俊杰选择在那里设立码头的原因之一。
有水师加持保护,那这个码头就能长久,乱不了。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任俊杰他们到了东莞水域附近。
船上,郑巡检啦啦啦的向任俊杰介绍着东莞水域的基本情况。
第266章 驾临
任俊杰听完郑巡检的介绍后,望着这宽阔的江面波光粼粼,抬手指向远处那几艘运盐船,说道“这是咱们刚刚看到的第几艘盐船了?每天都是如此多吗?”
每一艘盐船都插有运盐司衙门的旗帜,还有官兵护卫,所以很好辨认。
郑巡检一听,拱手道“回大人的话,每天都是如此,东莞县有3个大盐场,若是运盐到广州一带集散的话,必定要走珠江水路”
任俊杰点点头,接着询问道“我看舆图上标示,太平镇一带皆是深水区,能供大船停泊和航行,运盐司衙门在那里设立一个运盐码头,咱们市舶司现在又要计划去建一个出海码头,应该不会有影响吧?”
专业的事情还是问专业的人来说,这郑巡检可是经常在水面上跑的,又担任巡检一职多年,比黄茂还熟悉各处水域。
郑巡检想了想,随后说道“不会的大人,太平盐场的码头在下游位置,咱们市舶司去上游建码头就好了,而且上游离镇子近”
太平镇(靖康)的下游位置在今天长安镇一带,上游则是今天的虎门镇一带。
盐烧积雪千田白,花吐攀枝十里红。这诗就是描写了当时虎门和长安一带的靖康盐场的场景。
任俊杰一听也就放心了,刚刚看到来往盐船有些多,这才问问看有没有影响。
“行,等会上岸后直接去县衙吧,时候也不早了,明天再去太平镇还有香市看看”
“是,大人..”众人齐齐应了一声。
从珠江直下,再拐进东江南支流,最后再转进老鼠涌,在东莞县城外一处官驿码头下了船,平时这里就是县里接待从府衙下来的官员的。
驿站的管事看到这么大阵仗,一询问才得知是市舶使大人下来了,连忙行着礼,就是这市舶使大人看着有点年轻呀。
任俊杰让他们不必多礼,快些安排几辆马车,他要进城去见见东莞县令。
管事一听也不含糊,立马去安排四个带路的小吏还有四辆马车,还让人骑着马先去通知一下东莞县令作好迎接的准备。
一路上,任俊杰简单的观察了外面的情况,虽然没府城那般繁荣,但来往商队也是络绎不绝,比一般的县城好太多了。
要看一个地方富不富裕,看路就知道了,任俊杰也算是从南闯过北,啥样的路他都走过,现在走的路就很富裕,都是钱的味道。
别以为古代的土路是不用修的,里面的工序和用料讲究多了。
进了城后已经是夕阳染色满天红了。
东莞县衙大门口。
东莞县令刚刚一听说市舶使大人下来了,也是有些懵逼,市舶使来他东莞干嘛?路过的吗?
此时虽然已经是闭衙时间,但现在县衙还是打开了中门准备迎接任俊杰,这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