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舶司不仅仅具备海关之职,还有海外招商,外事接待等多重兼职。
首先是管理进出口船舶,想要从广州港出发到各国贸易的,得先由市舶司的人检查是否携带违禁物品,没有问题的话就发一张“公凭”,也就是通行证,写清楚出海的人、货、目的地。
大魏的铜钱、铜器、熟铁、战马、粮食、书籍等等,是禁止出口的。
大魏商人在广州起航,返航时也必须回广州,不能停靠在大魏其他地方的港口,还有返航时间不得超过一年。
既然是市舶司,那最重要的就是征税了,无论是大魏商人还是番商,税率皆是十收一,也就是你船上货物总价值的百分之十。
(宋朝市舶司一般都是收百分之十,也有收百分之二十和四十的时候,不过因为番商反映税收太重,后来就恢复原税率)
还有就是海外招商,来大魏做生意的番商,那就是来送银子的呀,为了加快贸易发展,市舶司还会派人代表市舶司前往东南亚各地“招诱”番商来大魏做生意,就是宣传宣传大魏的各项惠商政策。
每年十月份番商要回国时,市舶司还要在广州正南门的海山楼设宴慰劳欢送,都是财神爷,来年一定要再来啊。
(南宋更是放大招,为了招诱番商来华经商,直接给一些番商巨贾授封官爵,比如那个巨商蒲琚就封了个承信郎)
外事招待,也就是接待朝贡使臣,外国贡使到达广州时,由市舶司了解详细情况,安排贡使在来远驿先住下,再上奏朝廷。
若朝廷认为无需进京,便由市舶司就地遣回,若朝廷准许贡使进京,也由市舶司派人护送贡使陪同往返。
第252章 职责
既然有番商来大魏经商,那这些番商必然也就要有个落脚点。
各大港口都设有番坊,那都是给番商居住的地方,一般都离码头很近,广州的番坊就在光塔码头那边。
这些番坊皆由市舶司管理和监督,同时,番商若是在大魏犯法,市舶司也要参与审判,负有司法管辖权,一般来说,这事得看大还是小,懂的自然懂。
市舶司还有一些额外的任务,比如要承担番商遭遇海难的救援、救济、遣返等工作,漂洋过海哪里都能一帆风顺?
广州作为大魏的第一港口,以之为起点和终点的航线遍布东南亚、西亚,与之发生贸易关系的国家达到50多个,呈现出“万国衣冠,络绎不绝”的景象。
谭麟啦啦啦的给任俊杰详细讲解了市舶司的主要工作,任俊杰听完暗自惊讶,他还是低估了这广州市舶司,简直就是只吞金兽,在其余六个市舶司中,广州最属重要。
谭麟讲完后,看着任俊杰说道“任大人初来乍到,肯定会有些不懂之处,下面的人都是在市舶司任职已久,可以多询问一下他们”
任俊杰笑了笑应了一声“下官知晓”
谭麟微微点头,又说道“哦对了,说了那么久,本官给你介绍一下其他同僚吧”
谭麟转头看向厅堂外边正在站岗的几个衙役,说道“来人,让各司司丞来中堂一聚”
“是,大人”
不一会,就有人陆陆续续的赶来了,这些都是市舶事各部门的主管。
大家伙见到他们的新上司那是热情的又打了一声招呼,任俊杰也微笑回应着,便跟他们聊了起来,说是以后多多指教。
众人见新上司挺随和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表示以后一定好好辅佐任俊杰,办好自己手中的差事。
市舶司不仅有市舶使,还有市舶监(从六品),这个也是皇帝亲派的,是任俊杰的副官,叫黄茂,不过今天他刚好出去办事了,这会没在衙门。
市舶监虽然是辅佐市舶使的副官,但他也有监督市舶使之责,从市舶监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了。
若是市舶使贪赃枉法,那市舶监也可以上奏朝廷,跟通判差不多,监督知府奉公守法。
所以要么两人就串通一气,要么就老老实实办差,因为这两人就是市舶司里最大的官了。
除了这两人外,底下的就全都是小虾米了。
市舶司下辖多个部门,有榷税司、巡检司、稽查司、经历司、客司、来远驿、市舶库,统察番长公事。
榷税司,就是管征税的。经历司就是管文书,登记之类的。稽查司自然就是打击走私,检查船只是否有携带违禁品。
巡检司就是在各大码头巡逻,有时会协助稽查司办差。客司是负责接待外商。来远驿是负责接待外国贡使,还兼任宣传责职。市舶库自然就是负责保管进出口货物,广州四个码头都设有仓库。
统察番长公事,简称就是番长,负责管理番坊公务,不过这人不是大魏本国人,而是由番人担任,但必须要由市舶司推荐给朝廷,朝廷再正式任命这个番长,能当上番长的,皆是番人里比较有威望的人。
各司的头目皆是正九品或正八品,再底下就是不入流的小吏了,都是协助各部门的运转。
还有两个主官的出行安全和市舶司衙门的日常巡逻站岗跑腿等,皆由巡检司的衙役负责,市舶司没有设三班衙役,这也就是市舶司的大概了。
按照江湖规矩,一般新官来上任的第一天,离任官员要宴请新官,给他接风洗尘。
里面也有个意思就是交接工作时别抓得太紧,得过且过得了,大家还都是好朋友。
所以谭麟笑呵呵的让任俊杰今晚一定要来这里吃席,各部门司丞陪同,也算是一场告别吧。
任俊杰懂规矩,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客套了几句后,谭麟便让各司司丞都回自己岗位工作吧。
而任俊杰也适时提出了告辞,该了解的他也都大概了解了,就是没见到他的副官,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算了,晚上就知道了,任俊杰暗暗想着。
从市舶司衙门出来后,任俊杰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在大街上走走看看,感受一下广州的市井繁华。
“阿福,你觉得广州怎么样?”任俊杰突然间询问起跟在后面的阿福。
阿福边走边笑道“少爷,广州挺好的,这里好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了京城呢,就是有些闷热,这都八月天了”
任俊杰闻言一乐,笑哈哈说道“那是你没过去巴蜀,那边夏天比广州热多了”
阿福闻言愣了愣,疑惑道“少爷去过巴蜀?”
任俊杰回头瞥了阿福一眼,说道“书上说的,书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叫你平时不读书”
阿福讪讪一笑,顺势拍了个马屁,说道“少爷真是学识渊博,难怪能当大官。”说着,阿福双手还夸张的摆开。
任俊杰嘴角一扬,笑骂道“你小子也学会拍马屁了,跟在少爷身边好好干,别整一些虚的,明年少爷给你娶个广州媳妇”
阿福可不会再上当了,挠了挠头笑哈哈说道“少爷,还是别了吧,小的现在就想一心办好少爷交代的事情”
“哟,你小子有长进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少爷会帮你掌掌眼的”
“啊?多谢少爷”
阿福比任俊杰还小一岁,任俊杰也觉得是该给他找个媳了,可别把人家小伙子给憋坏了,年轻人气盛,偶尔泄下气,干活才会更认真嘛。
接着,主仆二人说说笑笑的聊着这座南方大城的不一样,也见识到了很多新奇的玩样。
任俊杰还想要跟他娘子来场偶遇呢,却愣是没碰到,广州城太大了,根本就逛不完。
不过任俊杰发现了这边茶馆特别多,一条街上至少有三间茶馆,这可京城还夸张,任俊杰还亲自去体验一番,里面讲究还挺多,看得出来广州的茶文化很浓厚。
一直到下午5点,任俊杰来市舶司衙门这里赴宴了,由于没有女眷参加,任俊杰也不便带他娘子一起去。
第253章 真会演
这一次,任俊杰就见到了他的副官市舶监黄茂,还有下午一些没见到的下属。
旁边还有几个一眼看过去,全身上下都写着有钱二字的主,打扮得像是商人。
黄茂,二十八岁,虽然比任俊杰大七岁,但却没任俊杰的气运。
入职市舶监已有两年多,对于市舶司的大小事务黄茂现在也都很熟练。
在没来公文之前,黄茂还幻想过自己能不能转正当老大,可事实告诉他,想多了。
不过黄茂也没气馁,毕竟这两年来他也没啥政绩,就是协助谭麟处理一些事务而已,没有政绩就没法升官,别人想提携你都难。
想要政绩就得要上司给机会表现,黄茂倒也想得开,毕竟他踏入官场也才不过七八年,28岁能做个从六品官算是不错了。
酒席还没开始,任俊杰正在市舶司衙门后宅正厅里跟人吹牛逼。
刚刚经谭麟的介绍,任俊杰也大概了解了在场所有人的身份,那几个富贵逼人的主,就是广东商会的会长和几个副会长。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广州因为靠海而海洋经济发达,这几人的家族全都是做海外贸易的,个个富得流油,若是随便将一人抄家,可抵得过广东好几年的税收了,全都是大佬级别的。
这些人能做这么大的生意,朝廷肯定是有人的,所以每一届的市舶使都不敢小瞧他们。
何况他们又都是市舶司的财神爷,每年贡献的税银那是哗啦啦的,因此很多市舶使都会与他们交好,合作共赢,做大做强嘛。
今晚谭麟叫他们过来也算是给下一任铺路,提点任俊杰以后要摆正一下态度,市舶使要想干出政绩来,还得仰仗各路财神爷,他们才是你升官路上的踏脚石。
这不,广州港这几年的税收蹭蹭的往上升,谭麟现在也跟着往上升了。
这些商界大佬对于任俊杰这个新市舶使还是处于观望态度的,能好好合作那自然是最好,若是要挑刺,他们也不怕,谁家朝里没个人?要是商会联合起来,那市舶使肯定也头疼,严重点还会丢官。
任俊杰他懂,他也明白其中的道道,从谭麟对待那些人的态度上他就知道了,那些迂腐守旧之人还真的干不好市舶使这一职。
“黄大人,以后多多指教了。”任俊杰坐在谭麟旁边笑呵呵的拱拱手。
下方的黄茂闻言,连忙还了一礼,笑道“大人客气了,辅佐大人是下官的职责”
任俊杰微微一笑,说道“虽然还没跟黄大人一同共事过,但刚刚见到黄大人那是一见如故啊”
谭麟适时的开口道“黄大人是个好帮手,任大人以后就知道了。”说着,谭麟还意味深长的瞥了黄茂一眼。
任俊杰笑呵呵说道“谭大人都这么说了,那黄大人肯定是个不错的好帮手了”
紧接着,任俊杰转头看向黄茂,笑道“希望黄大人以后能跟本官一同管理好广州市舶司,以后本官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黄大人也要积极指出,只要是有道理的,本官都会听从”
黄茂有些受宠若惊,谭大人再为自己说好话?随即黄茂一脸的谦逊说道“大人言重了,下官还是那句话,一定会尽心辅佐大人的”
广东商会会长钱嘉盛也笑着附和道“黄大人好像来市舶司已有两年了吧?这两年黄大人可是很尽心尽职的,为咱们老百姓做了很多好事”
任俊杰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你们脸上就差贴有钱二字了,你们管自己叫普通老百姓?
“幸得这些年市舶司有谭大人和黄大人在管理,来广州贸易的番商也逐渐增多,咱们这些靠海吃海的商人这些年才能赚点小钱养家糊口”
“可不是嘛,说来还得感谢谭大人啊,就是谭大人要走了,老夫是万分不舍啊”
“诶,周老爷,这叫什么话,谭大人是升迁了,是要进户部的,咱们应该为谭大人高兴才是”
“就是,谭大人走了,不还有任大人吗?”
“对对对,听闻任大人是千百年来第一个六元及第,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任大人一定能胜任广州市舶使的,为咱们这些小商谋福利”
说着,那几个商会会长齐齐望向任俊杰,似乎在等任俊杰的回应,还挺默契的。
任俊杰愣住了,这群人真就比他还会演,不去唱戏可惜了。
随即任俊杰也露出一丝微笑,拱拱手说道“各位谬赞了,既然本官答应皇上来广州任市舶使一职,那自然是会尽心办好差事,以后还望各位会长对于市舶司的工作要多多支持与理解,本官是真心想办好差的”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们容易我也容易,大家就容易。
说完,任俊杰还瞥了一眼旁边的谭麟,发现他正在喝茶呢,还有空回了他一眼,嘴角还是翘起的,喝茶就是在掩饰,那表情仿佛在说,老弟啊,慢慢你就习惯这群人了。
任俊杰居然觉得自己看懂了,都是一群狐狸精,以后有得跟他们扯了。
钱嘉盛一听任俊杰这话,那是哈哈大笑的说道“咱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肯定会一如既往支持市舶司的工作的”
“钱老爷说得对,朝廷出台了很多惠商政策,咱们再不支持市舶司的工作,那就太不像话了”
“没错,这些年咱们的生意越来越好,可不就是因为这些政策吗?”
“是啊,老夫走遍了全国其余六个市舶司,就属咱们广州这边最好最繁荣”
任俊杰心里吐槽了一句,意思就是让我以后将这些政策好好落实是吧?不要随便改谭大人的治商方案?直接说不就是行了?绕这么一大圈。
黄茂和市舶司其他官吏在一旁倒是悠闲的喝着茶,对于这群商人,他们早就习惯了,个个穿金戴银的,却总是在卖惨。
随即任俊杰笑道“这些年在谭大人的治理下,广州港确实是蒸蒸日上,一派繁荣,本官要多向谭大人学习呀”
钱嘉盛嘴角一扬,笑眯眯的说道“诶,老夫就说任大人能胜任市舶使一职吧?”
“是啊是啊,任大人敏而好学,广州港肯定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