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如今已经是隆冬时节,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恶劣,他们已经有一些牲畜冻伤甚至冻死,粮草也眼看维持不了多久,士气也因此大受影响,若是再继续拖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他已经暂时断了南下中原之心,只想着如何从这场战事中全身而退,回到王庭默默积蓄实力,再图将来。
而且,吴疾一直不出现也如一团阴影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散,因为赫连涛心中很清楚,对于他们狄胡和宁国之间一场如此重要的战事,宁国朝廷不可能会不启用吴疾这个能深入他们漠北大草原转战千里还能大胜而还的年轻将领。
但吴疾一直不见踪影,只能说明朝廷对他另有安排,一想到此时兵力空虚的漠北王庭,赫连涛心中就是一阵深深的不安,总感觉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现在恨不得立即班师返回漠北王庭,但萧玠率领的十几万大军却如幽灵一般,一直如影随形尾随着他们,赫连涛知道,一旦自己敢大举撤退,这十几万如恶狼一般的宁军一定会露出他们最可怕的獠牙,将他们十几万狄胡兵马给生吞活剥……
正是出于这种忌惮心理,让赫连涛始终无法下定撤退的决心,只能在冰天雪地中安营扎寨,与十几万宁军遥相对峙。
但赫连涛心中更清楚,自己此举更是中了萧玠的下怀,萧玠自从率大军出现在他们附近,就一直按兵不动,丝毫没有要对他们发动进攻的迹象,只是安营扎寨与他们对峙,很明显就是在用拖的办法来对付他们,利用严寒恶劣的天气不断消耗他们狄胡大军的士气和实力,待到他们耗不下去之时,就是他们大举进攻的时候。
赫连涛也想过现在就与宁军决战,可他派过不少哨骑去探查过宁军大营,在防御上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不仅在营寨外围挖了壕沟,在壕沟内外都撒上了铁蒺藜,还用辎重车将整个大营团团围住,甚至还在营寨的围栏外插上了十几万支矛尖朝外的长矛。
面对防守如此严密的大营,赫连涛纵是坐拥十几万铁骑,也根本无从下手,只能继续与宁军僵持对峙下去。
想到此处,赫连涛心中越发烦躁和惆怅,他不由抬头望着天边的半轮残月,却惊讶发现今晚的月亮不知何故,竟隐隐约约带着一丝诡异的血红色,更令他心中猛然一沉……
在他们的草原民族的认知中,血月乃是大凶之兆,尤其是征战在外之时,若是看到血月,则预示此战难免一败。
血月的出现使赫连涛心中越发沉重,他沉思良久,最终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唤来一名亲卫,要他去叫万夫长巴图尔来见自己,随后自己就转身返回了金帐。
不多时,万夫长巴图尔就跟着亲卫匆匆赶到了可汗金帐,一见到赫连涛便恭敬躬身行礼道:“参见可汗。”
巴图尔在狄胡语中意为“最勇敢的战士”,而他也确实没有辜负这个名字,不仅敢空手与恶狼肉搏,每次到了战场上更是身先士卒,奋勇杀敌,深得两代可汗的信赖与器重。
而赫连涛也正是看中了他的这份英勇,因此决定派他去执行一项极其重要的军事行动,从而改变整个战局,扭转他们狄胡大军眼前的不利。
在他看来,宁国最大的优势就是疆域辽阔,但这也恰恰是他们最大的弱点,意味着他们拥有漫长的战线,很容易陷入顾此失彼,首尾不能兼顾的境地。
如今萧玠亲率十几万大军出征漠北,必然需要抽调大量的兵力,这也造成宁国北境此时兵力空虚,因此赫连涛打算派巴图尔率领一支奇兵杀入宁国境内,将中原腹地搅得天翻地覆,逼得宁国不得不从漠北撤兵回防中原,如此一来他们狄胡人眼前的危机自解。
赫连涛看着巴图尔,沉声道:“巴图尔,你是我们狄胡汗国最英勇的万夫长,我现在给你三万精锐骑兵,要你率领他们杀进中原腹地,将整个宁国搅得天翻地覆,若是你能不负我所望,此战之后我自会封你为特勤。”
巴图尔闻言不由一阵大喜,欣然领命道:“可汗只管放心,我巴图尔一定不负可汗所托,将中原汉人给杀得鸡犬不宁。”
次日一早,巴图尔就率领三万轻骑离开了狄胡大营,往南而去。
但是当有宁军斥候快马将这个消息禀报给萧玠时,他却只是淡淡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若无其事继续跟对面的太史峥下棋。
第484章 守株待兔
紫河发源于幽州代郡的崇山峻岭之中,一路蜿蜒北上,流经水草丰美的大草原,最终向西汇入黄河。
正是因为紫河流向的独特性,紫河下游一直是草原游牧民族杀入中原最主要的一条通道,当年狄胡宇文部就是沿着紫河和黄河一路杀进中原,最终攻取洛阳,建立了大周。
而宁朝也吸取了前朝亡国这个教训,在紫河与黄河交汇之处建立了好几座军堡,布置了重兵,阻挡狄胡人再次以此为突破口入寇中原。
在赫连涛看来,如今萧玠集结了十几万大军远征漠北,紫河下游一带必然兵力空虚,这也是他派出去的奇兵趁虚而入的最好机会。
这日,巴图尔率领三万狄胡骑兵出现了紫河下游,也许正如可汗预料的那般,宁国太子萧玠在幽州军中抽调了大量士兵,以致于紫河下游一带兵力空虚,巴图尔率军一路过来,竟然没有遭遇到一个宁国的士兵,进军可谓是异常顺利。
而巴图尔很快就率领将士们进入了下游的一处河谷,这是紫河水长年累月冲刷山体形成的一道山涧,有二十多里长,不过因为冬天河水结冰可以通行的缘故,因此河谷倒是不显得拥堵,没有影响到三万骑兵进军的速度。
只是因为两侧山体高大,根本没有多少阳光可以照进谷底,因此河谷显得异常阴森寒冷,倒是让狄胡士兵身体有些莫名一阵颤抖。
身为主将的巴图尔也不由皱了皱眉头,说实话,他也不想率军走这条阴森森的河谷,可若是走其他线路,无疑要多绕不少远路,可是可汗给他的命令是尽快攻入中原腹地,他是半点时间也不敢耽搁,加上一路过来都没有发现宁军的踪迹,巴图尔才最终决定冒险穿行河谷。
好在这条河谷不过才二十多里,他们三万人又是清一色的骑兵,预计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走出河谷了。
就在巴尔图还在想要不要催促三万骑兵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走出河谷之时,前方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整个队伍也随之停滞不前。
巴图尔眉头不由一皱,当即叫来自己的一个亲卫,要他去前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多时,他的亲卫就匆匆跑回来,边跑边大声道:“万夫长,不好了,前面的路被石头给堵死了,我们根本过不去。”
巴图尔闻言不由一愣,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有些怀疑这可能不是巧合。
但他也顾不上多问了,当即一夹马腹,纵马向前奔去,吓得前面的狄胡士兵纷纷向两边避让。
很快,巴图尔就看到前方的狭窄处被几十块巨石给堵得严严实实,尽管不是很高,他的士兵完全可以徒手攀爬过去,但这个高度他们的战马却是无论如何都跳不过去的。
巴图尔一言不发,只是皱着眉头看着这些堵路的巨石,这些巨石很大,光用肉眼就可以判断出每一块都有几百斤甚至上千斤重,绝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搬得动,他再看看两侧,两边的山壁都很完整,完全看不出一点山体滑过坡的样子……
很快,巴图尔就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猛然一变,当即回过身大声喝令士兵道:“传我命令,大军立即退出河谷。”
士兵一脸茫然看着巴图尔,一个个目光都透着不解,毕竟他们已经在河谷中穿行了这么长的距离,现在只要动手搬开这些碍事的石头就能够继续前行,但万夫长为什么却要他们退出河谷呢?
见士兵们一动不动,巴尔图心中更急,刚想发火,但却听到他们头顶上一阵隆隆作响,下意识抬头一看,竟看到一块块巨石从天而降,如雨点一般朝他们密集袭来……
眼看巨石铺天盖地落下,山谷中的狄胡士兵顿时一片混乱,不少人和马当场被石头砸中脑袋,当场头破血流,脑浆迸裂而亡,死状可怖……
很多士兵相对幸运一些,没有被巨石砸到,但巨石落地引发的震荡和声响还是震得他们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脑袋也是一阵天旋地转……
眼看又是一轮新的石头落下,不少狄胡士兵纷纷弃马而逃,举着盾牌护住脑袋跑到两侧山壁,紧贴山壁站好,好避开头顶落下的一块块巨石……
而受惊的战马失去了束缚,发狂一般撒开蹄子在河谷中狂奔,撞倒了不少狄胡士兵,一些更倒霉的甚至当场被战马踩踏而死,又引得河谷内更加混乱……
巴图尔看在眼里,心中恨得滴血,当即朝着狄胡士兵大声喝令道:“立即调转马头,从河谷退出去。”
狄胡骑兵一个个如梦初醒,当即调转马头催动战马争先恐后朝河谷的另一头奔去……
只是河谷狭窄,行动多有不便,不少狄胡士兵在逃跑过程中又撞翻和踩踏不少倒霉的同伴,可现在是危难关头,大家都只顾着自己逃命,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的死活呀……
巴图尔率领狄胡骑兵沿着河谷一路向北奔逃,也不知跑了多远,前方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道亮眼的白光,每个人心中不由大喜,明白只要再往前冲一段距离,他们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但巴图尔这些人只顾着闷头往前冲,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河谷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有些刺鼻的味道……
山谷顶上,姚策听着脚下山谷中的马蹄声,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冷笑,随后对着身后的将士沉声下令道:“动手吧”
一声令下,宁军将士们一个个手一扬,当即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朝脚下的河谷丢下……
刹那间,他们脚下的河谷燃起了熊熊大火,随后传来的就是狄胡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听着很是渗人,一些年轻的宁军士兵听在耳里,都不由一阵心惊胆战,但姚策却始终面无表情,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冷笑……
巴图尔好不容易冒险纵马冲破火海,看到前方河谷越来越开阔,光线越来越亮,但回过头一看,身后的跟着他一起逃出来的士兵已经不足千人,心中不由猛然一沉……
自己出师不利也就算了,伤亡还如此惨重,要如何跟可汗交代呀。
就在他还在揪心之际,前方谷口突然传来一声梆子响,瞬间前方的谷口射来一阵密集的箭雨,冲在最前面的巴图尔猝不及防,当场被乱箭射杀,惨叫几声坠马身亡……
而其他冲在最前面的狄胡士兵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都被谷口袭来的乱箭射成刺猬……
但后面的狄胡士兵见到前面同伴的惨状,却还是心一横,牙一咬,继续纵马朝谷口冲去,毕竟在乱箭之下还有一线生机,但退回河谷只会被大火烧成焦炭……
在强烈逃生意志的驱使下,还是有上百名狄胡骑兵冒着箭雨冲出了河谷,往茫茫大草原奔逃而去……
而谷口的右金吾卫将军周彦并没有下令追击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牢牢守在谷口,防止更多狄胡士兵逃出生天……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眼看河谷中的火势渐渐熄灭,烟雾也渐渐散去,周彦便亲自领着一队士兵进入河谷之内,给每一个受伤未死的狄胡士兵补刀,绝不留一个活口……
在彻底清理完战场之后,周彦与姚策合兵一处,领着兵马往北而去。
第485章 遣使求和
事实上,赫连涛所料不错,为了这一场决定大宁和狄胡人命运的决战,萧玠确实已经抽调了大宁北方的大多数兵力,光是幽州一地就征调了八万边军。
甚至,萧玠还征用了陶家的大量海船,将五万交州军从大宁最南的交州运到最北的幽州,与幽州军一道联合远征赫连涛。
因为当初他在担任交州大都督期间,重建交州军时就是以远在漠北的狄胡人为假想敌进行作战训练,为此他几乎将这些年与陶家合伙经商赚的钱都砸了进去。
虽说之后他不再主政交州,但不管是叶秋还是高扬担任交州副都督,都是依旧萧规曹随,可以说交州军一开始就是在为与狄胡人交战而生,如今大宁与狄胡人决战在即,又怎么可能少得了交州军的参与呢。
除此之外,还有吴疾统帅的三万铁骑,以及周彦统帅的四万左右金吾卫和东宫诸率,萧玠能够直接指挥的兵力已经有二十万之众,而且这些都是大宁最为精锐的部队,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若是萧玠此时心生异心,只怕江山社稷都得易主。
但饶是如此,身为大宁天子的萧稷还是毫不犹豫准了萧玠之请,将大宁的二十万精锐尽数交给自己儿子,因为他清楚这场关乎大宁国运的决战的重要性,也知道如今是彻底解决狄胡问题的最好时机,为了大宁的北方边患永绝,他选择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儿子。
天子尚且如此,远征漠北的将士更不用说了,因为谁都清楚,此战不仅关乎到大宁的国运,也关乎到他们自己的前途命运,戎马半生,谁不希望自己可以封侯拜将,甚至名留青史。
因此,虽说是寒冬远征,但将士们却是士气高涨,个个摩拳擦掌,势要将狄胡人彻底击败,从此再不能与大宁为敌,也为自己和子孙后代挣一个好前程。
但奇怪的是,尽管宁军上下一心求战,但萧玠却是一直按兵不动,坚守不出,只是与狄胡人遥相对峙,而他自己每日里不是巡查大营,安抚和勉励将士,就是窝在帅帐跟太子洗马太史峥下棋,丝毫没有与狄胡人决战的意思。
大营中的将士们每日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只能以投石和跳远之类的游戏自娱自乐,但萧玠知道后不仅不加以制止,反而每日自掏腰包设下彩头,作为对优胜者的奖励,一时之间反倒是大大激起将士们的好胜心,军中士气不降反升。
随着宁狄两军僵持日久,宁军大营没有等来狄胡人的大举进攻,反而等来了狄胡可汗赫连涛派来和谈的使者。
萧玠对此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从时间上推算,此时赫连涛应该也得到了他派出去意图奇袭中原腹地的三万奇兵在紫河河谷遭到周彦和姚策率军伏击,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
若是他对此无动于衷,那他就不是赫连涛了。
如今战又不能战,退又不能退,遣使求和自然成了赫连涛和狄胡人最无奈的选择,虽说耻辱是耻辱了一些,但至少能够让赫连涛和十几万狄胡大军得以全身而退,慢慢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再图将来。
不过萧玠觉得赫连涛还是不了解自己,他倾大宁举国之兵远征漠北,不可能只是为了让狄胡人再次对大宁俯首称臣,岁岁进贡,而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解决大宁北方边患问题,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不过尽管自己没有和谈的意愿,但萧玠还是在自己的帅帐接见了赫连涛派来的使者,除了想听听赫连涛为了让自己退兵可以开出什么样的诱人条件之外,他还准备了一份厚礼需要狄胡使者带回去给他们的可汗。
赫连涛派来的使者叫昆达吉,是狄胡汗国的一个世袭伯克,在狄胡人中身份和地位算得上是比较高贵,但是他一进入帅帐,一见到萧玠,便立即拜倒在地,恭恭敬敬对着萧玠三叩九拜之后,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用一种很是谦卑的语气对萧玠道:“狄胡下使昆达吉,参见天朝太子殿下。”
萧玠淡淡一笑,心中不住暗暗摇头,又是下使,又是天朝,他从狄胡使者的语气和措辞中可以看得出赫连涛很需要这场和谈。
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狄胡使者如此恭敬谦卑的态度,萧玠没有给他一个下马威,反而微微一笑道:“贵使不必多礼,不过你的汉话倒是说得不错。”
“多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过奖了。”
听萧玠语气如此和善,昆达吉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谢过萧玠起身。
他怕萧玠不见自己,更怕萧玠没有和谈的意思,自己无法回去向可汗交差,如今萧玠的态度倒是一下让他心中多少增添了几分希望和信心。
萧玠又笑笑,不过随后话锋一转,淡淡说道:“只是你虽然汉话说得不错,不过对我们汉人的礼仪却不够了解,三叩九拜乃是对天子行礼,而我是太子,你应该对我行稽首四拜礼才是。”
虽说萧玠是轻描淡写说出的一句话,但昆达吉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慌忙再次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告罪道:“是下使无知,冒犯了天朝,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贵使不必如此紧张,所谓不知者无罪,我不会因此而责罚你的。”萧玠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
“太子殿下胸怀宽广,下使感激涕零。”昆达吉如获大赦,慌忙再次向萧玠拜首表示感谢,但内心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一丝希望和信心已经荡然无存。
太史峥在一旁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暗暗摇头,太子殿下就是太子殿下,三言两语就轻松拿捏住了狄胡使者,尽管双方和谈还未正式开始,但狄胡使者在心态上已经完全落了下风。
第486章 一再退让
昆达吉来见萧玠之前,已经事先打好了腹稿,准备了好多吹捧萧玠的说辞,好表达自己对于萧玠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借此提升萧玠对自己的好感,从而促成狄宁两军之间的罢兵言和。
但经过萧玠刚刚的一番敲打,此刻昆达吉脑海中是一片空白,根本回想不起自己要跟萧玠说什么,只能深深低下脑袋,不敢看萧玠,更不敢主动开口
萧玠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不紧不慢道:“说吧,你们可汗派你来见我,有何贵干?”
眼见萧玠问得如此直白,昆达吉也就不好再拐弯抹角,当即从怀中掏出一份羊皮卷,双手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呈向萧玠的方向,语气更为谦卑道:“下使奉我们可汗之命,前来给天朝递交我狄胡国书,请太子殿下过目。”
一名亲兵上前,从昆达吉手中拿走羊皮卷,呈送给萧玠。
萧玠拿过羊皮卷,展开一看,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一切正如自己所料,赫连涛在国书上表示,他们狄胡愿意重新对大宁俯首称臣,今后狄胡每年将向大宁进贡十万头牛和十万只羊,以及五万匹上好的战马。
昆达吉心中忐忑,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萧玠一眼,却见萧玠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羊皮卷,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看着萧玠充满戏谑的目光,昆达吉心中越发忐忑,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们狄胡一直仰慕天朝繁华,我们可汗更是心向大宁,还望太子殿下和皇帝陛下成全我们狄胡和可汗的一片赤诚之心。”
“仰慕天朝,心向大宁,我看不见得吧。”萧玠用指节轻轻叩击桌面上的羊皮卷,每一下都仿佛敲打在昆达吉的心头,“若非我亲率十几万大军远征漠北,你们可汗又怎么会想到派你来给我呈递国书呢?”
说到此处,萧玠面色猛然一沉,语气也骤然变冷:“你们狄胡人一向反复无常,一朝得势就跟我们大宁翻脸刀兵相向,一见时机不对就向我们大宁遣使俯首称臣,真当我们大宁好愚弄是吗?”
这番话多少有些诛心,吓得昆达吉顿时面色大变,连声苦苦辩解道:“太子殿下明鉴,之前伊达可汗之所以停止对大宁称臣纳贡,都是因为受了奸邪小人的挑拨,自博利可汗即位之后,一直想找机会与大宁重修旧好。”
萧玠闻言心中不由暗暗连连摇头,赫连涛为了求和,还真是什么脏水都往他那个死去的父汗身上泼呀。
眼看自己苦苦哀求,但萧玠却是面无表情,似乎丝毫不为所动,昆达吉想起赫连涛临行前的嘱咐,便心一横,牙一咬,继续说道:“我们可汗为了表达自己与大宁重修旧好的诚意,愿意承认大宁对四王子赫连拓的册封,从此狄胡分为东西二部,四王子为东可汗,我们博利可汗为西可汗,东西二部共同为大宁拱卫漠北,永不相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