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没想到队伍居然行动得如此迟缓，最终被赫连涛的可汗亲卫队追上，死伤惨重，还损失了大量的牲畜和粮食，若不是追兵人数不多，又忙着争抢牛羊和俘虏，只怕他们早已经全军覆没。
现在连东胡人都盯上了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和老弱妇孺，不断派兵拦截和骚扰他们，如此下去，也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如今又是寒冬，到处水草枯竭，他们的牲畜和粮食又都所剩无几，只怕不用等敌人打来，他们自己就会倒在迁徙的路上。
此时此刻，他也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草率决定，虽然说带着这些狄胡人南下投奔宁朝是有些屈辱，但至少大部分人还能活下去。
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竟然害得这么多狄胡人白白丢了性命。
此时，赫尔奈领着一些幸存下来的部落首领走到赫连拓身边，面色愁苦道：“四王子，东胡人现在已经盯上了我们，我们真的还要往东走吗？”
之前在迁徙途中被可汗亲卫队追上，部落已经死伤了不少人，损失了大量的牛羊，而今天白天在与东胡人的一战中，他的部落又死伤上千人，连他自己都胳膊中了一箭，使他心中更加惶恐，已经彻底失去了继续迁徙的勇气了。
赫连拓看了赫尔奈一眼，叹了口气，沉声问道：“赫尔奈，你有什么想法吗？”
赫尔奈低着头，不敢看赫连拓，有些吞吞吐吐道：“我觉得东胡人是我们狄胡人的死敌，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不如我们向……向可汗投……投降吧，说不定他还能放过我们。”
说完，赫尔奈深深低下了头，生怕赫连拓勃然大怒，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但出乎意料的是，赫连拓并没有动怒，只是看了一眼身后的另外几个部落首领，不动声色问道：“你们也是这个意思吗？”
几个部落首领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个低下了头，显然他们都已经私下商量好了，只是由赫尔奈一个人说出来罢了。
赫连拓看在眼里，却依旧没有动怒，只是淡淡说道：“如果我们的投降能换来我那个弟弟的宽恕，就是向他投降又如何？但是……”
说到这，赫连拓却突然冷冷一笑：“可一个心狠手辣到能够亲手杀死自己父亲、母亲、兄弟和叔叔的人，会放过那些曾经跟他作对的人，会因为你们的投降而宽恕你们吗？”
赫尔奈等几个部落首领顿时面色一片惨白，赫连拓的话算是摧毁了他们心中的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
但赫连拓看着他们，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还是下定了最终的决心，缓缓开口问道：“既然都是投降，你们考虑过投降南边的宁国吗？”
赫尔奈等人闻言瞬间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很多人希望赫连拓娶他母亲的侍女小静，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赫连拓只能娶公主了，有点类似于清朝解决蒙古的思路，就是朝廷封赫连拓为可汗，将宗室之女嫁给他，但是赫连拓和他的子孙后代要世代住京城，同时萧玠娶赫连拓的妹妹，世代联姻，然后大量往漠北移民，开垦土地种土豆，同化狄胡和其他部族，将漠北彻底变成大宁的一部分。）
第479章 乐极生悲
与赫连拓营地的凄凄惨惨相比，此刻狄胡亲卫队的营地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他们前几日追上往东迁徙的部落，犹如一群狼冲进了一个更大的羊群，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经过几个时辰的血腥屠戮，几万人死在他们的弯刀之下，更多人成了他们的俘虏，最终只有赫连拓带着不到三万人得以逃出生天。
巴什图遵照赫连涛的意思，残忍下令将俘虏中的男人不分老幼通通杀掉，女人则跟其他缴获的牛羊和财物一样成为了他们的战利品，被他们瓜分殆尽。
至于那些部落首领，不论生死，通通被他亲手砍下了脑袋，打算到时候拿去给可汗复命，听说可汗打算将这些脑袋做成一个个喝酒的饮器，好震慑那些明里暗里胆敢反对他的人，让他们知道，跟自己作对，就是这个下场！
不过，可汗给他的命令是斩草除根，若是不能杀掉赫连拓，他是没办法跟可汗交代的。
因此，巴什图留下了三千人看守这些俘虏的女人和财物，他自己则亲自率领剩下的六千多人继续向东追击逃脱的赫连拓等人。
虽说三千人有点少，但巴什图相信在整个漠北大草原，没有人有胆量敢偷袭他们狄胡人最能征善战的可汗亲卫队。
而巴什图领兵一走，负责看守俘虏和财物的三千可汗亲卫队当天夜里就在营地开起了庆功宴，尽情享受属于他们的战利品。
一堆堆篝火被他们燃起，一只只肥美的牛羊被他们架在火堆上炙烤，整个营地到处弥漫着香喷喷的肉香味，教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动。
这些士兵几十人一伙围坐着篝火，吃着香喷喷的牛羊，喝着醇厚的美酒，看着俘虏的少女在篝火前载歌载舞。
一些士兵看得一股无名邪火从小腹升起，便直接将跳舞的少女拉到自己怀中，借着酒兴淫笑着上下其手，其他士兵不仅不阻止，反而发出了阵阵放肆大笑。
遭到羞辱的少女尽管心中又羞又怕，但还是不得不强颜陪笑，不敢有丝毫反抗。
没办法，这就是草原女子的命运，在很多男人眼中，他们跟牛羊一样，都被视为部落和男人的附属品，如今部落的男人战败，她们也跟牛羊一起成为了敌人的战利品。
整个营地都陷入了放肆的狂欢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黑暗中危险在悄无声息降临……
大营之外，负责值夜巡逻的狄胡哨兵耳听着大营内的阵阵淫笑声，一时也是心痒难耐，更是哀叹自己命苦，为什么别人可以在里面吃肉喝酒玩女人，要多快活有多快活，自己只能在外面巡逻警戒喝西北风，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如今敌人已经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他们也不怕附近会有什么敌人出没，因此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往营地的方向张望，虽然自己不能乱来，但是过过眼瘾和耳瘾也好。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夜色的掩护下，有人已经用弓弩对准了他们，幽蓝的箭头在黑夜中发出诡异的光泽……
“咔”
“咔”
“咔”
……
随着几声几乎轻不可闻的扳机扣动声，一支支弩箭疾射而出，几名负责巡夜的哨兵闷哼几声，应声倒在松软的雪地上，当场毙命，没有发出多少动静。
这些弩箭都是涂抹了剧毒的特制弩箭，见血封喉，为的就是悄无声息，一击毙命。
眼见解决了大营外围巡逻的哨兵，这些人又趁着黑夜悄无声息退去，似乎从未出现过，只有地上几具七窍流血的尸体在无声息诉说着刚才的惊心动魄。
片刻之后，叶秋和一万名士兵牵着马悄无声息出现在营地附近，他们不仅人衔草马衔枚，还在自己脚下和马蹄下包上了一层厚厚的棉布，因而人和马踩在松软的雪地上，都不会有一点声音。
此时不远处大营中的欢笑声他们已经可以听得一清二楚，足以见狄胡人的得意忘形。
叶秋冷冷看着大营的方向，面色一寒，低声下令道：“上马，杀敌！”
“杀——”
一声令下，宁军纷纷翻身上马，喉咙间爆发出一声怒吼，催动胯下骏马朝狄胡人的营地杀去……
还在围着篝火寻欢作乐的狄胡人突然听到大营外马蹄声如雷，喊杀声震天，瞬间一个个都惊呆在了原地，根本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敌人在偷袭他们营地。
还是一些千夫长百夫长率先反应过来，当即大声喝令这些狄胡士兵返回自己的营帐拿起武器骑上战马迎击来犯之敌。
狄胡士兵这才如梦初醒，一个个慌慌张张起身，作鸟兽散，想跑回去拿自己的武器和战马。
但是已经晚了，宁军骑兵转眼间就杀入大营内，因为叶秋有过交待，此战不留俘虏，因此宁军看见男的就砍，整个营地顿时惨叫声和喊杀声此起彼伏……
如果说这些狄胡士兵身上有甲，胯下有马，手中有刀，他们就是漠北大草原上无敌的可汗亲卫队，但此刻的他们身上不披甲，胯下不骑马，手中不握刀，充其量只不过是失去了尖牙利爪的狼，只能任由宁军骑兵屠戮，根本没有半点反击的能力……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而是一场肆无忌惮的屠杀……
几天前，他们也是这么肆无忌惮去屠戮那些迁徙的狄胡人，想不到如今风水轮流转，屠杀的猎人此刻成了待宰的猎物……
那些狄胡的女人更是一个个花容失色，她们不敢乱跑，只能一个个趴在火堆旁瑟瑟发抖，心中默默乞求这些敌军不要辣手摧花，对她们痛下杀手……
似乎她们的祈祷当真起了作用，宁军骑兵当真刻意避开了她们，手中的马刀只砍向狄胡士兵，并没有对她们刀剑相向……
……
一场没有悬念的杀戮很快落下了帷幕，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大营此时变得死气沉沉，一片狼藉，地上到处是惨死的狄胡士兵尸体，鲜血染红了大营的每一寸土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叶秋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狄胡女人，目光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冷酷，反而暗暗叹了口气，分出五百兵马护送她们前往幽州。
狄胡女人没有丝毫反抗，乖乖任由这些宁军将她们带走，她们不知道去到幽州等待她们的是什么，但她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被男人左右和摆布的命运。
随后，叶秋下令一把火将狄胡大营烧为灰烬，他则率领剩下的骑兵往东而去……
因为萧玠给他的命令从来都不是接应南下投奔大宁的狄胡残部，而是歼灭追杀这些狄胡残部的可汗亲卫队。
第480章 黄雀在后
自从当夜，赫连拓晓以利害，最终说服这些走投无路的部落首领南下投奔大宁之后，他们第二天便转头南下，一路摆脱东胡的追击和骚扰，眼看离大宁的边境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们甚至在半路上意外撞见大宁皇帝派往漠北给他们宣旨的一队钦差。
钦差带来的圣旨上说，只要他们这些狄胡残部愿意归顺大宁，朝廷可以册封伊达可汗之子赫连拓为狄胡可汗，并嫁之与宗室之女，将追随他的部族暂时安置在水草丰美的河套一带，待将来击败了伪可汗赫连涛之后，会准许他们再返回漠北大草原。
大宁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让这些部落首领一个个喜出望外，虽然说要让他们狄胡再次对大宁俯首称臣，可他们游牧民族对中原王朝服软本就是常有的事，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屈辱，反正等将来他们强大了，或者大宁衰落了，就是他们翻脸再次图谋中原的时候。
因此，大宁钦差的到来，更加坚定了他们南下投奔大宁的信心，行进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只有赫连拓心中清楚，这必然是萧玠的意思，但以萧玠的性格，是绝不可能为狄胡人做嫁衣的，很可能狄胡这次称臣之后，他们将永世沦为大宁的附庸，甚至彻底被同化为大宁的子民。
不过相对于被赫连涛或东胡人屠灭而言，这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随着他们离大宁的边境越来越近，赫连拓一颗心反而渐渐不安起来。
因为自从当日被可汗亲卫队追上死伤惨重之后，他们便再没有遭遇过这支专门追杀他们的可汗亲卫队。
可赫连拓知道以赫连涛心狠手辣的性格和斩草除根的决心，是绝不可能放过自己的。
而可汗亲卫队始终没有出现在他们附近，使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可汗亲卫队一定是在暗中追踪在他们身后，犹如一群围捕猎物的恶狼，只待最佳时机对他们发动致命一击。
正是出于这种担忧，赫连拓一直严令南下的狄胡残部时刻保持警惕，要求每一个能够战斗的青壮衣不卸甲，手不离刀，随时做好迎敌作战的准备。
虽然其他人也理解不了他们的四王子为何如此谨慎，可毕竟一路过来他们遭遇了无数的敌人，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因此尽管他们不理解赫连拓的小心，但还是老老实实听从赫连拓的要求去做。
事实上，赫连拓的担心一点没有错，巴什图率领可汗亲卫队确实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但巴什图却一直没有对他们发动进攻，只是明明军队远远跟在这些狄胡残部的后面，伺机而动。
因为在巴什图看来，自从他们上次追上这些狄胡部落，缴获了大量的女人，牛羊和财物，如今剩下的这些残部已经没有多少油水可榨了。
现在这些残部中他唯一感兴趣的就只剩下赫连拓一个人了，因为博利可汗给他下了死命令，若是不能砍下赫连拓的脑袋，他就得用自己脑袋向可汗交差了。
正是因为如此，巴什图才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太清楚他们四王子的本事了，若是再让他逃脱，自己真的只能以死向可汗谢罪了。
因此，巴什图只能逼自己沉住气，一路率军小心尾随在赫连拓所在的狄胡残部后面，就是为了等到他们最为懈怠之时，发动致命一击，斩杀赫连拓，歼灭剩余残部。
可令他失望的是，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一路南下都是极为戒备，连睡觉都是衣不卸甲，刀不离手，他们根本没有找到一次合适的机会。
眼看他们离宁国边境越来越近，巴什图为了以防不测，只能一咬牙下令立即对残部发动进攻……
当听到身后突然马蹄声如雷，喊杀声震天，狄胡残部一个个都面色惨白，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一些胆子小的直接跪地拜天，乞求长生天的怜悯，让他们可以逃过这一劫。
面对可汗亲卫队的来势汹汹，赫连拓却显得异常冷静，他清楚这些人最主要的目标是自己，因此他当机立断，叫来几个部落首领，要他们带着其他残部继续往南撤入幽州，他自己则领着最后的三千青壮骑上马去迎战可汗亲卫队，为他们争取时间。
面对赫连拓的舍命断后，赫尔奈又是惭愧又是感动，当即跪倒在地，冲赫连拓重重一拜，口中高呼道：“可汗，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呀。”
虽然宁国皇帝的圣旨承诺要封赫连拓为狄胡可汗，但直到最危难的时刻，他终于愿意承认拥有汉人血统的四王子赫连拓是他们狄胡人的可汗。
赫尔奈一带头，其他部落首领和狄胡人也纷纷跪下，对着赫连拓口称可汗。
赫连拓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们抓紧南下。
随后，赫连拓转身面对可汗亲卫队杀来的方向，深吸一口气，缓缓拔出腰间的弯刀指向前方，大吼一声：“狄胡勇士们，为了我们的家人，杀！”
“杀——”
尽管知道他们在人数、装备、士气和战斗力都不如对方，但为了保护他们的家人，三千狄胡勇士还是爆发出了最后的血勇，跟在赫连拓身后，毫不畏惧迎向可汗亲卫队。
巴什图见心心念念的赫连拓居然亲自率军迎战他们，顿时大喜，对着身后的可汗亲卫队大喊道：“可汗的勇士们，杀了四王子，可汗必有重赏。”
在巴什图的鼓动下，可汗亲卫队也发出了野兽一般兴奋的嚎叫，如潮水一般席卷向三千残兵……
两支骑兵剧烈碰撞在一起，一时间人吼马嘶，展开了一番殊死的血战……
就在两支狄胡军队在浴血苦战之际，叶秋率领九千多名大宁骑兵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附近的一处丘陵之上……
正如可汗亲卫队一直穷追不舍追踪着狄胡残部一样，叶秋也一直率军悄无声息尾随在可汗亲卫队的身后，为的也是找机会全歼他们。
叶秋此时站在丘陵上，看着自己弟弟以区区三千残兵去迎战狄胡人最为精锐的可汗亲卫队，知道弟弟此刻已经陷入了绝地，命悬一线，但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忧心，没有马上下令出击。
因为他清楚，现在战况还不够胶着，以可汗亲卫队的老道，若是自己此时贸然出击，他们见势不妙便会必然立即脱离战场，四散奔逃，到时候再想全歼他们可就难了。
尽管他知道自己弟弟此刻性命堪忧，但他还是咬着牙按兵不动，继续观察敌情，等待时机。
本来为了避嫌，萧玠是不应该派他出关对付可汗亲卫队，接应南下的狄胡残部，以免他护弟心切，意气用事，坏了大事。
但萧玠还是毫不犹豫派他出关委以重任，这就是对他的一种信任，叶秋绝不能辜负这一份信任。
此时赫连拓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一个人就杀得可汗亲卫队鬼哭狼嚎，血肉横飞，在他的带动下，这些残兵也激发了他们最后的血气，他们悍不畏死与兵力和战力都远在自己之上的可汗亲卫队展开了一场殊死厮杀，一时之间可汗亲卫队竟奈何他们不得。
眼看这些人如此难以对付，巴什图也怒了，当即下令全军压上，不计伤亡，务必要将赫连拓和这这些残兵歼灭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