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危急时刻
吴疾和韩严猜得没错，萧璜今日确实打算亲自率军进攻了。
虽然朝廷人人都说萧玠善治，萧璜善战，但实际上，萧璜身为主将，很少身先士卒，更多时候是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但现在蒲津关一直久攻不下，萧璜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跟蒲津关的守军再耗下去，既然没有一个部将能为他攻下蒲津关，他唯有自己亲自出马了。
无论如何，今日，他必破蒲津关。
此时，萧璜将手中的宝剑缓缓指向蒲津关的方向，喉咙间发出一声厉吼：
“杀！”
瞬间喊杀声震天，萧璜一马当先，四万大军如巨浪一般，挟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蒲津关的方向席卷而去，这一刻，他们脚下的土地似乎都在颤动……
面对敌军的来势汹汹，吴疾脸上没有一丝慌乱，而是高声下令道：“放箭！”
虽然说他们的箭矢已经所剩无几，但如今萧璜亲兵率兵全军压上，他也唯有亮出自己最后的底牌了。
吴疾一声令下，守军将士便万箭齐发，一时之间关上箭如雨下，关下叛军纷纷举起手中的盾牌去抵挡，但由于关下的叛军太过密集，还是有不少叛军中箭，惨叫声一时此起彼伏。
但面对关上袭来的箭雨，萧璜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一丝停滞，反而高举盾牌加快速度冒着头上漫天箭雨朝着蒲津关冲去……
眼看身为主将的萧璜如此身先士卒，身后的叛军也是大受鼓舞，一时之间士气大涨，个个奋不顾身跟在萧璜后面冲锋。
很快萧璜就率军冲到了关下，一架架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头，城下的凉州兵也用弓箭还击关上的守军，不断有守军中箭倒地，一时被压制得不敢冒头……
趁此机会，萧璜举起盾牌第一个顺着云梯往上攀爬，凉州兵也紧紧跟在后面对蒲津关发起进攻……
吴疾也意识到叛军开始攀爬云梯，当机立断大吼一声：“快，滚木！”
关上的守军也知道此时情况凶险，便不顾关下射来的箭矢，将一段段滚木顺着云梯丢下去，很快就有不少攀爬中的叛军被滚木砸中，惨叫着掉下城去，但后面还是有叛军士兵源源不断往上攀爬。
萧璜此时也看到头顶有一段滚木朝自己砸来，也不闪避，而是暴吼一声，直接用手中的盾牌对着滚木奋力一打，竟直接将滚木给击飞，同时也加快攀爬的速度，眼看就要爬上城头了……
城头的一名年轻士兵也看到了萧璜，慌忙用手中的长矛朝萧璜的脑袋刺去，但萧璜直接用盾牌将长矛格挡开，而后反手一剑刺穿这名士兵的胸膛，将尸体挑落城下……
趁此间隙，萧璜丢掉盾牌，用手抓住城垛，借势一跃而起，直接跳上城头。
眼见他们主将第一个攻上了城头，叛军之中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士气一时之间大受鼓舞，很快又有十几名凉州兵顺着萧璜身后的云梯爬上了城头。
一见有人攻上了城头，不少守军当即朝他们扑杀过去，企图将这些叛军打下城头。
萧璜目光一寒，手中长剑左砍右刺，但见剑光血影，很快就有几名守军士兵倒在了他的剑下，根本无人能够进得了他身……
城头上的其他叛军士兵也跟守军展开了厮杀，挡住了守军的反扑，在他们的掩护下，不断有叛军士兵顺着云梯爬上城头……
吴疾也看到了萧璜，他知道此时若是再不阻止萧璜，只怕蒲津关今日便要失守了。
他在临出征前，祖父吴泰一再叮嘱他，虽说如今萧璜兴兵谋反，但他不管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儿子，要吴疾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伤到萧璜的性命，免得给自己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但事到如今，为了守住蒲津关，吴疾已经顾不上许多了。
吴疾暗暗搭起弓箭，悄然瞄向了还在城头上大杀四方的萧璜……
随后，吴疾目光一寒，手一松，箭去似流星，一支白羽箭朝着疾射而去……
萧璜此时正奋力一剑砍翻面前的一个守军士兵，却本能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耳朵也似乎听到一阵轻微的破风之声，几乎是本能一偏开脑袋，一支白羽箭堪堪贴着他的面庞划过，带起的劲风甚至划得他的脸有些疼痛……
他还未来得及庆幸自己躲过一劫，又见到一支白羽箭朝自己射来，他刚要躲闪，此时一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守军士兵却挥着大刀悍不畏死朝他猛扑过来，他稍稍一分心，躲避动作便迟缓了几分，竟被白羽箭射中了右大腿……
萧璜吃痛之下，不由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但还是反手一剑将朝自己扑来的守军士兵给抹了喉……
眼看主将中箭，还在城头上与守军厮杀的叛军士兵不由发生一声惊呼，萧璜担心士气受挫，便大吼一声道：“不必管我，今日必破蒲津关。”
主将尚且不惜命，叛军自然大受鼓舞，已经有越来越多凉州兵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头，在人数上已经渐渐不落下风了……
吴疾见萧璜中了箭，本想亲自带人去将萧璜赶下城头，挫挫敌军的士气，但此时他身边有一队叛军冲上了城头，情况万分危急，他也只能先去与这些爬上城头的士兵鏖战，暂时顾不上萧璜那边……
萧璜也看到了鏖战中的吴疾，他可不是个甘心吃亏的人，便暗暗拾起地上的一把连弩，暗暗对准了吴疾……
吴疾还在与叛军血战之中，耳朵却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破风之声，心中不妙，本能一躲闪，但还是被弩箭射中了右臂……
一股剧痛从右臂袭来，吴疾手中长剑险些脱手飞出……
“将军，你中……？”
身边的一个亲兵险些竟要惊呼出声，却被吴疾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巴，用凌厉的眼神示意他不许声张，免得挫伤守军士气。
但尽管如此，叛军人数数倍于守军，还是有越来越多的叛军爬上了城墙，蒲津关的情况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但就在此时，关下却突然喊杀声震天，一支军队从叛军背后杀出，瞬间将还在进攻蒲津关的叛军杀得丢盔弃甲，鬼哭狼嚎……
关上的吴疾还在诧异间，关下的厮杀声中却突然传来一个破锣般响亮的声音：“老吴，你今天又欠我老庞一条命了。”
吴疾瞬间热泪盈眶，老庞这人虽然好酒，却从不误事。
这一刻，萧璜却面如土色，心如死灰。
凉州军大营内，韦韬望着蒲津关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容。
第473章 以身饲虎
因为庞虎率领五千骑兵突然从叛军背后杀出，不仅重创了正在攻打蒲津关的叛军，还严重打击了叛军的士气，蒲津关的守军也因此大受鼓舞，将士上下用命，最终一鼓作气将已经攻上城头的叛军士兵赶下城，再一次守住了蒲津关。
随着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萧璜尽管心中百般不甘，但眼看叛军将士此时已经士气低迷，斗志全无，也只能含恨下令鸣金收兵，叛军丢下无数尸体，如潮水般退去……
城头上的守军爆发出一阵胜利的欢呼声……
但身为主将的吴疾却没有跟着将士们一起欢呼，他看着城下狼狈退却的叛军，知道随着援军的到来，叛军不可能再敢攻打蒲津关，自己没有辜负太子殿下的信任，成功为朝廷守住了蒲津关。
他比谁都更有理由去欢呼，但是他没有，看着关上关下满地的尸体，心情一时反而有些沉重。
今天这场恶战是这十天时间里打得最为惨烈的一仗，短短一个白天，他们就阵亡了一千多人，更是几乎人人负伤，连他这个主将胳膊也中了一箭，若不是庞虎率军及时赶到，只怕此刻叛军已经踏着他们的尸体杀进了司州。
现在他们是成功守住了蒲津关，可那些战死的弟兄，他们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此时，天空突然风云变幻，雷电交加，豆大的雨点打在吴疾的脸上，顺着他的面庞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
凉州军大营。
帅帐外大雨已经停了，萧璜心中的阴霾却始终挥之不散。
虽然今日前来驰援蒲津关的只有庞虎的五千骑兵，他们凉州军在兵力上还占上风，但是萧璜心中清楚，既然庞虎能够突然从他们背后杀出，说明萧玠那边已经解除了潼关和广通仓的威胁，随时都有可能率领大军赶来蒲津关。
虽说如今胜负还未分，但萧璜知道他已经没有机会再拿下蒲津关了，现在他要考虑的是如何从蒲津关全身而退。
但他却始终没有办法下得定那个决心，一来因为蒲津关一直久攻不下，他们的粮草已经所剩不多，根本无法支撑他们撤回到凉州。
二来因为今天朝廷的援军杀到，如今凉州军士气如此低迷，一旦此时撤退，沿途必然大量士兵逃亡，即使最终能够撤回凉州，可能也不剩下多少人了。
三来也是因为他心中的不甘在作祟，他在内心深处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萧玠，如今天下人人都说萧玠善治他善战，他已经输给萧玠太多次，如果连在他最引以为傲的用兵上也败给萧玠，那岂不是告诉天下人，他萧璜处处不如萧玠。
正是因为这份执念，不允许他在面对萧玠选择落荒而逃。
可若是真的选择直面萧玠，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击败萧玠，堂堂正正赢他一回。
一个月前，他反杀王澄，执掌凉州，率十五万大军兵临雍州，智取长安，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如今呢，他手中只剩下不到五万残兵，士气低迷，人心涣散，斗志全无，已经与乌合之众无异，根本难堪一战。
他很清楚这场转折的始作俑者是谁！
若不是韦韬劝他兵分三路，又怎么会被萧玠找到机会各个击破。
之前他一直不明白韦韬一个世家子弟为何要冒着牵连家族的风险，选择在这种关头来投靠自己，帮自己去对付萧玠，现在看来，他分明就是在跟自己玩反间计，他要对付的人分明就是自己。
一想到此处，萧璜心中就恨得滴血，自己怎么偏偏就瞎了眼，相信了这种人，以至于使自己和凉州军陷入了如此境地。
与此同时，几个亲兵直接闯进了韦韬的营帐，冷冷对着韦韬说道：“韦公子，我们殿下要你去见他。”
韦韬脸上没有显露出一丝惊慌之色，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只是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亲兵，轻轻一笑，端起桌面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站起身，淡淡对亲兵道：“走吧。”
不多时，几个亲兵就带着韦韬走到萧璜帐外，隔着营帐对萧璜行礼道：“禀报殿下，人已经带到了。”
“带他进来！”帅帐内传来萧璜阴冷的声音。
片刻之后，几个亲兵将韦韬带到萧璜面前。
萧璜阴沉着脸，挥挥手示意亲兵们都退下，帅帐内很快只剩下他和韦韬两个人。
萧璜看着韦韬，冷冷一笑，眼中杀机隐现：“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见萧璜如此模样，韦韬如何不明白，但他脸上没有慌乱之色，只是淡淡一笑：“看来殿下都想明白了。”
“为什么背叛我？”萧璜眼中杀机更盛。
韦韬依旧面带笑意，摇了摇头，不急不慢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我韦韬本就是大宁之臣，忠于的本就是大宁，何来背叛殿下一说。”
说到此处，韦韬深深看了萧璜一眼，而后继续说道：“再说，殿下勾结狄胡，若是我跟殿下沆瀣一气，将来有何颜面见我韦家的列祖列宗……”
“够了！”
韦韬的话无疑揭开了萧璜最后一块遮羞布，他暴吼一声，当即拍案而起，喝止住韦韬，不给他再说下去。
韦韬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却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萧璜。
良久，萧璜慢慢压制住心中的暴怒，看着面色坦然的韦韬，冷冷说道：“你可知道我会怎么对付背叛我的人吗？”
韦韬脸上依旧看不到一丝惶恐之色，语气反而出奇的平静：“既然我当初敢去投奔殿下，就自然会想到会有今日，但我韦家人自有韦家人的傲骨，宁死不受辱！”
萧璜面色微微一变，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韦韬还在笑，但他嘴角已经流出来鲜血，他不再理萧璜，而是低下头，喃喃自语道：“太史峥，我说过，我韦韬绝没有不如你，你做不到的事，我能做！”
言罢，韦韬慢慢倒在地上，就此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萧璜看着地上的尸体，也颓然跌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面色一片煞白……
这一刻，他真的很怀念死去的王升，那个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背叛他的王升。
（既然没人心疼韦韬，那他就安心去吧。）
第474章 从天而降
一场大雨过后，雨水冲刷掉了蒲津关关上关下的血迹，使空气中的血腥味消散了不少。
吴疾和韩严，还有庞虎三个人此刻就站在蒲津关的城头上，远远望着叛军大营。
韩严看着一片寂静的叛军大营，再看看一旁的庞虎，有些不解道：“武阳侯，太子殿下真的说破敌平叛就在今夜吗？”
庞虎重重点点头：“是的，殿下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韩严又看了看一片寂静的叛军大营，摇了摇头，再看看大营外的前后左右四个方位，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他当真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出太子殿下要如何在今晚破敌平叛。
“吴将军，你能猜到太子殿下会如何破敌吗？”眼见从庞虎嘴巴里实在问不出什么，韩严转而望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吴疾。
吴疾的目光远远望着叛军大营的上空，突然莫名其妙来了一句：“韩将军，你有没有觉得今晚的星星特别亮眼？”
见吴疾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韩严不由有些没好气道：“对，不仅亮，还很大……”
韩严说到此处也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也发现叛军大营上空的星星不仅格外亮眼，还很大，而且似乎跟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此时，吴疾嘴角已经不自觉勾起了一丝笑意，似乎在自言自语道：“殿下果然是神人，居然能够想到这种从天而降的战法。”
随后，吴疾平静对一旁韩严和庞虎道：“韩将军，老庞，我们也准备一下，不能光傻站在这里做个看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