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稷又看了萧玠一眼,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如今有实力威胁到自己这个父皇的皇位,除了远在凉州的三子萧璜,也就剩下他了。
第377章 将计就计
谈完狄胡使者的事,萧稷又将话题重新引回容氏身上:“朕跟几个心腹大臣私下秘密商议过,他们的想法都是让容氏以狄胡汗国太后的身份宣布立赫连拓为新可汗,以此分化狄胡人,将狄胡汗国一分为二,我们大宁再扶持赫连拓与赫连涛对抗,让狄胡人陷于长期的内战之中,如此一来,我们大宁也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朕觉得此计可行,但容氏人毕竟是你派人潜入漠北,历尽千辛万苦就出来,因此朕觉得有必要问问你的对于此事的看法。”
话虽如此说,可在萧稷看来一切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毕竟利用赫连拓分裂甚至是控制狄胡是他们父子早就密谋的计划,如今既然容氏和赫连拓母子二人都在掌控之下,时机已经成熟,他们也是时候该施行分裂狄胡汗国之策。
不过出乎萧稷意料的是,萧玠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摇摇头道:“父皇,恕儿臣直言,此计断不可行!”
萧稷有些意外,但面色依旧不变,只是不动声色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萧玠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而后缓缓说道:“父皇,漠北与中原生存环境截然不同,他们狄胡人与我们中原汉人思想观念上也有着很大的差距,狄胡人天生崇拜强者,道德观念反而淡薄,对于他们而言,赫连涛弑父夺位虽然也是大逆不道之举,但并非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他们更看重的是赫连涛这个新可汗能带给他们狄胡人什么利益,若是赫连涛给他们的好处比赫连罗更多,他们也会毫不犹豫遗忘掉赫连罗的好,转而拥护赫连涛这个新可汗。”
“塞外蛮夷,不敬天道伦常,与禽兽何异!”虽然知道萧玠说的都是事实,可萧稷心中还是没来由涌起一股怒火,忍不住冷声怒骂一句。
虽然赫连罗也是他的敌人,但同为人父,想到他居然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中,萧稷也是不由一阵唏嘘。
“父皇所言极是,可奈何狄胡人天性就是如此。”萧玠知道自己父皇怒从何处来,也没有反驳,而是继续娓娓说下去,“在狄胡人眼中,汉人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若是我们大宁扶持赫连拓为新可汗与赫连涛分庭抗礼,反而会让很多狄胡人看清我们大宁以此分化狄胡的心思,反而会逼得一些原本反对赫连涛的狄胡人转而去支持和拥护赫连涛,对我们反而是不利。”
萧稷闻言不由眉头紧锁:“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若是如此,我们派人千辛万苦救回容氏,又有何意义?”
“儿臣执意要派人将容氏救回中原,自然是大有用处的。”萧玠说到此处,却突然卖起了关子,转而话锋一转,笑着问道,“儿臣斗胆问父皇,是不是在父皇明确拒绝了狄胡人的使者之后,他们还是滞留在京城不肯返回漠北王庭复命。”
对于儿子突然卖起了关子,萧稷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他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一丝怒意,反而点点头,顺着萧玠的话头回答道:“不错,他们还一直留在鸿胪寺安排的馆驿之中,每日派人上书给朕,想要再跟朕谈谈,可朕跟赫连涛却是没有半点谈下去的必要了。”
说话间,萧稷有些不解望着萧玠,在他看来,狄胡使者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赫连涛交代给他们的使命尚未完成,他们也无颜回漠北王庭复命,只能死皮赖脸滞留在京城,每日想尽法子求见自己。
萧玠淡淡一笑,道:“父皇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只是狄胡使者的障眼法罢了。”
“障眼法?”萧稷眉头一皱,有些不解看着自己儿子。
萧玠点点头,随后继续说道:“以儿臣对赫连涛的了解,他是个心思极为活络之人,他既然派使者进京和谈,就必然想到父皇不会轻易答应他的条件,他也不可能将此事成败的希望都寄托在父皇一人身上,若是父皇不可答应狄胡人的条件,交出容氏三人,赫连涛派来的使者一定另有计划。”
“京城重地,天子脚下,怎么,他们还想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凶不成?”萧稷闻言脸上不由划过一丝怒意,语气越发冰冷。
“父皇明鉴,儿臣的府邸周围近段时间出现了一些身份不明之人,儿臣猜测这些人必然跟狄胡使者有关,他们的目的是住在儿臣府上的赫连拓,毕竟只要赫连拓一死,便无人再能威胁到赫连涛的可汗之位,他也再无任何后顾之忧了。”尽管殿内再无其他人,萧玠还是下意识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告诉父皇一件事。
“简直是岂有此理,狄胡人好大的胆子,居然在京城重地都敢如此肆意妄为。”萧稷彻底怒了,冷声道,“朕立即派人去金吾卫那边下旨,要他们派兵立即将这些狄胡人抓起来关进大牢,看他们还如何在京城行凶。”
“父皇,万万不可打草惊蛇呀。”萧玠赶忙制止,而后继续说道,“父皇只管放心,儿臣已经加强了齐王府的戒备,绝不会让这些狄胡人得逞的。”
萧稷眉头一蹙,还是有些不解道:“这些人始终是个祸患,你为何要留着他们?”
“因为儿臣要利用这些人杀了容氏。”萧玠神秘一笑,语出惊人,“父皇细想,若是这些狄胡人想刺杀赫连拓,却一不小心误杀了容氏,此事又该当如何收场?”
萧稷闻言不由一愣,随后面色一沉,但萧玠不等他发问,便继续笑着说道:“父皇放心,儿臣并非是真的要杀了容氏,只是想借此安排容氏假死,从而让赫连拓以我们保护其母不利为由,名正言顺逃离京城,返回漠北,以为父汗和母亲报仇的名义,拉拢不满和反对赫连涛的狄胡部族,与赫连涛分庭抗礼,让狄胡汗国长期处于分裂之中。”
“只要容氏一‘死’,赫连拓身上的汉人烙印就会因此淡化不少,不少狄胡人也会记起他也是伊达可汗的儿子,他为父为母报仇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他不自立为可汗,狄胡人自然也不会心存芥蒂,那些赫连涛的敌人也乐于与他结盟,以此对抗赫连涛,狄胡只会陷于无休止的内乱之中。”
萧稷虽然面上沉吟不语,心中也是暗暗有些意动,毕竟相对于大宁公开扶持赫连拓为新可汗对抗赫连涛,让赫连拓以为父为母报仇的名义与赫连涛为敌,确实更容易让狄胡人接受一些,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些顾虑:“可赫连拓势单力孤,只怕未必是赫连涛的对手。”
萧玠微微一笑:“父皇,虽然我们大宁不能公开支持赫连拓,但是暗中扶持却是不难的,只需要幽州那边配合好即可,只是在明面上,赫连拓需要做出一副因为大宁护卫不利而怨恨大宁的姿态,甚至时不时小打小闹攻打幽州,让狄胡人相信他没有勾结我们大宁,他不仅与赫连涛为敌,也与大宁为敌。”
萧稷点点头,算是认同萧玠的计划,只是他也听出了自己儿子的言外之意,最关键的一点是要与赫连拓配合好,而天下间最能够做好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亲生大哥叶秋。、
但萧稷没有半点迟疑,反而笑道:“幽州大都督秦阳跟朕提过几次,因为他旧疾发作,想要辞去幽州大都督一职,只是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继任人选。朕听说叶秋在安南大都护这个位置上做得不错,连续平定几次南洋诸国的动乱,也是个可造之才,朕就任命他为幽州大都督吧。至于高扬,让他再去交州副都督和安南大都护这个位置上在历练历练吧。”
虽然萧稷说得有些轻描淡写,但萧玠却知道其中的分量,也能体会父皇对自己的信任。
萧玠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重一点头:“儿臣谢过父皇。”
(不好意思,昨晚卡文了,拖到今天才更。)
第378章 周而复始
一想到往后,狄胡人将陷入长久的分裂,无尽的内耗,再无暇进犯中原,萧稷一颗心就不由热切起来,对萧玠笑道:“狄胡为害中原数百年,若是能在朕手中彻底消除狄胡之患,朕也算对得起大宁的列祖列宗和天下百姓了,朕不敢求流芳百世,只求后世史书不要骂朕是个昏君暴君就好了。”
所谓知父莫若子,萧玠当然知道自己父皇是一个雄心勃勃的皇帝,对于开疆拓土威服四海有着极度的偏执,如今眼看扫灭狄胡有望,心中自然十分快意。
但萧玠也不得不适时给父皇泼桶冷水:“可父皇有没有想过,即使狄胡没了,我们大宁就不会再有北方边患了吗?”
萧稷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但他没有因为萧玠的扫兴而动怒,只是有静静看着自己儿子,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根据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他但凡敢跟自己提出一个质疑,心中必然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萧玠没有回避自己父皇的目光,沉声道:“当年秦武帝倾举国之力,大举出兵漠北,最终彻底击败了东胡人,斩杀了无数东胡青壮,打得东胡人元气大伤,自此一蹶不振,被迫往西迁徙,再无法与中原为敌。”
“东胡一倒,漠北草原群龙无首,草原诸部族为了争夺霸主之位打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谁都再无暇再南下侵扰中原,秦朝北境确实获得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安宁。可草原上的争霸持续不到百年,狄胡人就异军突起,其中的宇文部更是横扫漠北,重新一统草原诸部,最后甚至还趁中原内乱之际入主中原,与汉人朝廷划江而治。”
萧稷听到此处不由眉头一蹙,语气有些萧索道:“如此说来,即使我们彻底扫灭了狄胡,草原上终究还是会崛起一个新的部族,再度与中原王朝为敌?”
萧玠点点头,继续说道:“草原不比中原,那里气候恶劣,不适宜耕种,因此草原上的部族只能以放牧为生,可草原上的水和草终究是有限的,因此为了争夺这些有限的水和草,他们天生就得是一个合格的战士,因为只有战斗才有生存下去的权力,因此,草原上的生存法则向来是适者生存和强者为王。”
“一旦到了冬天,漠北草原上水草枯竭,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我们中原,希望通过南下劫掠我们汉人百姓,可以获得大量过冬的食物,让他们可以安然活过每一个冬天。”
“可中原地大物博,兵多将广,若这些游牧民族各自为战,根本不是对手,因此时间一长,草原上必然会诞生一代霸主,一统漠北草原诸部,合诸多游牧民族之力,从而与中原王朝抗衡。”
听完自己儿子一番话,萧稷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这套说法倒是奇特,是从何处听来的。”
萧稷自己也和不少大臣商讨过狄胡为患的根本原因,大多数大臣的看法都是狄胡人天生狼子野心,加之草原上的生存环境寒冷恶劣,因而对中原的富饶垂涎不已,才会时时侵扰中原。
但谁也想不通的是,为何每次中原王朝耗费大量国力好不容易彻底扫灭一个部族,不出百年草原上又会有一个新的部族崛起,继续与中原王朝为敌,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因此萧玠的说法虽然新奇,但细细想来,确实是不无道理。
萧玠当然没办法说自己是从后世的历史教材学到的知识,只能含糊其辞道:“儿臣也是纵观历朝历代的史书,从中得出的感悟。”
萧稷倒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的异样,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语气甚是惆怅:“朕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除非我们能杀绝草原上的一切胡人,否则谁也阻止不了漠北新的部族崛起。”
面对满面愁容的父皇,萧玠却是笑笑道:“父皇,其实想要彻底解决胡人之祸北方之患,在儿臣看来虽然有些难,却并非不能办到。”
萧稷闻言不由身躯一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儿子。
要知道,不管哪朝哪代,中原王朝最大的威胁都是来自北方,朝廷只能将天下最精锐的兵马都北境的边关防备游牧民族,每年都为此消耗国库大量的钱粮。可即便如此,塞外的胡人几乎还是年年南下,每次都能给中原王朝造成不少的损失。
即使中原出了如秦武帝那般雄才大略的君王,举全天下之力横扫漠北,打得东胡人狼狈西窜,也只是让北方边境消停一段时间,反而间接促成了一个更强大的狄胡人崛起,秦朝反倒因为耗尽国力由盛转衰,不到百年就陷于天下动荡的泥沼中。
正因为秦朝的前车之鉴,因此之后的历朝历代,大多对北方的胡人选择守势,不再轻易深入漠北与胡人决战,只求能够将胡人御于关外就好。
萧稷自己向来以秦武帝为榜样,也曾多次想过要效仿秦武帝主动出击漠北,彻底消除狄胡之患,可每次都被群臣极力劝阻,理由无非也就是即使大举兴兵灭了狄胡,一样会有新的部族崛起,到头来只是徒劳耗费大宁国力,重蹈秦朝灭亡的覆辙罢了。
可如今听自己儿子的意思,他不仅有办法扫灭狄胡之祸,更有办法彻底消除北方游牧民族之患。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萧稷只会当他是大言不惭,信口雌黄,可话从萧玠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毕竟这两年,他已经做到了太多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萧稷现在几乎对自己儿子有一种盲目的信赖,总感觉不管多难的事,只要有萧玠出手,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萧稷此刻心中甚至已经在憧憬,也许真的有一天,草原上的胡人都能竞相归附大宁,不再与大宁为敌,从此大宁边患永除,北境再无战事。
“玠儿,你说说看,如何才能彻底消除北方胡人之患。”
这一刻,萧稷看萧玠的眼神不像是一个父亲看自己的儿子,更像是一个学生在看自己足智多谋的老师。
第379章 一劳永逸
萧玠微微一笑,娓娓说道:“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叫‘民以食为天’,其实这句话同样也是适用于胡人,虽然在我们汉人眼里,胡人劫掠我们汉人百姓,行为与禽兽无异,可他们终究也是人,既然是人,他们想想活下去就得吃饭。”
“说到底,他们不管是为了争夺水草各部族之间自相残杀,还是冬天粮食不足南下劫掠我们汉人百姓,本质上都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和妻儿吃上一口饱饭罢了。”
若是有其他人在场,哪怕萧玠贵为齐王,他们也要痛心疾首对萧玠口诛笔伐一番,毕竟萧玠的话多少有些离经叛道,分明是站在一个胡人的角度为他们辩护,居然将胡人在中原杀人放火掳掠财物的恶行归结于胡人需要吃上一口饱饭,这让那些惨死在胡人铁蹄和弯刀下的冤魂如何安息。
但萧稷却没有说话,更没有打断萧玠,只是静静看着自己儿子,眉头却皱得更深了,也不知道心中是不是在细细品味萧玠的话。
萧玠看父皇并没有动怒,心中也有了计较,继续说道:“既然知道胡人热衷劫掠的根源在于吃饭,那只需对症下药,解决大多数胡人吃饭的问题,麻烦自然迎刃而解。”
“那你倒是说说看如何解决胡人的吃饭问题,要知道我们中原还是有不少百姓每日食不果腹,哪有多余的粮食去喂养这些狄胡人?”萧稷眉头一蹙,一下子问到了问题的关键。
“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说我们中原百姓如今粮食并不富足,即便是他们粮食再多,也不可能白白去供养胡人那么多张嘴,关键还是得让胡人自己学会耕种,让他们不需要劫掠其他人就可以自给自足,如此一来,还改变他们的生产方式,让他们逐渐消磨掉为争夺水草而产生的好斗之心,从此变得安分守己。”
虽然自己儿子说得头头是道,但萧稷脸上还是不由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你的想法很不错,可惜你也该知道,漠北天气寒冷,土地贫瘠,根本不适宜耕种,更长不出粮食。”
萧玠却笑了:“父皇,漠北只是长不出水稻和小麦,却并非不能长出其他粮食呀。”
萧稷闻言不由一愣,天下间的粮食无非就是五谷,漠北若是连水稻和小麦都种植不了,那还能种植什么粮食作物……
突然,萧稷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脱口而出道:“你说的是你名下田庄种植的那些新作物?”
萧玠点点头,笑道:“没错,父皇,儿臣的田庄中有一样新作物叫马铃薯,不仅耐寒而且耐旱,可以在漠北大量推广种植……父皇不妨想一下,若是大漠可以长出粮食,一切问题是不是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萧稷闻言不由眼前一亮,他当然听得懂萧玠的言外之意,若是大漠真能长出粮食,不仅可以使胡人不再以游牧为生,从此定居下来,学着汉人那般每日在田间地头深耕细种,不需要再为填补肚子而奔波劫掠,再难为患北方。而且朝廷也可以往漠北大量迁徙汉民,与胡人混居一处,彼此交融,不出百年,漠北再无汉胡之分。
待将来时机成熟,朝廷完全可以在漠北设立郡县,将整个漠北划入大宁的版图,兵不血刃就可以新增大片疆土,足以为万世之功。
虽说漠北寒冷,可土地何其广袤,而中原不少百姓家中根本没有几亩薄田,若是知道迁徙漠北能够获得大量长出粮食的土地,根本不用朝廷鼓动,谁不争先恐后踊跃北上呀。
“可漠北如此苦寒,土地又如此贫瘠,当真可以种植这马铃薯吗?”萧稷心中越发热切,可是一想到自己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马铃薯身上,还是不免有些担忧。
萧玠心中暗暗发笑,他当然知道后世华夏主要的马铃薯产区就在内蒙和东北,连外蒙古一日三餐也是以马铃薯为主食,甚至连更冷的西伯利亚都能长出樱花味的土豆。
不过他也了解自己父皇对于未知事物的顾虑,不由笑着宽慰道:“父皇放心,儿臣派去西洋的人告诉儿臣,西洋那边的寒冷并不下于漠北,可既然那边的土地能够种植马铃薯,想来漠北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随后萧玠又想到什么,便继续补充道:“退一万步讲,即使漠北真的不能种出马铃薯,但在中原种植的马铃薯一样可以获得高产,况且大漠之中矿藏也是不少,我们一旦击败赫连涛,便可以大量招募胡人为朝廷开采矿产,我们完全可以用中原产出的马铃薯与他们交换。”
萧稷闻言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不少,但随后想到问题的关键似乎还是离不开马铃薯的高产,不由继续问道:“你种植的马铃薯何时可以收获,是否真的有如你说的那般高产。”
萧玠想了想,他前世是南方人,家中没有种植过马铃薯,不过在他的印象里马铃薯一年是可以收获两季的,想来应该是年中就可以收获了。
想到此处,萧玠只能含糊其辞道:“马铃薯的事都是九弟在负责,几时能收获他比儿臣清楚,不过一般来说是六七月份都能收获。”
一提到自己这个第九子,萧稷心中也是不由一阵感慨,他前几日在御花园见到进宫跟母妃请安的萧珏,差点没认出眼前这个晒得黑不溜秋的人竟然是自己儿子,听说他一直都与农户同吃同住,每日都坚持下田,只为了办好萧玠交托的事,这份坚持与执着倒是让萧稷有些动容。
“到了马铃薯可以收获之日,务必要派人进宫通知朕,朕一定要亲眼看看,这个来自西洋的新作物,是否真的如此高产。”萧稷感慨完,不由提醒道。
萧玠重重一点头,本想说说吴疾的婚事,可想想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层封建传统在,吴泰和父皇这边都希望吴疾迎娶永乐公主萧婉,跟父皇说反而效果适得其反,不由止住了话头,另外再想其他办法。
萧稷也没注意到儿子的欲言又止,只是让萧玠先回勤政殿,自己稍后再到场。
第380章 意见相左
长宁宫的宴会还在继续,而鸿胪寺官署旁的馆驿却显得冷冷清清,偌大的馆驿中只有十几人的狄胡使团在住,还有一个负责与使团接洽传话的从九品录事在随时恭候待命。
其实严格来说,大宁的安排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毕竟狄胡汗国已经不再对宁朝称臣,两国在地位上是对等的,狄胡使团代表的是狄胡可汗,依照惯例,鸿胪寺应该派出寺卿或是少卿出面接待会谈,而不是派一个小小的九品录事来敷衍他们狄胡使团。
可如今正值大宁对狄胡宣战之际,鸿胪寺的官员就是再没有眼力劲儿也看得出皇上目前并没有要与狄胡人和谈的意思,若是他们自作主张好生款待这些狄胡使者,这不是与皇上的心思背道而驰吗,头上的乌纱帽还想不想要了。
因此,鸿胪寺只派了一个寺中最微末的九品录事负责接待这些狄胡使者,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暗示这些狄胡人,大宁现在不欢迎他们,若是他们识趣的话,自个儿自行离开洛阳返回漠北,免得两边面子上都难堪。
可面对大宁的故意冷落,狄胡使团却没有半点识趣离去的意思,依旧每日派人通过鸿胪寺给萧稷递交国书,声俱泪下恳求大宁皇帝陛下念及两国往日情谊,化干戈为玉帛,与狄胡重修旧好,狄胡愿向大宁称臣纳贡云云……
眼看狄胡使者态度如此恳切,最终鸿胪寺也就听之任之,反正只要这些狄胡人不在京城搞什么幺蛾子,他们喜欢赖在洛阳不走就随他们赖吧。
但鸿胪寺不知道的是,一切正如萧玠所说的那般,当初一得知宁朝派人救走阏氏容氏,赫连涛就立即决定派使团前往洛阳与宁朝谈判,希望可以通过谈判要回容氏和赫连拓母子。
可赫连涛是绝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宁朝皇帝愿意和谈的奢望上,在他决定派出使团前往中原之时,他便已经想到宁朝皇帝未必会同意跟他和谈,因此他也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派出了大量的可汗亲卫队精锐化妆成西域的胡商秘密潜入中原,进入洛阳城,只待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两方人马里应外合一举刺杀掉他的兄弟赫连拓,从而消除掉最后一个威胁到他可汗之位的隐患。
只不过他们好不容易打探到赫连拓如今藏身在齐王府中,他们也派出不少人日夜监视齐王府,希望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刺杀赫连拓,可谁也没想到赫连拓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不离开齐王半步,他们也没有胆量公然杀入戒备森严的齐王府去刺杀赫连拓,只能继续蹲守在齐王府周围等待机会。
好在临行之前,赫连涛告诉这些使臣,阏氏容氏被劫走必然与深入大漠的年轻将领吴疾有关,一旦吴疾回京,容氏必然也将很快抵达洛阳,而赫连拓又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必然会去现身接他的母亲,那时候就是他们动手的唯一一次机会。
因此今日宁国皇帝亲自出城去迎接吴疾等凯旋将士,他们也派不少人化装混入围观的百姓之中,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刺杀机会。
可令他们失望的是,他们在凯旋将士中并没有发现阏氏的身影,更别说看到赫连拓了。
如此一来,整个狄胡使团都陷入深深的怀疑当中,众人因为各执己见也分化成了两派。
一派人人认为阏氏容氏被劫走一事根本就与吴疾无关,既然容氏不是被宁朝派人救走,那赫连拓自然就不会现身,他们根本没有半点刺杀机会,与其继续留在洛阳浪费时间,还不如尽快返回漠北王庭跟博利可汗复命,再从长计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