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们的权利,是稳稳的压著六部。
但到后面,大都督府会被裁撤,然后权力逐渐缩小,跟摆设一样。届时,兵部的权利也会越来越大。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如今的大明还要征战天下,大都督府的权势依旧无双。
而朱元璋现在最想做的……
卫所制度,虽然名义上能让“将兵分离”,但是到底是开国一路打江山的勋贵,目前来讲,制度依旧还流于纸面,并没有到常态化的阶段。
这些勋贵依旧掌握著兵权,比如徐达,常年坐镇北平,北平整个防线,可都是其一手提拔出来的亲兵。
比如邓愈、冯胜、沐英傅友德……基本上都在宁夏、山西、陕西、川蜀这片区域坐镇。
北元残留的势力很多,大部分借助著当地的政权而和明军形成对峙。
而朱元璋想要收回这些兵权。
其实,就是要靠自己的儿子!
他要分封的诸王!
最直接的……
燕王朱棣娶徐府长女,固然有他们之间自己的情谊。
但皇室和勋贵的联姻,本身就是一场交换。
徐府可以凭此永享富贵,而朱棣就藩之后,就会从徐达手里,逐渐的过渡兵权!
还是那句话……
朱元璋最信任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儿子,他不可能放任其它将领一直牢牢的把控地方兵权。而这个人若是儿子,那他就要放心许多。
类似徐达和皇子联姻的,自然不是第一个。此后的勋贵和皇室的联姻,还会不断出现。
要么是公主嫁给勋贵之子,要么是皇子迎娶勋贵之女。
他自己就知道一个,在自己旁边坐著的十一皇子朱椿,以后就会就藩蜀王,而他迎娶的,恰恰就是洪武二十一年,将要名震大明、大破北元,受封凉国公的蓝玉之女!
蓝玉又是常府目前掌事的蓝氏亲弟弟。
也算是朱雄英的“舅姥爷”。
当然现在的他,还属于“蛰伏”状态,在军中的威望不能说没有,只能说“继承了常遇春”留下的一些交情,虽然有了一些名气,但需要一场真正的滔天功绩,才能脱颖而出!
而随著苏闲思考,在场的其它官员,也纷纷陷入各自的沉思。
经筵到了此时,已经不需要再靠著“七国之乱”来掩饰目的了。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场面似乎一度来到了最关键的节点,所有人都在等著,那位陛下下达决定。
可朱元璋老神在在,只是坐著,并不开口。
一时间,气氛就越发凝重。
终于……
太子朱标缓缓开口,“父皇,那今日的经筵……就到这里吗?”
此话一出。
所有人都朝著太子看去……
你干嘛?
大家都等著陛下,收回自己分封诸王,起码要废掉设立王傅府、王相府这种衙门!
更要废除当地的官员,每月去汇报政务、军务的规矩!
一句话,藩王享富贵没事,但若是要涉及兵权,那今日的经筵就是刚刚开始!
毕竟……
诸臣一直想的都是,将勋贵的兵权,收回兵部。让那些流于纸面的制度,真正完整的落实,成为朝廷稳定的核心!
最好就是派遣文官,去当地坐镇,管控武将,牢牢把握住兵权。
将此流于制度,以后就决然不会出现,武将作乱的事情!
只是……
朱元璋从来都不是一个,妥协于百官的皇帝。
“今日的经筵,咱让讲学官说的,都已经差不多了……”
说著,他看向秦王、又看向晋王。
“伱二人就藩之后,要牢记咱今日给你们所说的话,也要记著自己身为朱家子孙,要扛起江山,帮助你们兄长,抵御外患!”
“咱给你们这些,但也会对你们加以限制。望汝等切记!切记!”
此时,朱元璋的反应,让诸臣呆愕连连。
合著刚才说了那么多,您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啊?
而朱元璋依旧苦口婆心,“勿要让你爹失望!”
“是!”
几位虽然年少,但已经知道自己要扛起什么的亲王,纷纷脸上露出郑重之色。
苏闲看著他们的表情,或许此时此刻,他们的心里著实是这样想的,给兄长好好办事,今日父皇的为难他们也看在眼里。
未来定会拱卫京师,不落了父皇的期望!
但以后呢?
“陛下!”
而正在他沉思之时。
此刻,看著朱元璋无动于衷,一众臣子纷纷起身,“陛下既然知道七国之乱,为何还要执意如此呢?”
“各地布政使,受朝廷之命,治理民间,获得税收,教化百姓!”
“藩王若就藩还手握政权,那各地的百姓,到底是在听从朝廷,还是听从藩王?”
有官员先是以“政事”相问,朱元璋气的握紧茶杯!
但他们仿若未觉。
只是继续道:“兵权回归兵部,而不是再分给藩王!”
“藩王只需要家丁仆役便可,怎可执掌亲兵,甚至拥有甲胄利刃?”
朱元璋的眼神已经眯起,其中的锋锐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而下一刻。
这些臣子又高呼道:
“臣等请陛下再三慎思,勿要给未来埋下大患啊!”
啪!
终于,朱元璋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摔在地面上。
清脆的破碎声响,似乎夹杂著其满腔的愤怒。
“你们说够了没有?”
“咱还要告诉你们,今日是经筵!是经筵……不是谈论国事的地方!”
“咱说的七国之乱,是咱告诉咱的标儿,要记著兄弟的情谊。不是按你们所想,要整治藩王!”
“此事咱早已经定下,咱也就明白告诉你们……”
下一刻,朱元璋的声音一字一顿,斩钉截铁的语气,似乎在阐释著,他的决定,断然不会有丝毫动摇!
“不会!决然不会!肯定不会!”
“谁以后若再敢在这经筵之外,再提此事,休怪咱不记得往日情面!”
“哼……”
一边说著。
朱元璋直接起身,拂袖而走。
说不会在经筵上因言获罪,那就决然不会,这是一个帝王的胸襟。
但反之,今日诸臣的执拗,也确实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而皇帝都离开了。
在场的诸臣也是连连叹了口气,六部大员,互看一眼,均是无奈摇头,随后又将目光看向胡惟庸。
等到前者挥了挥手后。
顿时,这经筵也算是彻底结束了。
“走吧!”
与此同时。
苏闲等人的前方,宋濂、李希颜、方孝孺等三人也是很快站起。
他们先是叹了一口气,似乎都为今日的失败而感到遗憾。
旋即看向苏闲。
“以后说话要三思,切不可如今日一样,不知全貌就随口乱言。”
“苏闲,你还需要好好读读经史,如此,才能明辨是非,不是如同今日一样,附和圣上。不仅要有忠骨,还要有秉直不屈的傲骨!”
“这世上,让人观赏的花有很多,娇艳有之、大气有之、明艳夺目有之、清雅脱俗也有!但梅花,只有一种!”
“否则,上天赐予你天资,你若不好好将其善用,无非也是那昙花一现!”
方孝孺苦口婆心的告诫,随后又看向宋濂。
“老师,以后给此子,就多解释一些“四书”吧。”
李希颜点了点头。
一旁的宋濂却是叹道:“这普天之下,如今让圣上连续改变空印、宝钞的,只出现了你一个。”
“非是你能劝动,而是你另辟蹊径,所在的出发点能让局面更好,所以圣上才会选用。”
“可你看看……今日你所言之中,有一些地方足以称得上好字,甚至圣上也赞叹。”
“但最后呢……孩子,勿要再言及藩王!这是陛下最不能触动之所。”
“满朝文武谁也劝不了,更劝不动!”
“唉!”一边说著,他当先朝著前方走去,只有叹息声,徐徐响起。
“也不知以后,我大明会不会因为藩王,而遭一难?”
苏闲望著他们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