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
陈武等惊恐尖叫,一窝蜂扑了上去。
只见周瑜原本俊美的脸庞上,赫然已添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子,伤口被烈火灼烧之下,又变成了焦黑。
那般狰狞丑陋之状,看得陈武等人心中发毛。
“快,快扶都督上船!”
陈武反应过来,拼命将周瑜搀扶起来,跌跌撞撞向旗舰奔去。
此时的周瑜,已是痛到七荤八素,头晕眼花,只能任由被架上了旗舰。
陈武不等大部分士卒登船,便喝令开船。
旗舰即刻向江面倒退而去。
其余大大小小的战舰,皆也纷纷抛下未登船的士卒,争先恐后的向着江上逃去。
近有一万余江东士,被他们的同袍抛弃在了北岸上。
高坡之上。
刘备见几轮火箭之下,江东军土崩瓦解,遂令全军压上。
号角声响起。
五万刘军士卒,如潮水一般漫下岸坡,向着溃退的江东军袭卷而去。
鬼哭狼嚎,血雾腾空。
被抛弃在岸上的江东军,转眼被杀到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数以千计的江东卒,精神崩溃,放弃了抵抗的意志,纷纷伏地投降。
旗帜上。
周瑜已从剧痛中清醒过来,摇摇晃晃的重新站起来,扶着船帮远望北岸方向。
听着士卒的哀嚎声,他心中一股悲怒油然而生,回头喝问道:
“为何不等全部将士登船再撤,为何要抛弃我们的同袍?”
陈武被问了个满头灰,脸上满是委屈之色,心想那种情况下,我若不下令开船,咱们谁都逃不了。
都督你保住了一条性“七三七”命,现下反倒来怪我?
委屈归委屈,陈武也不敢吱声,只能任由周瑜斥问。
怒气宣泄之后,周瑜情绪也渐渐平伏了下来。
环看四周,幸存的士卒至少还有三万余人,水军战船也不过损失了三百余条。
虽然遭受重创,但主力尚在。
周瑜暗松了一口气,遂佯装淡然,高声道:
“本督布局精妙绝伦,那刘备绝无可能识破,必是蒯越那厮贪生怕死,向刘备泄露了机密。”
“咱们不过是折损了万余人马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尔等休要失了士气。”
“咱们就退回大营,请主公再发兵马来援,待得重整军势,本督必率尔等杀上北岸,以雪今日之耻!”
豪烈自负的鼓舞声,回荡在旗舰上空。
左右副将士卒们,在他的鼓励之下,恐慌的情绪终于是稍稍平伏了几分,人心渐安。
“没错,定是那蒯越贪生怕死,泄露了咱要火攻的机密。”
“可笑那蒯越自作自受,反倒被大耳贼所杀,真也是活该。”
陈武趁势也附合了几句。
周瑜遂强忍着脸庞,故作从容的一摆手:
“各船听令,即刻撤回南——”
一个“岸”字未及出口。
“呜呜呜——”
肃杀的号角声,从上游方向响起。
周瑜心中一凛,颤巍巍的转头向西望去。
火光之中。
数百艘战舰,如地狱而出的幽冥鬼船,突然间就从黑暗之中冲出,向着他们拦腰冲来。
“甘”字旗,隐约可见。
“都督,是刘备的水军!”
陈武一声惊呼,声音已是发抖。
原本军心稍定的江东卒,陡然间一片大乱,惊恐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周瑜木然的僵在原地,望着呼啸逼近的敌舰,拳头再次握紧,极度的愤怒之火在眼中烧起。
毫无疑问。
刘备在北岸设伏的同时,已趁夜将水军战船,暗调往了上游埋伏。
只等大火一起,甘宁便统帅这支水军,从上游杀奔而来。
正好将败溃的他,在江心之上截住。
“又是那邓牧的手笔吗?”
“那厮识破我的火攻计,将计就计在北岸破我便罢,连我会败溃江上也算准,提前布下水军截击?”
“那厮竟能多智近妖到如此地步?”
“我堂堂江东周郎,竟被他戏耍于股掌之中?”
周瑜咬牙切齿,脸形已扭曲出无尽的悲愤与茫然。
各船上的江东卒,才出虎口中又陷龙潭,无不是手足无措。
陈武满脸惊恐,大叫道:
“都督,没想到那大耳贼还布下了水军截击咱们。”
“怎么办,咱们该怎么办,你快拿个主意啊!”
陈武嘶哑的叫声,将周瑜从悲愤中唤醒。
他强打起精神,迅速审时度势。
刘军水师来的太快,被拦腰截断,一场重创已再所难免。
想强行破围,冲上南岸,已是不太现实。
何况就算侥幸逃回南岸,甘宁必会统帅水军,尾随的追上南岸,一举攻上水营。
到时如何是好?
周瑜眼珠一转,迅速权衡出了利弊,喝道:
“即刻传令,命各船不必再撤往南岸大营,即刻顺流东撤,退往柴桑——”
陈武大吃一惊。
他们的都督,这是彻底承认夏口一战失败,要一口气逃往柴桑啊!
而且,还要遗弃南岸的数千守营将士!
“都督!”
“南岸大营有我数千将士,还有刘琮的几千荆州兵,咱们这般逃往柴桑,他们怎么办?”
陈武急是质问道。
周瑜却面露无奈,咬牙道:
“事已至此,本督只能为伯符尽可能保存实力,已顾不得他们了。”
“他们若是反应及时,就当即刻弃了水营,由陆上退往柴桑。”
“是生是死,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陈武一声暗叹,也认可了周瑜的决定。
北岸时能抛弃近万同袍,现下再弃几千兄弟,又有什么不可以。
至于那刘琮和几千荆州兵的死活,更加无足轻重了。
“嗖嗖嗖!”
破空声响起,无数的利箭,已呼啸而来。
周瑜猛然回首,只见刘军的战船已借顺流之势,趁着他们纠结之时,疾冲而近。
漫空的箭雨,已铺天盖地而来。
惨叫声响起,成片成片的江东卒,被钉倒在地。
周瑜急是蹲下了身来,怒叫道:
“你还在愣着做什么,速速传令,向柴桑撤退!”
“不然我们就要全军覆没在此!”
陈武再无犹豫,急是挥刀大叫:
“都督有令,速速向柴桑撤退——”
旗舰即刻仓促掉头,顺流向下游逃去。
各艘江东战船,皆也如惊弓之鸟,拼命转向而逃。
终究是晚了半拍。
半数的江东战船,来不及转向,便被刘军追上。
利箭将他们射翻在地。
虎狼般的刘军水卒,奋不顾身的登船近战,将军心丧尽的江东卒,杀到血流成河。
数以百计的战船上,“周”字旗降下,升起了“甘”字旗,标志着战船易主。
甘宁扶刀立于舰首,指挥了这场痛快淋漓的截杀。
这一战下去,半数的江东水军被歼,俘获战船至少也得有三四百艘。
“那周瑜倒是够狠,直接把他留守的士卒抛弃,向柴桑逃去。”
甘宁口中讽刺着,目光向着远处搜寻。
只见周瑜的旗帜,已落荒而逃,远在数十步外。
这样的距离,追肯定是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