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的废话一讲就是一大堆,这道理没有问题,关键是李太后只会催促礼部,是他们礼部为难!
可万士和这个谄臣也说不出,陛下在后方纳妃嫔,前方军兵不会不满这等话,这是劝皇帝当个昏君。
站在朱翊钧的视角下,现在纳妃是不合适的,有点像,兄弟们在前线好好打,朕在京师给你们找了俩嫂子!
这不是胡闹吗?
可大明军兵其实不怎么关心这个,大明皇帝又没有克扣他们的征战粮饷来纳妃,我干我的活儿,皇帝履行战前许诺,管你皇帝老儿究竟做什么。
万士和实在没办法上谗言,因为陛下每天都用一个光饼,算是表明振武的意志坚决,和军兵同甘共苦。
李太后对李妃和刘妃非常不满,因为这两个人入宫时间很久了,王夭灼都怀二胎了,李妃和刘妃霸占了皇帝几个月的时间,都没个动静,不结果的秧子,自然要铲掉,李太后一直在催促礼部赶紧进美人才是。
万士和也是为难,李太后催得急,陛下一点都不急,他为人臣,只能生受夹板气。
“陛下,泰西特使就大明征战问了几个问题,其中有一个倒是颇为有趣。”万士和见正事谈完了,说起了自己最近听到的趣闻。
“什么问题?”朱翊钧好奇的问道。
万士和开口说道:“那就是大明军兵征战时浪费的火药、铅子等物需要赔偿吗?”
“什么意思?赔偿?什么赔偿?”朱翊钧呆滞了一下,这是什么地狱问题,是自己太蠢了听不懂题目不成?
万士和更加明确的解释道:“不是每一发火铳击发后,都会击中敌人,火药那么贵,火炮发射,没有取得效果,偏厢战车损坏丢弃道旁,这都是朝廷筹措制备的军备,那谁来承担这个损失?这就是黎牙实的问题。”
“啊这…”朱翊钧看向了兵部尚书曾省吾,又看向了大司徒王国光、少司徒张学颜,一脸茫然的说道:“朕一直自诩吝啬,但这问题问的朕满心疑惑,军兵为大明征战,为国死难,朕还要对他们索赔?”
“看来,朕不够吝啬,也不对,这不是吝啬不吝啬的问题。”
万士和左右看了看一脸哭笑不得的说道:“鸿胪寺卿陈学会就问:别的不提,那军兵死在了战场上,还怎么索赔?人都死了。黎牙实说:他还有家人。”
大明通和宫御书房西花厅内一片安静,安静到风声吹过罗幕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朱翊钧很难想象那种场景,军兵在前线征战后,大明户部清吏司郎中寄账单给对方家人:[你的儿子为国赴难,我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通知到你。而你的儿子在死前,使用了朝廷筹措制造的偏厢战车、火铳、长短兵、甲胄等总计价值XX两白银,这是账单,扣除掉抚恤金后,仍有剩余部分将按XX利息计算,逾期将按XX利息罚息,请尽快缴纳,感谢你和你的家人为国朝的贡献。]
“这不能用简单的文化差异来概括了,这是威尼斯商人的纪实文学吗?”朱翊钧呆滞了片刻,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真的这么搞,朱翊钧觉得自己还是自己把脑袋拧下来,给军兵当球踢好了,节省了中间环节,大明之前不发全饷就已经很离谱了,对军兵索赔战争损失…
万士和憋着笑说道:“不知道,陈学会对此只能表示震惊和不解。”
“哈哈。”朱翊钧和群臣们都笑了起来,西花厅里充斥着欢快的空气。
即便是泰西,西班牙的军兵在战争中的损耗,也不会因为前线损失装备而要求士兵赔偿,整个泰西只有威尼斯商人会这样,和大明历来轻商有些类似,泰西也讨厌威尼斯商人。
收敛尸骨官葬、致祭哀悼祈福、建祠立庙、给丧葬费、派遣使者慰问、免赋役差科、荫补子嗣、优给遗属这些都是大明明文的抚恤规定,例如:阵亡病故军给丧费一石,赐复五年,在营病故者半之;士卒战伤除其籍,赐复三年,将校阵亡,其子世袭,加一秩等等。
缄竭节于国,有德在民,立祠赐额,建祠立庙祭奠,这是每个忠勇烈祠,都会有的一句,来自皇帝亲笔手书,历代皆是如此。
在很多地方,忠勇烈祠,都是当城隍庙和土地爷用,百姓自发奉祀。
万历九年五月十二日,天街小雨润如酥,大明逐渐进入了雨季,草原的雨季比中原来的晚一些,大明军征战还在继续的时候,大明松江府市舶司迎来了一支特殊的船队。
由徐九皋、刘吉率领的大明探索船队,经过了整整一年的航行,终于再次回到了松江府,完成了环球航行。
松江府新港是大明最为繁忙的港口,没有之一,松江巡抚申时行不能下令,让港口封闭迎接探索船队的归来,但申时行还是清空了一段航道,让五艘五桅过洋船,一艘观星舰,顺利驶入泊位。
新港之外,等候的驳船终于看到了过洋船顶部的哨位,海鸟也不怕生,落在了桅杆之上,大帆船的帆布,逐渐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北斗七星旗在海风中不断的翻卷,在接近港口之时,五艘大帆船逐渐落下了帆布,而驳船将绳索抛向了大船。
驳船牵引着五艘大帆船逐渐靠港,申时行看到这一幕也从观潮楼走下,来到了港口泊位栈桥的尽头,等待着归来的勇士。
徐九皋走下了栈桥,踩在了硬化过的地面之上,用力的剁了两脚,由衷的说道:“我们脚下的是地球,我们从松江府一路向东航行,途径琉球那霸、倭国、墨西哥、秘鲁、麦哲伦海峡、里约热内卢、纳塔尔、自由之城,抵达了泰西里斯本,又从里斯本出发,经过了自由城、好望角、罗经正峰、慢八撒、麻林、古里、马六甲、马尼拉,回到了松江府。”
“世界很大,我们回来了,我们脚下的地球的确是个球。”
徐九皋、刘吉等大明一共一千三百名军兵舟师等,完成了大明的第一次环球航行,他们都在松江海事学堂进学,虽然已经很多次从皇家格物院写的《海事通鉴》上,学到了地球是个球,而且是带着倾斜角的球,才有了四季寒暑,但没有亲自走一趟,就不是实践。
大明终于完成自己的第一次环球航行,距离泰西完成自己的第一环球航行,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十年。
这一次的航行总里程超过了十六万里,等于北衙到南衙往返了五十次,分为了六大段,太平洋段、麦哲伦海峡段、大西洋上段、大西洋下段、西洋段、南洋段,填补了大明在全球航行中星图、针图、堪舆图的大量空白,还完成了初步的地球仪绘制,证实了海包陆、海洋相通的猜想,也确定了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凭借着木制帆船,大明也可以同样横渡任何大洋。
同样,这一次的环球航行,也是开拓海上丝绸之路的航行,大明有了自己的针图之后,就可以真正实现远洋商贸,五桅过洋船终于不再是虚有其表,而是名副其实。
徐九皋、刘吉等人很激动,但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这一路走来,他们同样也发现,大明在海上的探索,落后了整整六十年的时间,这让自诩天朝上国的大明,其实很难接受,虽然早已清楚的知道了这一事实。
日不落帝国,泰西已经有人做到了,那么大明自诩天朝上国,这个成就自然也要去争取。
当初安东尼奥、黎牙实代表费利佩二世,在万历元年第一次朝见大明皇帝,自称是日不落帝国的时候,张居正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和急迫性,时隔九年时间,大明的特使,亲眼看到了的确存在,即便是简单的宣称,那也是日不落,太阳不会从帝国的领土落山。
“欢迎回家。”申时行、松江总兵陈璘、松江镇提督内臣张进等人迎接了徐九皋等军兵回家。
相比较麦哲伦、弗朗西斯·德雷克的第一次环球航行探索,用时两到三年的时间,大明只用了一年零一个月的时间。
一是得益于大明船只,五桅过洋船,依旧是当下世界范围内航速最快、装载量最大、抗风浪能力最强的船舰,而一次就出动了五艘;二是得益于在出发之前,大明已经拥有了部分探明的海图,东洋段、西洋段,部分太平洋段的针图和星图;三是因为大明探索船队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明确的知道了地球是个球,目的明确而且并非未知;四则是因为精密制造,大明拥有了更加先进的航海仪器,观星舰是极为专业的观测船,负责引航。
申时行并没有马上为徐九皋等军兵接风洗尘,他们简单吃过便饭之后,就会立刻出发前往天津卫,到京师朝见,唯有面圣复命之后,才会休息,申时行、陈璘等人,带着徐九皋、刘吉来到了巨大的船坞面前。
“这是什么?”徐九皋惊骇的看着面前的巨大船坞和骨架,呆滞的问道。
一共两个船坞,里面躺着两个巨大的龙骨,数以百计的围绕着船坞在进行着工作,四处都是繁忙的工匠,各种物料在不断的装载上船,有工匠手持喷枪,烧红了铆钉,奋力锻打着,脚手架上都是奔走安装船板的匠人,一丝不苟的营造着。
“游龙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游龙号,另外一艘船为飞云号,飞云起伏龙,大鹏运以风。”申时行看着两条快速帆船,充满了雄心壮志。
皇帝给了二百万银,汪道昆极力争取过,说一百万银完全足够了,但皇帝给的多了,就直接试制了两艘,相比较游龙号,飞云号的船体更加狭长,仅仅从骨架上看,就能看得出差别。
“游龙号是封舟,主要是载货,而飞云号是战船,它只有三艘桅杆,但其航速比游龙号更快,主要装配的是火炮,总计装载火炮一百一十二门,相比较之下,游龙号更像是商舶、旗舰,并不适合作战,而飞云号无论是航速还是火力,更适合做战船。”申时行简单的介绍了下飞云号,飞云号的设计骨架已经完成,但仍然没有最终定稿。
大明皇帝给的太多了,两百万银仅仅让游龙号从模型到实物,实在是太过于浪费了,飞云号本也在计划之中,因为得到了充分的财力支持,开发提前提上了日程。
申时行让人抬上来两个模型,开口说道:“两年半内,这两条船,都可以如期下水海航,徐特使返京,帮我等带两个模型送给陛下,陛下喜欢这些,也算是告诉了陛下我们做了些什么。”
“好说。”徐九皋没有索要任何好处就直接答应了,他本就是松江水师的参赞军务,这次奉命出海,最后还是要回到松江来,大家都是开海这一条绳上的蚂蚱,帮申时行就是帮自己。
申时行只做了两个模型送往京师,陛下一个,潞王殿下一个,这意思很明确,松江这个通衢九省的巡抚,只能是帝党,不能是张居正的党羽,陛下可以下令兵仗局做一些送给张居正,不过那都是陛下的恩赐了,和松江地面无关了。
“徐特使这次匆匆忙忙,可曾给陛下准备礼物?我这里有些海货。”申时行左右看了看,低声问道。
徐九皋同样低声耳语道:“准备了,礼再多不算多,伱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出海归来,没点奇珍异宝献给陛下,你也好意思说你出海了?郑和每次下西洋回来,都要带礼物的,有一次还带了两头麒麟回来,不过大家更喜欢叫它们为长颈鹿。
很显然徐九皋和申时行在作弊,把松江府收到的奇珍异宝当作是海外获得,这是大明素来的弊病,政以贿成。
“我这有一颗十二斤的珍珠,通体圆润,带有紫气,最为合适。”申时行小声嘀咕着。
徐九皋点头说道:“我这这个只有八斤,还是你那个好,就用你那个。”
市舶司有天子南库之称,这颗十二斤的珍珠本来就是打算献给皇帝的,最后都是流入内帑。
第443章 大明新秩序的建筑师
朱翊钧作为大明皇帝,他一直在避免一种情况的发生,那就是既和敌人斗争,又和曾经同志、同行且同乐的战友斗争,朱翊钧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他不喜欢过去亲密合作的战友成为敌人,他一直在极力避免这种情况,很多时候朱翊钧真的很好说话。
在不伤害大明集体利益的前提下,朱翊钧甚至可以容忍僭越之罪,但在伤害大明集体利益的时候,朱翊钧就会做出行动。
在大明特使徐九皋、刘吉二人离开松江府来到天津卫这段时间里,京师一如既往的忙碌,穷民苦力正在从附郭草市醒来,他们有的在草市忙碌着各种货物的进京,有的开始入城当牛做马,京师的城门在早上和傍晚的拥挤已经引起了顺天府的注意,扩建城门和城中道路已经提上了议程。
极为激进的则认为,直接拆除城墙和护城河,北方的城池都有城墙,但秦岭淮河以南的腹地城池有城墙的不过四成,这还是在东南倭患的情况下建造的,城墙的存在会影响交通,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最终保守派赢了,京师是大明的政治中心,同样是军事中心,万一北虏东夷再出个猛男,城墙就是保卫京师的最后屏障,即便是保守派终日里嚷嚷着山川之固在德不在险,但现实是,正统十四年十月也先入寇和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就是看到了京师城高墙厚才撤退的。
陕西布政使王宇、佐贰官薛纶、山西按察使乔璧星、阳城白氏白执礼等人在五月十二日被押解入京,陕西、山西是晋党的传统地盘,这次的案犯,是王崇古大力清党的结果,其力度之大,前所未有。
王宇和薛纶的问题不算严重,二人主要是索贿容奸,而乔璧星和白执礼问题极为严重,是通番资敌。
海瑞为首的都察院,带领三法司,刑部、大理寺对这些案件进行了三司会审,得到的结果和陕西巡抚石茂华、晋党党魁王崇古的结论完全一致,事实明确,证据确凿。
这是一次西北官场的大地震,其影响之深远,许多人都在胆战心惊的奔走,希望得到明确的消息,确认自己是否被瓜蔓连累,在经过了数日紧锣密鼓的查补之后,海瑞领衔上奏,打算从速从快的审判,防止造成进一步的人心惶惶。
地方大员的倒台,很容易波及到整个地方,最快的审判,代表着更少的牵连,将影响降低到最低,防止影响到前线战事,是战时常见的做法,就像战争中,军兵造成的‘浪费’不应对军兵索赔,打不起仗就别打,欠费当兵什么的,不适合大明。
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但不是所有的事儿,都是生意。
朱翊钧再一次来到了北镇抚司,依旧是阳光明媚,依旧是窗明几净,这里的刑具因为皇帝的经常到来,早已经被锁在了仓库里,也很少再动用,传说中的五毒之刑,朱翊钧从未在大员身上见到过。
刑不上大夫。
这么多的案子,其实朱翊钧很早就发现了,人比想象的更加软弱,坐到后悔椅上,九成五的人都会老实交代,但有时候,人的意志又比钢铁还要坚强,在熊熊烈火中,依旧能够屹立不倒。
朱翊钧先是宣见了王宇和薛纶,这二人连连磕头请罪,哭声连连,他们的故事并不复杂,就是贪欲一开,就像是高山滚下的落石,滚滚向下,甚至,连王宇和薛纶本人都说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或许是一场诗会、或许是一场酒宴,或许是对奢靡生活的羡慕。
“你们最终,还是活成了年轻时你们最讨厌的模样。”朱翊钧摆了摆手,二人一共贪了七万两银子,最后也只是褫夺功名官身回家而已,这是张居正的加重处罚之后的结果。
“罪臣拜别陛下。”王宇和薛纶松了口气的同时,更加五味成杂,再行五拜三叩首的大礼之后,离开了北镇抚司,他们没有被判流放,也没有徒刑,只有自己对自己过去的否定。
朱翊钧而后宣见了山西按察使乔璧星,乔璧星是晋党的嫡系,他还年轻,前程似锦,只需要等到一个缺儿,就可以平升布政使,三年期满,就可以再进一步入京做侍郎。
乔璧星离明公只有两步之遥,王崇古和朱翊钧都等了一個月,没能等到乔璧星如实禀报白氏通番的罪证,那是乔璧星亲自查处的。
有的时候,以为自己做的亏心事无人知晓,但其实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罪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乔璧星带着镣铐枷锁,行了大礼。
“你可知罪?”朱翊钧面色严肃的说道。
乔璧星跪在地上,但依旧中气十足的说道:“罪臣知罪,但罪臣不过是王次辅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而已,不是罪臣,也是别人,恰好是罪臣罢了。”
你们这些个大人物倾轧和博弈,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而已。
乔璧星不觉得自己有罪,当着皇帝的面儿,他也是这个想法,他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王崇古要杀鸡儆猴,他正好撞上了而已。
“早些年,先生告诉朕,大明国事坏就坏在了姑息裙带,是先惩治贪腐,还是先治姑息,先生和高拱有不同的意见,今日看来,先生诚不欺朕。”朱翊钧对乔璧星的态度非常满意,这才是个贱儒该有的模样,死到临头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自己倒霉罢了。
高拱作为内阁首辅对天下百官进行大计,配合杨博这个吏部尚书,所有罢黜名单里没有一个晋人,彻底导致了晋党的做大。
乔璧星所在的晋党就是这么来的,所以,晋党对于姑息包庇的裙带关系,并不觉得有错。
“陛下,元辅所言有理,罪臣今日如此下场,何尝不是因为罪臣不肯攀附王次辅,得不到王次辅的姑息包庇,才落到如此地步?”乔璧星看向了王崇古,带着一些恨意,不就是因为他是前党魁葛守礼的人,和王崇古不对付,才被杀鸡儆猴吗?
“你放屁!”王崇古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当着皇帝的面,说脏话,而且还那么大声。
“你也配当葛公的门生?那王家屏现在是两广总督,那范应期更是去了湖广做巡抚,我什么时候因为你们是葛公门生就亏待你们了?我知道伱查获白家通番硝石,足足等了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王崇古拍着桌子,这段时间,他压力真的很大。
乔璧星愣了愣,而后面色极为狠厉的说道:“一个月时间你什么都没做,哪怕你传个消息给我也好!你就是这么做党魁的吗?”
王崇古呆滞的看着乔璧星,他应该做什么?告诉乔璧星陛下已经知道了,还是庇佑乔璧星保住他?他又能做什么?这天下是大明天下,这山西是大明的山西,不是他王崇古的山西!他保不住乔璧星,即便是这次提醒,那下次呢?
难不成让晋党再出个张四维,让陛下彻底灭了晋党才罢休?
现在怪他这个党魁不作为,你受了欺负,他这个党魁可以帮你找回一些公正,你犯了天大的错误,他这个党魁拿什么来帮?别说是他了,就连李太后的父亲武清伯李伟,给老营供给棉服出了状况,都得挨罚。
就乔璧星干的那些事儿,他王崇古怎么庇佑?
“妈的!”王崇古用力甩了甩袖子,看着乔璧星十分无奈和颓然,他用力的揉了揉脸,这有些失仪,可脏话连篇,也不在乎这点了。他真的有点带不动,这前线晋商给戚继光喂刀,后方晋党嫡系通番拖后腿,他这个党魁真的累了。
带不动,根本带不动。
王崇古羡慕的看了一眼张居正,看看人家张居正手底下都是些什么人吧,戚继光、梁梦龙、殷正茂、凌云翼、潘季驯、申时行,哪个不是执掌一方,手握大权,而尽心做事之人?
这和两党遴选机制不同有关,张党是考成,晋党是裙带。
张居正颇为坦然的说道:“四川巡抚罗瑶,贪腐三十四万银,高启愚《舜亦以命禹》,你晋人不省心,我这边也不省心,都一样。”
结党营私是连起来用的,只要是结党,必然会有这种情况,张居正是个人不是神,他的张党也不是干干净净,也是需要定期清理,才能维持组织的健康,张党可以时常肃清流毒,但晋党很难做到,因为晋党是族党也是地域性的乡党,是姑息包庇起家,是裙带。
一个自己不能新陈代谢的组织,必然会走向最终的灭亡,小到一家一户,手工作坊、商帮、商行,大到朝廷、国朝,都是如此。
乔璧星不肯认罪,他觉得自己只是倒霉,虽然在皇帝面前磕头磕的砰砰响,但都是为了活命的求饶,而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朕有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