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426节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蔡继训跪在地上俯首帖耳。

  “蔡少卿免礼。”朱翊钧挥了挥手说道:“蔡少卿在杂报上的文章,朕看了,蔡少卿说的极好,很有道理。”

  蔡继训看了眼张居正,张居正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什么过多的神情变化。

  在不同人的眼里,张居正的模样各不相同,至少在蔡继训的眼里,张居正就是霍光,就是王莽,就是董卓,欺负陛下年纪小,僭越神器的权臣,甚至在朝见陛下之前,他还以为张居正会站在皇帝的身边,皇帝不能开口说话,一切由张居正主持。

  结果入殿之后,蔡继训发现并非如此,张居正并没有要干涉陛下的打算,陛下认同他蔡继训的观点,张居正也是一言不发,不做任何评论。

  这代表着,主事的是陛下,而不是元辅太傅。

  “陛下,臣以为开海兹事体大乃是国家大事,沟通海内互通有无,博百家之长以致远,以兴文教定国安邦,推极乎古今万国盛衰兴坏之由,而大归以任天为治。”蔡继训再次申明了自己的观点。

  他支持开海,是支持文化交流,要去芜存菁,吸收大明文化缺少的内容,来奠定文教的兴旺,教化万民,文教的兴旺一否,古今万国盛衰兴亡的根本,而不是把目光都放在白银之上,这是舍本逐末。

  “蔡少卿可知,去岁朝廷仅仅戎事所费几何?”朱翊钧不反驳,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臣不知…”蔡继训一愣,俯首说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他没关注过大明戎事之费,自然不能讨论。

  朱翊钧笑着说道:“去年戎事银九百二十八万银。”

  “啊?”蔡继训眉头一皱,他知道很多,但是万万没料到会这么多,也得亏大明朝廷现在富了,否则光是这戎事,就很难负担,只能欠饷。

  “蔡少卿可知,去岁朝廷仅仅天下文武诸官俸禄几何?”朱翊钧又问了一个问题。

  “臣不知。”蔡继训再次俯首,已经略有羞愧。

  “四百三十二万银。”朱翊钧告诉了蔡继训,维系朝廷正常运转,真的非常非常昂贵,而这些银子的支出,涉及到了大明行政力量的强弱,道爷自诩无为而治,没银子,能做什么呢?

  朱翊钧语重心长的说道:“蔡少卿,这俗话说得好,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先生为元辅太傅,这一睁眼,就两个地方要钱,是这里要钱,那里也要钱。”

  “军兵们领不到饷要闹饷,京官们领不到俸要到户部骂街,这地方官拿不到俸禄,就跟地方缙绅同流合污,自谋生路。”

  “工部没钱,连皇陵都修不了,这宫里宫室塌了,也无度支修建,这不也是朝廷的颜面?户部没钱,就问内帑拆借,内帑没钱也要问户部讨饭,讨来讨去,大家都穷的叮当响,讨也讨不到。”

  “六部都伸着手问当家的元辅要银子,元辅能怎么办?”

  “蔡少卿以为呢?”

  蔡继训愣了片刻,他思考了一个问题,如果他是元辅,能怎么办?似乎根本无解,因为他的主张里,文教是古今万国盛衰兴坏之由,而文教也要钱!而且要很多很多钱!

  “臣诚不知。”蔡继训思索了许久,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如何在不聚敛兴利的情况下,维持朝廷正常运转。

  朱翊钧叹了口气说道:“蔡少卿,朝廷没钱什么都办不了,什么都做不了的朝廷,谁还信奉认同?朝廷的政令到了地方,如同废纸一张,那遮奢户和缙绅们,岂不是更加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朝廷百般阻拦,他们朘剥百姓的刀仍然如此锋利,朝廷阻拦不得之日呢?”

  “蔡少卿,天下困于兼并,理应细细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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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格物院有祥瑞进献

  2023-12-14

  朱翊钧愿意跟蔡继训唠叨这么多,是因为蔡继训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贱儒,他的政治主张,在很多情况下,过于理想化了,脱离了实践。

  实践就是,哪怕是大明皇帝,手里不掌控生产资料,就无法掌控生产关系,就无法调节大明各个阶级之间根深蒂固的矛盾,更加简单的说,实践就是:没钱,连皇帝说话都不管用。

  手里没把米,叫鸡鸡都不应。

  朱翊钧跟蔡继训盘了盘账目之后,蔡继训已经面露羞愧。

  “蔡少卿,你知道,咱们大明松江府造船厂,营建花了多少吗?”朱翊钧除了总体之外,又开始询问具体,大明财政收支在聚敛兴利之下,终于逐渐平衡了起来,从总体到具体,朱翊钧是要说服蔡继训,因为他是这次反对聚敛兴利的扛旗之人,说服了蔡继训,就等于将这股风力舆论给压住了。

  他提出的问题仍然存在,但很多时候,许多问题,都是这样两难,只能勉为其难,这已经是朝廷能拿出的最好办法了。

  “臣不知。”蔡继训觉得自己懂的很多,他已经比一般的贱儒懂得多了,毕竟他在四夷馆、在皇家格物院从事翻译,泰西来来的那些书卷,蔡继训也是通事之一,但是在奏对之后,蔡继训才知道自己犯了错,这个错就是管中窥豹,坐井观天。

  “五十二万银。”朱翊钧顿了下继续说道:“一个先帝的皇陵,也不过五十万银罢了。”

  “蔡少卿可知,应天府、松江府两座织造官厂营建,所费几何?”

  朱翊钧又问,蔡继训已经额头冒汗了,因为他只知道应天、松江、苏州三座织造局,是大明国帑和内帑的赚钱机器,但是这三台赚钱机器,到底投入了多少,蔡继训的确是一无所知。

  “三十二万银。”朱翊钧告诉了蔡继训答案,他看着蔡继训说道:“做事,是要用钱的。”

  “臣谨遵圣诲。”蔡继训思前想后,选择了认栽,陛下并没有回避问题,而是选择了正面回应,而且把道理说的很清楚明白,不收税,朝廷拿什么去履行自己的职能?

  朱翊钧又和蔡继训聊了片刻,这一次说的却是海防巡检水上飞的日常,这一次,让蔡继训沉默的时间更久,没有什么无缘无故,大明东南承平,是因为现在海防巡检的日夜巡逻,而海防巡检靡费颇重,也需要一份和朝廷有直接利益关系的职能,而稽税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蔡继训终于离开了。

  朱翊钧看着蔡继训的背影,对着张居正说道:“朕已经亲自回答了他,他若是还执迷不悟,或者干脆是不敢违私门请托,继续摇旗呐喊,那就不能怪朕了。”

  朱翊钧从来不信任文臣,无论这个文臣把自己的人设设定的多么完美,朱翊钧都对文人怀有最基本的警惕之心,因为他自己本人就是文人。

  “陛下,臣观蔡少卿平日所为,应当不会反复。”张居正倒是为蔡继训说了两句好话,不是每个读书人都是贱儒,蔡继训平日里就对各种附庸风雅的诗会、词会、踏青游园之类的事,参与极少,最重要的是在四夷馆的考校中,蔡继训三年以来,都是上上评,是一个典型的循吏。

  “希望如此。”朱翊钧点头,他看着冯保,开口说道:“宣蒙兀儿国特使,沙阿买买提觐见吧。”

  冯保向前一步,一甩拂尘,大声的喊道:“宣,蒙兀儿国沙阿特使觐见。”

  朱翊钧是在文华殿接见的沙阿买买提,而不是皇极殿,皇极殿是大朝会所在,这是一次提前的、小范围的沟通,把彼此的条件说清楚了,如果讲不好条件,就直接拿到大朝会上,彼此都会尴尬。

  沙阿买买提入殿后,五拜三叩首行大礼觐见,俯首帖耳的说道:“拜见四方之大君、万国之主、至高无上的大明皇帝陛下,我带来了远方的问候,来自我的君王阿克巴大帝,他对陛下报以诚挚的感谢,并送上了国礼,这四匹精心挑选的战马,只能表达我王诚挚谢意的万分之一。”

  “特使免礼。”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沙阿特使不必如此客气,朕已经收到了蒙兀儿国君主的国书。”

  阿克巴大帝的国书内容,长篇累牍的表达感谢,情感是十分真挚的。

  去年的苏拉特港,蒙兀儿国的海战完败给了泰西的红毛番,导致了一个恶劣的后果,那就是蒙兀儿国的海船,要出国门,就必须从红毛番委派的第乌总督巴雷托手里购买通行证,而现在完全不必了,五桅过洋船就是最强硬的的通行证!

  在感谢之余,阿克巴希望能够获得大明的恩准,允许商船定期赶到大明和大明控制的吕宋进行往来贸易,当然阿克巴在国书中承诺,他会督促所有商船合法纳税,如果没有纳税,大明可自行处置。

  阿克巴对大明极低的税赋表示了称赞,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大明的关税实在是太低了,为何如此设立。

  红毛番的第乌总督巴雷托在苏拉特港的关税是30%,这只是明面上的抽税,至于港口上的税务官的刁难,不在其中,而且并不保证,红毛番的船队,不会袭扰商舶。

  即便是购买了昂贵的通行证、即便是缴纳了昂贵的税务,蒙兀儿国的船只依旧无法顺利出海海贸,会被袭扰、会被抢劫,这一切,都是源于蒙兀儿国遍地的香料、数不胜数的宝石、无穷无尽的粮食,都是红毛番垂涎欲滴想要掠夺的货物。

  而这一切屈辱,都随着大明的五桅过洋船抵达,变成了过去。

  “贵国国主所请,也是朕之所愿,愿你我两国,友谊长存。”朱翊钧答应了通商的请求,商舶往来。

  “我的君主还带来了一批贺礼,还请陛下笑纳。”沙阿买买提再次俯首,而后两队美人,带着一层薄纱,缓缓的出现在了文华殿上。

  一共七十二位美人,千姿百态。

  无论大明皇帝是否恩准通商,阿克巴这次的贺礼清单上,还有七十二位美人,这也是国礼,同时希望能够获得和大明长久的友谊,彼此国运昌隆。

  太常寺卿看到了那七十二位美人,和传统意义上的身毒人、印度人不同,在大明的印象里,印度人都是个头矮小、皮肤黝黑,长脸、卷发等等特征,但这一批美人打破了大明对印度人的刻板印象,这一批美人,全都来自于婆罗门和刹帝利,她们是雅利安人。

  都是精挑细选的美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情。

  可见,阿克巴是真的感谢大明皇帝的慷慨。

  “贵国国主实在是客气了,这本身就是买卖,沙阿贵使每艘船多付出了五万银了。”朱翊钧也是满脸的笑意,这沙阿特使来就来呗,还带了这么多的东西,真的是太客气了。

  张宏将这七十二位美人带了下去,如何安置成为了一个问题,皇叔朱载堉摆明了对万国美人没什么兴趣,整日泡在格物院里当院长。

  朱翊钧眉头稍皱,他发现潞王朱翊镠看着这些美人,垂涎欲滴,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

  “至高无上的陛下,金钱看似无所不能,但金钱有的时候也无能为力,大明肯卖给我们如此强悍的战舰,是我们的幸运。”沙阿买买提再次俯首说道。

  朱翊钧正襟危坐,十分严肃的说道:“沙阿特使,朕现在需要战马,就一如贵国需要战船一样。”

  “大明有一句古话叫做投桃报李,我们也有一句谚语,如果不用美酒招待亲密的朋友,可能让彼此成为敌人,慷慨的大明皇帝帮了我们大忙,我们自然也要回报,不知道陛下需要多少匹战马?”沙阿买买提没有犹豫,询问陛下需要的数量。

  “今年大约需要两万匹,战马。”朱翊钧将战马咬的很重。

  沙阿买买提思索了片刻说道:“我可以代表我的君王做出承诺,但这的确这需要许多、许多的的船来运输。”

  “大明自有办法,只要大明船只到港后,贵国国主肯卖就好。”朱翊钧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大明有专门运马的船,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各国朝贡的珍禽异兽就是由马船负责运输,而大明对于海上运送活物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每一艘三桅夹板舰,经过改良后,可以容纳五百匹战马,所以大明有这样的运力,前往蒙兀儿国把马运回来。

  “那就再好不过了。”沙阿买买提不认为两万匹战马,有什么压力,相反这个数量,沙阿买买提认为,对于庞大的大明帝国而言,两万匹实在是太少了。

  大明的现状是不缺驽马,缺少的是战马,而养战马需要广袤的草场。

  “尊敬的陛下,我有一些疑惑,陛下为何舍近求远?为何不在大明的腹地广建草场,而是要去远方购买呢?这样一来,必然昂贵的多。”沙阿买买提怀疑,每一匹马的运费就远远超过战马本身的价值了。

  大明这么做,是舍近求远,直接圈地建设草场,豢养战马不是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朱翊钧思索了片刻,摇头说道:“朕只能说,大明自有国情。”

  蒙兀儿国可以这么玩,跑马圈地,建设草场获得大量的战马,但是大明并不可以,因为大明的百姓会揭竿而起,一路闯到京师来,敲碎大明皇帝的王座,天启崇祯年间,因为国朝财用大亏,为了平辽,开征三饷,吹响了大明帝国的丧钟。

  而蒙兀儿国的穷民苦力不会反抗,蒙兀儿国的穷民苦力,他们一生最大的动力,就是转世成为人上人,而不是反抗。

  这就是文化差异,这就是国情不同。

  蒙古人那一套四等人制度,在中原并不完美适用,但是在帖木儿的后人侵入印度之后,帖木儿的后人惊讶的发现,他们的四等人制度,可以和当地的宗教完美的融为一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蒙兀儿国在当地的统治,异常稳固。

  朱翊钧没有和沙阿买买提过度讨论这个问题,大明现在和蒙兀儿国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大家搁置争议,好好做买卖才是根本。

  “尊敬的陛下,我的君主希望可以获得更多的五桅过洋船,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免费的,每一艘五桅过洋船,我们可以加价五万银,来获得提前拿到船只的资格。”沙阿买买提说起了正事,这一次之所以如此急匆匆的再次来到大明,自然是来买船的,五桅过洋船的数量,直接决定了阿克巴大帝的颜面。

  “需要多少?”朱翊钧看着沙阿买买提问道。

  沙阿买买提颇为诚恳的说道:“二十艘,如果陛下可以答应的话,这两万匹战马,就当是我们送给陛下的贺礼了,只不过需要陛下派遣船队自己前往取货了。”

  “二十艘?!”朱翊钧轻微咳嗽了一下,一条船就是二十五万银,二十艘就是五百万银!

  这个沙阿买买提是真的阔气,一张口就是五百万银的大买卖!这可是五百万银,十个先帝皇陵。

  沙阿买买提十分确信的说道:“今年不行,明年也好,后年也是可以的,我们需要船,就像是陛下需要战马一样。”

  “今年只能让贵使提走五艘船了。”朱翊钧掐指一算,现在松江府造船厂一共有五艘,这本来是要给泰西交货的,现在看来,又被沙阿买买提给捷足先登了。

  人家肯为每一艘船,多付五万银来提船!这是在拿钱硬砸,这开门做生意,绝对没有把银子往外推的道理,泰西的费利佩二世只能再等等了,除非费利佩二世也加钱。

  “感谢仁慈而慷慨的陛下!”沙阿买买提一听有五艘可以提,直接一个五体投地行大礼,跪谢皇恩浩荡了。

  蒙兀儿国也有自己的国情,银子不够,可以用其他的货物支付,大不了向下压榨,可脸面没有,甚至能威胁到了阿克巴的统治,这是蒙兀儿国绝不愿意看到的。

  朱翊钧和沙阿买买提聊了很久,而后结束了这次的接见。

  这次接见沙阿买买提,算是解决了一个燃眉之急,战马的来源。

  “相比较之下,蒙兀儿国离大明更近,朕担忧,大明和蒙古尔国在西洋有了利益之争后,这些五桅过洋船,会成为大明的威胁。”朱翊钧对着张居正略显有些担心的说道。

  朱翊钧也担心又准又狠的回旋镖,现在卖给蒙兀儿国这么多的五桅战座船,日后双方在印度洋上起了冲突,朱翊钧要吃这一记回旋镖的。

  戚继光思忖了片刻说道:“陛下,无论何等精良的军械,都是要人来使用的,臣不认为蒙兀儿国的水师,能对大明水师产生威胁,即便是有,打败他们就是。”

  军械是由军兵使用的,戚继光对蒙兀儿人不了解,但是他对红毛番还算了解,红毛番的战力,也就是和倭寇相当,红毛番在大明占不到一点便宜,但是红毛番却能在蒙兀儿国为所欲为,这就是差别,不是得到了精良的军械,军队的战斗力就可以快速增长的。

  “戚帅所言有理。”朱翊钧思索了一番,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再好的军械,没有精良的军兵去使用,也是白瞎,五桅过洋船的存在,只能让阿克巴不被人骑脸输出而没有任何反手之力,想要威胁大明,需要的是上报天子、下救黔首的使命,需要从良家子里遴选忠君体国之士、需要大量枯燥而艰苦的训练,需要铁一般的意志和军魂。

  总之,想要拥有一支强大的水师,需要一个伟大的国家。

  “今天格物院上奏说请朕移步皇家格物院一观,诸位,随朕去看看?”朱翊钧也不知道皇家格物院又折腾出了什么新花样,皇叔朱载堉邀请大明皇帝前往,有祥瑞进献。

  不需要担心皇叔朱载堉埋伏了五百刀斧手,就等着皇帝前往,摔杯为号,要了朱翊钧的命,登上皇位,因为皇家格物院从头到尾都是内帑独资,格物院一直是皇帝的后花园。

  而且朱载堉对权势并不感兴趣,当初和朝廷闹得非常不愉快甚至拒绝成为郑王世子,朱翊钧把朱载堉骗到京师,还用了点小花招,用六分仪把人给骗了过来。

  朱翊钧的车驾再次来到了格物院,在格物院门前,皇叔朱载堉带着近百名格物博士恭候迎驾。

  “陛下驾到!”冯保一甩拂尘,大声的吆喝着,将下马凳放在了大驾玉辂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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