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938节

  手上的玉佛,虽然不大,只有五寸余高,但是开脸极好,玉质洁白,雕工精细,底座上还有着梵文经文。

  确实是宝物!

  而且,这佛像看上去,还是如今天下香火极为鼎盛的药师佛的造像。

  “我听说,秦鲁国太夫人礼佛甚虔,若以此玉佛献之,助太夫人礼佛……“

  秦鲁国太夫人张氏便是当朝皇太后的生母。

  其乃汴京城中有名的居士。

  自向经去世后,就一直在家吃斋念佛,为亡夫祈福,也为宫中太后祈福。

  坊间有传说,正是太夫人礼佛心诚,所以菩萨保佑,佛祖庇佑,太后能得孝子孝顺。

  别人信不信不知道。

  反正太夫人是相信的。

  所以,这尊佛造像,若献与太夫人,定可收奇效!

  即使不考虑这个事情,这尊玉佛造像,价值就该在三千贯以上!

  所以……

  刑恕在心中算了一下,一千加一千五加三千,就是五千五百贯。

  比去年嵬名谟铎贿赂他的那堆价值三千贯,实际最后只变卖了两千多贯的宝石、美玉多了一倍。

  嗯!

  这就符合他的身价了!

  他现在可是翰林学士!

  不是去年的那个小小的右司员外郎了!

  结果这个党项人,却没有一点眼力见,一开始竟只给他一块价值一千贯的宝玉。

  搞得他这个翰林学士的身价,还不如去年的身价高。

  瞧不起谁呢?

  早拿出这些宝物,痛快点不行吗?

  刑恕一边腹诽着,一边将这些东西收到怀中,然后慢悠悠坐下来,道:“贵官可以问一个问题!”

  去年,他是馆伴副使、吏部右司员外郎,这个党项人问他一个问题,给了当时他认为价值三千贯的玉石作为酬谢。

  现在,他刑恕已经是翰林学士,四入头之一,照理来说应该是一万贯一个问题。

  不过,看在他是熟人、老顾客的份上,给他行个方便吧!

  嵬名谟铎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贪得无厌的秃鹫!”

  但在表面上,他只能低着头,装出一副奉承的样子,仔细想了想后问道:“愿请学士,告知下官,此三条款,果大宋官家金口玉言?”

  刑恕冷哼一声,道:“吾可不敢矫诏!”

  那可是要去岭南吃荔枝的大罪!

  搞不好甚至可能会被赐死。

  他可不想死,更不想去岭南吃荔枝。

  嵬名谟铎却是不信!

  尽管他去年在来使的时候,曾在殿上朝拜那个南蛮的小皇帝。

  对方也确实表现出了一些超出他年纪之外的特异。

  但,要说这个小皇帝,掌握了实权,可以决断军国大事?

  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原因很简单——他见过少主临朝,也知道少主要掌权的困难有多大。

  先帝(秉常)也算是明主了,甚至知道要掌握兵权,团结豪族,凝聚人心,并寻求外援。

  但,其始终为梁氏所架空、控制。

  到死他都未曾真正掌权!

  而人是无法去想象那些超出自己认知之外的事情的。

  所以,嵬名谟铎是无论如何也不信,这南蛮的小皇帝,能在一年多时间里,就成功的接触权力、掌握权力并驾驭权力。

  若是这样,惠宗(秉常)算什么?

  “十之八九,这些条款乃是南蛮太皇太后、太后以及宰执们商议的条款……”他在心中想着:“听说,如今南蛮以韩绛为左相,吕公著为右相……”

  “此二人皆老成持重之大臣,也都还算知兵。”

  “或许这些条款便是这两人商议的结果……”

  这样想着,嵬名谟铎就抬头看向刑恕,拱手道:“空口无凭,请学士将大宋皇帝陛下所列条款,写于纸上,亲笔签押……”

  “以便下官将之送回国中,交国母裁断!”

  这才是嵬名谟铎真正想要的东西!

  嵬名谟铎,以及他所代表的小梁太后一派,其实才不在乎,这南蛮国中是何情景?

  他们只在乎自己!

  他们只在乎利益!

  而现在,摆在嵬名谟铎面前的这些条件,虽然苛刻,虽然远不如预期。

  但,总比没有强!

  而且,这些条款是可以粉饰、打扮的。

  当年景宗向南蛮、北虏分别称臣,但照样在国中,以皇帝自居,以兀卒自号。

  再说,现在的情况,嵬名谟铎和他背后的小梁太后,也是迟疑不得。

  他们必须尽快拿到一个相对有利的停战条件。

  只有如此,才能有底气召回国相大军,才能逼迫国相妥协。

  不然的话,一旦国相暴怒之下,率军回师兴庆府。

  那兴庆府内的孤儿寡母,恐怕就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

  出了都亭驿,刑恕怀揣着西夏人送给他的贿赂,哼着小曲儿,回到了皇城学士院。

  然后,他就写了一封奏疏,将自己如何和嵬名谟铎交谈,嵬名谟铎又如何贿赂他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写上去,然后他用上火漆,盖上印信,一封实封状就出炉了。

  紧接着他命人,将自己的实封状立刻送去通见司,让通见司的人送入宫中。

  他就是这么自信!

  因为他确定,小官家根本不会计较他个人道德上的这么点小小的污点。

  甚至,他自爆受贿,其实也是某种程度的自污和主动交把柄。

  这也算是大宋高官们的自我修养吧。

  也是清流和浊流的区别。

  清流,就像是当年的包孝肃,如今的中司傅尧俞、开封府诸县镇公事苏颂。

  真正的两袖清风,连朝廷给他们合法使用,不过问用途的正赐公使钱,也都是用在公务上,一个铜板都不私用。

  这样的清官是很痛苦,也很难做的。

  而且,不能有瑕疵!

  一旦有瑕疵,就是金瓯有缺,立刻就会被天下人围攻。

  更会马上失去官家的信任。

  另一种,就是像刑恕这样的了。

  吃喝票赌,样样精通。

  小毛病不断小问题一堆。

  但始终坚守忠、贞二字,并始终唯命是从。

  于是,这样的人,哪怕被天下人攻讦,为朝野所唾弃。

  但也是官照当,舞照跳。

  就像蒲宗孟,天天飘到失联,醉生梦死。

  可一点也不妨碍,先帝对他的信任和重视。

  哪怕是当今官家也记得这个人。

  今年蒲宗孟生辰,天子遣使道贺,还送了礼物。

  然后,又亲自调整了蒲宗孟的工作地点——自亳州改知杭州。

  以方便这位风流名士,寻花问柳。

  于是,是当包孝肃,还是当蒲宗孟,还需要选吗?

  做完这个事情,刑恕就优哉游哉的出了学士院。

  ……

  赵煦用火烧开火漆,检查了一下印信,确认没有被人打开过,才拆开刑恕的实封状,然后拿在手上看起来。

  “这刑恕……”赵煦摇着头:“倒是个趣人!”

  这家伙会表演,爱演戏,人也聪明的紧。

  但在同时,却非常讲义气,有事情是真敢上的。

  在赵煦的上上辈子,那个新党万马齐喑,旧党如日中天的元祐时代。

  蔡确被冤,连新党的人都不敢说话。

  只有刑恕挺身而出,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总之他拉着文及甫、司马康等旧党二代,跑到了太皇太后那边喊冤。

  结果,毫无意外的,刑恕跟着蔡确一起被贬。

  但有趣的是,文及甫、司马康,一点也没有被他坑了的感觉,依然把他当朋友,依然写信问候。

  而刑恕也一直和文及甫、司马康为友,从不说他们的坏话。

  只能说……人性啊!所以,赵煦拿着刑恕的奏疏,放到火上,将之烧掉。

  “朕才不需要这些所谓的把柄!”

  皇帝想要治罪一个大臣,没有罪名,有司也能编出一个罪名来。

  比如完颜构杀岳飞,瓦剌留学生孛儿只斤.祁镇杀于谦。

  可若皇帝想要护一个大臣,即使这个人谤满天下,他也依旧是国家栋梁,社稷干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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