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885节

  所以,李常有没有请教过吕公著呢?

  又或者吕公著有没有提点过李常?

  “无所谓!”赵煦轻笑一声,舔了舔嘴唇,轻声道:“且让子弹飞一会吧!”

  朝廷给司马光赐谥,要等到其正式下葬,才会进入流程。

  在这过程中,有着超过半个月的时间,可供此事发酵。

  所以,赵煦这是故意的。

  故意要把司马光定谥的事情,拿出来造牌。

  故意,要把这个事情搞大。

  不如此天下人怎么知道,他这个少主,就是司马光最大的靠山和最强的支持者?

  这才是真正的榨干、耗尽司马光的一切利用价值。

  连其死亡本事,也将成为一种价值!

  没办法!

  谁让赵煦,在现代深造过呢?

  ……

  司马光的丧仪,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先是两宫下诏辍朝三日以示哀。

  本来,按照故事,宰执重臣病故,天子也当举哀、致哀。

  但赵煦还在守孝,因此以仁庙故事罢之。

  到了丧事的第三天,赵煦再次御驾亲临亲奠于司马光灵前。

  这是大宋的常例——宰执重臣,地位高于亲王。

  不仅仅体现在其生前的政治待遇上,也体现在其死后的哀荣上。

  所以,当赵煦在韩忠彦的指导下,在司马光灵前,举杯洒酒祭奠之后。

  他便转身看向作为孝子的司马康,他走上前去,对已哭的人都已经憔悴、消瘦起来的司马康道:“爱卿且当节哀。”

  说着,他眼眶微红:“相公一生,治学以诚,为政以忠,奉亲以孝……”

  “卿当效相公之德。”

  司马康听着再拜顿首:“臣……臣……谨遵陛下德音。”

  但,看他的神色,赵煦知道,他肯定会悲伤度日的。

  若赵煦不加干涉,司马康很可能会和赵煦上上辈子一样,在守孝期间因为哀思过度而神形俱消,最终英年早逝。

  这怎么可以?

  要知道,死掉的圣人的子孙,就是最好的政治工具。

  而司马康为人淳朴、忠厚。

  这是什么?

  这就是最好的工具人了。

  谁能拒绝一个不会参与政治,只会为自己背书的工具人?

  于是,赵煦语重心长的道:“爱卿要记住,司马相公还有着遗愿没有完成!”

  “爱卿是孝子,当继承相公遗愿啊!”

  司马康抬起头,看向赵煦。

  他记得很清楚的,老父亲临终前,已经把一切身后事都安排妥当了。

  稽古录,交给范祖禹继续完成。

  资治通鉴一书,则拜托了范纯仁、吕大防,请求他们照看、监督、刊印。

  政治上的事情……

  则大都都寄托在了眼前这位少主身上。

  至于他?

  老父亲只嘱托他要遵从教诲,以俭朴为生,另外就是让他负责将洛阳的产业变卖后,回乡卖地,分与家乡无地贫民,剩下的财产则用来买米、布,馈赠孤寡。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交代。

  赵煦真诚的看向司马康,这位司马光的嗣子,以孝和诚闻名。

  而且,其和司马光一样,从未真正参与过任何庶政的处理。

  所以,即使他如今已三十有余,但依旧带着太学生们特有的清澈。

  那是没有被名利场所污染,也没有被尔虞我诈所侵蚀的纯真眼神。

  正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赵煦最喜欢的就是,司马康这样纯正的君子人物了。

  因为不需要太多表演,就可以将之带上贼船。

  “司马相公,生前奉朕皇考之命,于洛阳著《资治通鉴》一书,此书朕曾尝试读过……”

  “然而篇幅太长,纲目太多了。”

  “能通读者,恐怕寥寥无几。”

  “若如此,岂非是深藏若虚?若天下人不知《资治通鉴》之美,相公生前心血,岂非白费?”

  “所以啊!”赵煦看向司马康,认真的说道:“这就是卿要做的事情。”

  “卿曾在洛阳,佐相公治书十五年,知《资治通鉴》全书之要。”

  “当今天下,论对《资治通鉴》一书熟悉,无出卿右者!”

  这是事实!

  司马康在洛阳,陪着司马光写书,打满了全场,参与了整个《资治通鉴》书局前后的一切事物。

  除了司马光,没有比他更熟悉《资治通鉴》的人。

  范祖禹也不行!

  范祖禹熟悉的是唐史和五代部分。

  “所以,这个重任就落到爱卿身上了!”赵煦鼓励着司马康:“爱卿应当,代相公将《资治通鉴》一书,提纲举要,列出名录,别门索引……”

  “如此,既可方便后来者查询,也能让相公的心血,为更多人所知!”

  “如此,方为孝子!”

  “如此,司马相公九泉之下,才能安心!”

  这就是鼓励司马康,编出一部资治通鉴的工具书。

  以方便读者查询,也方便人们研究。

  不然,类似资治通鉴这样一部皇皇巨著。

  真的没有几个人有耐心完全看完。

  有一部工具书就很好了,想看什么内容,直接翻查工具书,然后找到对应的卷数、章节。

  司马康听完,整个人的精气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悲去哀丧,斗志焕发。

  于是,郑重一拜:“诺!”

  赵煦颔首嘱咐:“爱卿放心,朕会命有司了,继续按照《资治通鉴》书局的故事,拨给卿钱粮、官吏,以佐卿之事。”

  正好,可以将一些赵煦不喜欢却又不好直接贬黜的旧党激进派,全部塞到这个书局里。

  让他们去和司马康一起著书。

  当然了,赵煦的目的,也不止于此。

  他今天亲自临奠,还有一个隐藏的目的——那就是接手司马康扶棺回乡守孝后,留下来的《汴京义报》。

  将这份针对士大夫、勋臣的新报,收归于自己的直接控制和掌握之下。

  ……

  “官家真如此说?”

  吕公著府邸。

  吕公著听完了他派去司马光府邸,协助司马康处理后事的吕希哲、吕希纯的报告后,他就呢喃起来:“不应该啊……”

  “官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他当年,亲身经历过欧阳文忠公的议谥纷争。

  所以,韩绛在都堂上一说要给司马光谥‘文’。

  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旋即就拟了个‘文忠’的谥号送上去。

  可,现在官家亲临司马光的丧仪,却表现出了让他错愕的态度。

  虽然,官家依旧没有谈论和评价司马光生前的政绩、功劳。

  依然只是高度评价他的文学、治学和立场。

  但,从官家对司马康的安排来看。

  却根本不似当年欧阳文忠公定谥风波时,先帝的态度。

  当年先帝,在处理欧阳文忠公定谥上的态度,就是折中。

  所以,他上了文忠,李常拟了文康。

  就是在寻求一个折中的结果。

  可现在看来,官家的态度,似乎并非想要折中。

  他想做什么?

  吕公著不清楚,也猜不到。

  这就让他有些惶恐了。

  老吕家两代人,都是揣摩上意的好手,对于宫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非常敏感。

  可现在,这个事情却似乎超出了他对赵官家们的理解。

  这让吕公著很不安。

  “去市面上看看,有新的汴京新报,立刻拿来与老夫。”吕公著当即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嘱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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