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算女官,初授的身份,更不是诰命,只能以宫人身份入宫。
所谓宫人,是所有无品女官的统称。
初授以紫霞披为号,开始磨勘,自紫霞披转红霞披,然后分为多条转迁磨勘路线。
但所有的路线,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目标:接近皇帝,与皇帝亲密,进而得到皇帝的宠幸。
看着很卑微?
不!
事实上,这是属于外戚勋贵士大夫大臣家的女儿的特权。
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哪怕被选到宫里面,也只能当宫女,做那些宫里面最繁重、辛苦的工作,几乎不可能接近帝、后。
而这些紫霞披入宫后,就会分配到庆寿宫、保慈宫甚至赵煦身边服务。
不必去做那些粗使的事情。
穿着用度,也不比在家里差。
哪怕最终不能成为皇帝的妃嫔,却也可以通过服务帝后,得到诰命,甚至权倾内廷,成为堪比那些大貂铛一样的高品女官。
这就是封建社会!
人和人之间,是有壁的。
阶级无处不在!上下尊卑,被制度礼法分的清清楚楚。
随着孟、狄二女受封,文熏娘也得到了升迁。
第二天,太皇太后亲自下旨,正式授给了文熏娘一个品级——为从九品司正,这是隋朝始设的女官官职,依《天圣内命妇品职令》,掌诸女官之格式、推鞠、责罚等。
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虚职。
但文熏娘也因此,得到了可以正式接近赵煦,并服侍他的特权。
所以,文熏娘需要写谢恩表,来感谢天恩浩荡。
考虑到她现在年纪小,无法自己写谢恩表。
于是,赵煦指派了中书舍人林旦代为撰写。
林旦对这项任务欣然接受,美滋滋的立刻动笔。
当天下午,文熏娘就带着这三封写好的谢恩表,分别到了庆寿宫、保慈宫和福宁殿谢恩。
当她来到福宁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赵煦看着被文熏娘恭敬的呈上来的谢恩表,微微颔首,道:“林菩萨的文字,果然出彩,无愧中书舍人万家生佛之誉也!”
中书舍人,在大宋官场上,有个俗称:一佛出世,所以被很多低级官员们私下以‘菩萨’相称。
这是因为,中书舍人就是专门写这些人的敕命文书的词臣。
而根据传统,除非是有皇帝的直接授意,不然一般情况下,中书舍人都会在官员敕命文书上,极可能的美誉对方的政绩。
这不是菩萨是什么?
放下谢恩表,赵煦看向俯首跪在殿中的文熏娘,道:“文司正请起!”
文熏娘再拜:“臣妾再谢官家天恩,必当夙兴夜寐,服侍官家,不敢有误。”
“善!”赵煦颔首,他知道的,得给文彦博一点甜头。
让他更有动力和干劲。
于是,赵煦说道:“从今以后,司正每日可来福宁殿中,为朕整理东閤劄子,并和冯景一起负责一些御厨的事务吧。”
文熏娘低着头,盈盈一福:“臣妾谨遵德音。”
……
宫中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文彦博耳中。
闻讯后,老太师高兴的不得了。
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当即命人给了来报信的人一大把宝钱——都是先帝所赐的银钱,差不多有十几两的样子。
因为是御赐钱,制作精美,铸造数量也很稀少。
所以,价值比同重量的银锭高。
送走宫里面的人,文彦博立刻就将自己的儿子文及甫叫到面前,吩咐道:“汝立刻带上五百贯交子,去中书舍人林旦家中,将这五百贯交子,送与舍人,就算是感谢舍人今日为十三娘润笔了。”
文及甫吓了一大跳。
“五百贯?!”
且不说,如今早已经没有了润笔的陋规。
就算有,旧例中书舍人润笔也就一百贯啊。
这给五百贯,是不是太多了?
而且就算他敢送,林旦敢收吗?
这可是五百贯!
但文及甫还没得及说出他的意见,文彦博就已经恶狠狠的看着他:“叫汝去就去!”
年轻人,就是脑子简单。
这是润笔吗?
他堂堂太师,需要送钱给一個小辈来感谢?
但是,林旦是官家亲口指派给十三娘写谢表的中书舍人啊。
官家会随便胡乱指派一个不相干的人吗?
不会的。
至少,以文彦博的观察,那位小官家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所以,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想法。
故而,文彦博这哪里是送钱给林旦?
这是在帮着官家敲边鼓呢!
同时,五百贯也不是随便送的。
毕竟,他文彦博仕宦几十年,虽然积攒了不少家产,可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五百贯是在传话给宫里面——请官家放心,五百万贯,老臣砸锅卖铁也一定凑齐。
大不了,舍了这张老脸去借。
冯京、韩维、韩绛、韩缜……
老朋友们凑一凑,实在不行再找富绍庭、韩忠彦这样的小辈打打秋风。
五百万贯,文彦博感觉是凑得出来的。
他也是没办法了。
宫中竞争越发激烈,再不下血本,就可能颗粒无收。
只能是舍了老脸,把能借的全借一遍。
“可能五百万贯都未必保险!”老太师在心中想着。
“为了儿孙,老夫恐怕得好好想想,如何赚钱了。”
本来,他都已经收手了。
家里的很多买卖都已经收摊了。
可现在没有办法啊!
孟家女、狄家女来势汹汹。
未来,还不知道有什么妖艳贱货,会在官家面前出现。
只能是尽可能的凑钱,凑到一个让官家无法拒绝的水平。
“老夫似乎听说……高遵惠在广西那边,有个营生,听着挺赚钱的。”
“此外,高公纪和向宗回,在熙河路那边,似乎也在大兴产业,听说也是个赚钱的行当。”
“老夫得想想办法,在这其中也掺和掺和。”
老太师在心中寻思着。
他也是没办法!
文及甫、文贻庆这两个蠢儿子,不是当官的料。
文宗道甚至连躺平都不会,脑子里都是泥巴。
他不趁着自己还活着,还有影响力,给子孙们铺好路。
等他两腿一蹬,文家恐怕就要烈火烹油了。
……
夜色下,林旦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文及甫。
“周瀚兄,您这是?”林旦有些懵逼。
文及甫虽然被文彦博天天嫌弃,但老实说,他待人接物很不错,文家现在都是由他对接来客,评价很好,所以他说话的水平其实很好,他对着林旦就拱手而拜:“凤阁(中书舍人的正式别称),在下是奉了家严之命,来谢凤阁今日为侄女亲撰谢表……”
林旦连忙拱手,避退一侧,受宠若惊:“下官岂敢当太师之谢?”
文彦博什么人?
人家是天圣五年的进士,庆历新政跟着范文正公、韩忠献公、富文忠公一起冲锋陷阵的君子。
单单是资历上就已经甩他这个嘉佑二年的进士十条街了。
何况,文彦博如今还是太师、平章军国重事,位在宰相之上的帝师。
他哪里敢受文彦博的谢?
文及甫却是微笑着,悄悄的凑到林旦身前,将手里面拿着的五张交子塞到了林旦手里:“区区薄礼,还望凤阁笑纳……”
林旦的眉头皱起来,交子他当然有,一摸了摸出来了。
他刚想推辞文及甫就已经躬身而拜:“还请子明勿要推辞。”
他在林旦的表字上,特别用力的强调了一声。
林旦立刻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文及甫做的这些事情很不寻常!
而且,他还口口声声,自称是奉‘家严之命’。
而文彦博……可不是会做无用之事的人。
林旦虽然在政治上,未必有着敏锐的嗅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