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家里,他整个人还是懵逼的。
他的妻儿出来迎接他,他都是心不在焉,一副魂魄在外的模样。
这就让他的家人都着急了。
赶忙把他迎入内宅,然后其妻子李氏就急切的问道:“官人,今日面圣,究竟如何?”
“官家可曾降下德音?”
这是贾家的生态——全家族都是官迷。
贾昌朝、贾昌衡兄弟传下来的毛病。
整个家族,都很想进步!
奈何,祖先留下的坑太大,名声太差。
所以,尽管贾家分别押注新旧两党,但在新旧两党里都不受待见。
两边每次打起来,总有一个贾家人受伤,沦为炮灰。
十多年下来,曾经鼎盛的贾家,现在在汴京官场上就剩下贾种民这一根独苗了。
就这,还是因为贾种民运气好,加上跟对了人——贾种民,一直是和章惇混的。
而章惇很讲义气,多次出手,保住了他。
可现在,章惇已经南下,短时间大概无法回朝。
贾种民这根贾家的独苗,眼看着就可能被人围攻,随时可能被贬出京。
自然全家都很关心这次面圣的结果。
所以,在贾种民的院子里,现在不仅仅是他的妻儿都来了。
就连其他在京的族人都来关心了。
不关心不行——贾种民再被贬,那么,这些人也在汴京留不了,都得回老家读书,去卷同乡了。
老家真定的科举,虽然不如江西、福建那么卷。
但也不是好考的。
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不像开封府,直接给人架了一座可以通行马车的石桥!
贾种民抬起头,猛然看到自己面前围起来的那些人。
他这才终于找回自己的魂魄,皱起眉头:“都围在这里作甚?”
“还不快回去读书!”
被他这么一说,那些族人后辈,才悻悻的拱手告罪。
打发走这些闲散人等,贾种民看着自己妻儿关切的神色,这才正色道:“当今官家重英才,知人善用……”
“吾蒙官家亲拔,用为驱策之臣,使为前驱之吏,已是感恩戴德!”
妻儿大喜!
这是升官了啊!
贾种民紧紧捂着自己胸口的小册子,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骄傲的道:“吾蒙官家信重,已用为提举汴京内外厢道路公事录事街道,兼任提举街道司!”
妻子顿时欢天喜地,儿女们也都欢呼起来。
“且住!”贾种民赶紧提醒他们:“自当低调,低调,不可生事!”
“诏书还未下来呢!!”
还有都堂宰执、中书舍人、给事中这三关要过!
虽然,都堂宰执、中书舍人、给事中,都不太可能在现在这样的局势下,驳回天子亲自做的人事安排——何况,还是天子亲领的开封府事务。
但万一呢?
贾家的名声本来就很差,他贾种民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就庆贺,万一被人盯上怎么办?
还是得低调!
“诺!”妻儿们立刻收敛起来,他们也晓得轻重。
当天晚上,贾种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仔细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品味着那本御赐册子上的内容。
他越看越兴奋,也越看越敢动。
他甚至生出了一种:吾遇官家,有如诸葛武侯之遇昭烈!
为什么?
这上面的东西,都写到他心坎里去了。
而且,好多东西,就如同太阳一样,照耀着他的内心,让他顿生出一种:这也可以的念头。
偏生,贾种民知道,这是可行的。
而且,因为指挥他办事的是天子。
所以……
都可以做也都可以办!
不需要怕阻力,也无须担心有人使坏!
吾奉皇命,百无禁忌!
即使有宵小阻拦,也可以践踏之!碾压之!
何况,册子上给他暗示了。
汴京外戚、勋臣,都会配合他的工作。
高家、向家、杨家、刘家、王家、郭家以及殿帅、管军们家里都会大开方便之门。
这些外戚贵族顶级武臣,都支持了。
剩下的人,就只是阿猫阿狗。
谁阻拦,谁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都是政绩啊!”贾种民,只恨不得明天就走马上任,让汴京人看看他的厉害!
“官家真能点石成金?”贾种民看完自己的小册子,将之收起来,贴身藏到胸口,打算以后日夜不让其离身了。
这可是进步的神书!
只要依着指挥行事,政绩不是问题!
所以……
“广西难道还能自己长金子?”
仔细想想,贾种民感觉很有可能。
因为官家给他的那些指挥,就很有几分,能让汴京城自己长金子,然后别人还得谢谢朝廷的样子。
所以,现在贾种民很好奇。
广西那穷山僻壤,山路十八弯的地方,到底是怎么自己长金子的?
“章相公回朝,吾得去问问才是……”
真要是广西能长出金子来,那他就得安排安排,准备准备,运作几个族人过去趁着天下人还没有发觉,提前抢占萝卜坑。
第515章 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是(新年快乐)
贾种民的任命流程,走的很快。
不过三天,正式的任命敕书,就走完了东西两府的全部流程,并送到了入内内侍省。
旋即,入内内侍省当值的押班刘有方,便指派了一个小黄毛,前去宣读诏书。
贾种民,得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马上任。
整个过程无比丝毫,御史台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啪的一声,贾种民这个‘奸邪小人’,就已经混进了天子亲预的‘提举汴京内外厢道路公事’,成为了‘录事街道’。
程颐、苏辙、孙觉这样的清流,在反应过来后,都有些恶心,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这符合祖制。
大小相制,异论相搅!
而经筵官群体里,那些政治嗅觉比较灵敏的人,甚至开始做准备了。
准备着未来,经筵官群体里,被塞一两个新党大臣。
原因很简单。
现在,集英殿里主讲、次讲和辅讲的经筵官们,在邓润甫被拜执政后,就已经没有了可堪主讲的新党大臣了——执政,自当忙于国事。
集英殿讲经,一個月能去一次就不错了。
于是,集英殿上,旧党大臣完成了清一色。
这根本不符合大宋祖制。
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在皇帝身边做到清一色。
所以,掺沙子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也是朝野都默认的事情。
不这么做的话,反而不正常,还得小心将来被拉清单——赵官家们的心脏,从来敏感且多疑。
一件小事情,都可能被他们无限放大。
典型的例子,就是真庙签完澶渊之盟,得意洋洋,对寇莱公(寇准)也一度非常信任。
然而,奸相王钦若,却在这个时候瞅准时机说了一句话:官家,您听说过‘孤注一掷’吗?
寇莱公在澶州做下的功业,就被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完全抵消!
甚至,从此备受猜忌!
这就是赵官家!
而且,不是一代人如此,应该是代代如此!
哪怕是那位以‘仁厚’闻名的仁庙,也是如此。
不信,可以去翻翻国史。
看看赵官家们,是不是都是如此?
当今会例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