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此,胡及才相信对方的承诺。
蔡京见着,微笑着戳破了他的希望:“足下谈起孙君孚?”
“却是要告知足下,孙君孚已贬泰州,昨日圣旨,追究其在朝,枉法、渎职等罪,降授宣德郎,落直集贤院,再贬为荆湖北路,知施州。”
孙升,自身都已经难保。
降授寄禄官,在大宋是很严重的惩罚。
因为寄禄官的升迁,不是磨勘得来的,就是政绩优异或者深得圣心,特旨越次拔擢而来。
所以降授寄禄官,在大宋对一个文臣来说,几乎就等于宣告其政治生命终结。
而孙升被降授为宣德郎——正好是京官顶点。
根据碍止法,京官改朝官,必须有天子特旨。
所以,孙升这辈子就被限制在了宣德郎上。
甚至可能还会被秋后算账——当今官家,好记性,爱记仇的特点,朝野皆知。
旁的不说,蔡京就知道,张吉案后,张诚一盗父墓、不葬亡母的案子,就有着那位官家在背后的努力。
这是不整死张家不罢手啊!
那孙升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蔡京感觉,孙升识趣一点的话,就该在施州赶紧死掉。
不然就可能连累其父兄家族了。
同样的道理,还有刘奉世。
他也得抓紧死掉,别给君父添堵,免得自己将来不得体面。
被贬的李定就很识趣——新州已传回消息:元祐元年四月,故正议大夫、龙图阁待制、编管新州居住李定卒。
胡及听着蔡京的话,全身冰冷。
孙升居然已经被贬出京,而且被降授了。
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于是,胡及惨然一笑,瘫坐下来。
“尹正!”
“嗯?”蔡京微笑着,看着胡及,他很享受现在的感觉。
叫你害我!
现在叫汝尝尝厉害。
“某会在地狱等着尹正的!”胡及眼露疯狂的说道。
“尹正迟早会下来陪某的!”
和蔡京共事,已经有两年多了。
胡及知道,蔡京的行事风格——没有原则,一切唯上。
过去,蔡确叫他做什么,蔡京就做什么。
而现在则是天子欲做什么,蔡京就去做什么。
这样的人,必败!
历史上已经有了无数先例了。
蔡京怎会将败犬的诅咒放在心上?
他摇摇头,道:“我蔡元长便是到了地府,阎罗王也会重用我!”
他有能力,执行力强,道德灵活,没有原则。
便是下了地府,也会卷死那些判官。
……
福宁殿。
赵煦陪着向太后,漫步在御花园中。
“陕西的范纯粹上奏说,西贼国信使,已在庆州递了国书,乞入觐以贺太皇太后圣节。”
“瓦桥关那边,也上奏言,北朝国信使耶律琚等,也在边境递国书,乞请入境。”
“此外,广西那边也言,静海军节度使、交趾国王李乾德,遣其弟崇贤候李太德为国信使,已入邕州。”
“章相公说,御龙诸直及御龙第一将,已奉圣旨,将择日班师回朝。”
“此外,明州的陈睦言,见到占城、真腊等国使者,孚海而来,乞入汴京,贺太皇太后圣节。”
向太后说着这些近来,从各方汇总到汴京的事情。
赵煦在旁边默默听着,没有发言。
他知道,庆寿宫那边,肯定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随着圣节将至,四方列国入朝的使团,会越来越多的。
日本、高丽、吐蕃、于阗、大理,也可能会紧随而来。
这是什么?
万国来朝啊!
到时候,狄咏率领的御龙第一将,再挟大胜交趾之威,在圣节前回答汴京,献俘太庙。
庆寿宫面子、里子全都有了。
还能不美滋滋?
但赵煦却不在乎这些事情。
他现在的精力,都放在了开封府的事情上。
蔡京暂署大理寺后,正在开封府和大理寺中进行大清洗。
一大批官吏都被借着李雍案的由头,而被清理出去。
当然,赵煦也很注意力度。
只让蔡京,处理了那些牵扯过深,或者风评太差的人。
其他人……
作为仁厚天子,赵煦当然得怀柔了。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
可不能把人都逼到对立面去。
抓典型,治刺头,剩下的还是要给机会的。
没办法!
大宋官场上,近亲繁殖,不是第一天了。
尤其是开封府、大理寺中,好多人都是七拐八绕的亲戚。
很多事情,真的离不开这些人。
至少现在离不开!
所以,只能先忍着,假意宽宏,日后清算。
向太后却是说着说着,就忽然提起了一个事情。
“六哥昨日给通见司下了旨意,让通见司,越次将驾部员外郎贾种民给排到了明日的陛见名单里?”
“嗯!”赵煦点点头。
“六哥怎忽然想起,要越次召见这个贾种民了?”向太后很好奇。
在大宋,一切都是有制度的。
便是成年皇帝,召见大臣,也都是由通见司安排排班。
每天见的人的班次,也是有限制的。
一般都是三班。
只要特殊情况,才会加班。
自然,很多大臣,哪怕升到了朝官,但在汴京为官时,也没有和皇帝有过说话的机会。
何况,赵煦如今年纪小,所以,大臣们正常陛见,都是去庆寿宫里向两宫汇报。
想见赵煦?
必须是他亲自下诏到通见司,由通见司来安排。
于是,赵煦即位这么久,好多在京的待制重臣,都还没有见过他呢。
赵煦唯一一个见全的群体是——在京遥郡以上武臣。
如今,赵煦忽然通知通见司,将一个朝官给放到了陛见名单里。
而且,这个人的优先顺序,还排在了那些已经排队排了几个月的待制大臣之上。
直接插队,明天就可以陛见了。
这自然很显眼。
赵煦笑了笑,道:“儿臣是为了表彰这个官儿的功劳,才要越次召见于其”
“嗯?”向太后不太明白了。
“母后有所不知,儿臣今年不是在开封府,成立了‘提举汴京内外厢道路公事’嘛?”
“吾听说了一些。”向太后点点头。
今年汴京城里出了好多事情,但,六哥亲自清理汴京外环和内环侵街的事情,向太后依然印象深刻。
好多外戚命妇入宫,也说过这个事情。
都说是——官家仁厚,施德不仁,妾等家里的官人都佩服的紧!
向太后听了很开心,还赏了几个说话说得特别好听的命妇。
赵煦道:“这汴京侵街一事,由来已久,儿臣曾与诸位经筵官一起商议,却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但是……”
“自开封府判官李士良,向儿臣举荐了驾部员外郎贾种民为巡街使者后,儿臣听说,汴京内外拥堵的情况,已经大为好转,许多街道也无侵街的情弊了。”
“所以,儿臣想要表彰一下这个官儿,就许了他这个恩典。”
向太后听完,点点头,道:“这个驾部员外郎,倒是有些本事。”
赵煦笑了起来。
贾种民要是没有本事,谁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