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662节

  对平民,或许是巨款。

  可在待制级别的重臣面前,也就那样吧。

  至少,安惇就不可能看上那区区三千贯。

  “胡推官。”安惇走到胡及面前,看着这个让他想不清楚的大臣,叹息一声,道:“推官怎就如此不智?”

  胡及抬起头,看到戴着獬豸帽的安惇,他微微吁出一口气,拱手道:“罪官胡及,见过台端。”

  他没有回答安惇的问题。

  安惇也不急,他知道,胡及还存着万一的希望。

  在希望没有被磨灭前,想要撬开他的嘴巴,让他说出其中详情是很难的。

  不过,无所谓。

  安惇知道,胡及会开口的。

  进了御史台的官员,都会开口的。

  这里可是吓得苏轼从此不敢再议论国政的地方——乌台诗案后,苏轼苏子瞻,从此只能怀古。

  这里可是连宰相的儿子的嘴巴都撬开过的地方。

  所以,安惇好整以暇的对着身后的张汝贤摆摆手。

  后者立刻识趣的带着人,退出了这间简单的石屋。

  于是,石屋之中,就只剩下了安惇和胡及。

  安惇慢慢走到胡及身边,看了看他身前的宣纸。

  宣纸上是一个又一个模糊的墨团。

  安惇笑了。

  “推官文采素来横溢,怎今日连诗文都写不出来了?”

  胡及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宣纸,道:“待罪囹圄之人,哪里还有什么写诗的心情?”

  “那推官又缘何要写诗?”安惇微笑着问道。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胡及:“难道说,推官认为自己含冤了?”

  李雍这个案子,怎么看,都有问题,疑点太多了。

  以安惇所知,最初中司是打算将这个案子,交给揭发他的人——左谏议大夫孙永来办的。

  但,中司入宫之后,就改了主意。

  没有人知道,中司在宫中遇到了什么?

  人们只知道,中司回来后,就在其令厅里,挂上了一副书法。

  其上书曰:拱默取容,以徇一身之利者,亦当罢而去之!

  这是包孝肃的名言!

  这意味着,中司已经下定决心,要学包孝肃,在这个案子上他绝不会徇私。

  同时,这也是他的誓言——若徇私,自罢而去。

  于是,旋即,中司排除了孙永等人,转而任用他安惇、张汝贤这样的新党御史来协助办案。

  怎么看,都像是在宫里面立了类似军令状这样的东西。

  也进一步让这个案子,越发的扑朔迷离。

  胡及却只是看着安惇,保持着沉默。

  安惇继续笑着,也继续用言语攻击、挑逗着胡及的软肋。

  “推官何其不智?”

  “我听说,推官的妻子、儿女,这两日在家里日夜哭泣……”

  “我还听说,推官的女儿,本已定了亲……如今却是麻烦了……”

  “这案子……推官若是继续这样,恐怕会连累妻儿啊!”

  胡及瞪大着眼睛,看着安惇,低沉的嘶吼着:“台端在威胁本官?”

  “怎么敢呢?”安惇轻笑着。

  “只不过,朝廷自有法度在!”

  他安惇安处厚,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了。

  比他还小五岁的蔡京,已经是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当今官家身边除了那几位经筵官外,最信任也最得用的大臣。

  而只比他大七岁的章惇章子厚就更不得了了。

  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章惇已经拿到了那柄清凉伞。

  如今,更是南征得胜,成为大宋开国之后,武功仅次于王韶的文臣代表。

  哪怕他在广西做的很过分,引得朝野物议汹汹。

  可宫里面无论两宫,还是官家,对他都是信爱有加。

  只等广西的物议平息,风头过去,就可以回朝。

  回朝之后,极有可能拜任宰相。

  而他安惇安处厚呢?

  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御史而已,连知杂事的头衔都没有,寄禄官更只是一个小小的朝奉郎。

  这让他如何不急?

  做梦都在想着,如何与宫里面搭上线,在梦里面都在琢磨着怎么揣测官家的心意,如何贴合官家的心思。

  在这样的情绪下,安惇当然是很想进步的。

  胡及在安惇眼中,就是一个很好的垫脚石。

  前辈蔡确,当年是靠着张安民案,平步青云的。

  他当然也想抄作业。

  想要将这个案子搞大,最后,深挖背后的内幕,将一个或者几个执政拉下马。

  所以,安惇无视了胡及那想要吃人的眼神,他只是语重心长的说道:“推官仔细想想吧!”

  “若是推官继续对抗朝堂,对抗官家,对抗两宫慈圣。”

  “一旦大理寺那边的人招认了……”

  “推官就是罪上加罪!”

  “祖宗法度,只是不罪宰执,不杀待制而已。”

  待制之下,还是能杀的。

  而且,历来都杀过。

  即使最后,念在胡及是天子近臣的份上,死罪可免,但贬篡偏远军州,编管居住,甚至是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都是选项。

  一旦如此,胡及的妻儿老小,不可能不受连累。

  他的子孙,以后都别想科举。

  这是事实,安惇相信,胡及是知道,也能拎得清其中的轻重。

  胡及看着安惇。

  他自然听说过,这个御史台里的笑面虎。

  这可是当年跟着蔡确,一起办过张安民一案的酷吏。

  同时也是新党少壮派里,野心勃勃的人物。

  做事不择手段,急功近利。

  但,胡及却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说话。

  安惇看着,就知道,其实胡及已经被打动了,他犹豫了,动摇了。

  但他心里面或许还有着什么愚蠢的想法。

  “他在指望谁?”

  安惇想着。

  安惇知道,胡及是谁都指望不上的。

  中司态度坚决无比!

  谁说话都不好使,已经给他和张汝贤下了死命令——穷查到底,无论涉及谁,都要查清楚。

  要拿到确凿的证据。

  而中司傅尧俞,廉直清正之名,天下昭著。

  同时,他还是英庙时代的孤臣!

  一心一意,只忠诚于英庙的代表!

  所以,宫里面的太皇太后,对这位中司的信任,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于是,只要傅尧俞态度不变。

  那么,这个案子就必然被查个底朝天!

  所以,安惇根本不急,他看着胡及,说道:“推官好好想想吧。”

  这个案子,安惇一开始,就已经有了预设立场。

  他太熟悉这个味道了。

  因为当年,新党就是这么搞旧党的。

  胡及继续沉默。

  安惇笑着,对他道:“推官想清楚了,随时可以让人通知本官。”

  说完,他就负手而去。

  打算去给大理寺和开封府的那些涉案官员,一个小小的御史台震撼。

  依然是他当年给蔡确打下手的时候,学来的本领。

  御史台,不会刑讯逼供。

  但可以把那些家伙,在白天的时候,拉出来,让他们在御史台的后山晒太阳,等到晚上再拉回阴暗潮湿的监狱。

  不过……

  安惇也没有打算照抄。

  他已经有了创新的想法了。

  “润国公当年所作所为,还是多少有些不够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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