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333节

  人家是按照规矩做事的。

  官司就算打到赵煦这里,也是蔡京有理——你祠部有事说事,直接把大理寺拉下水是什么意思?

  以后事事都像你们这么干,我开封府以后如何治理?

  赵煦敏锐的政治嗅觉,更是在这些事情嗅到了党争的味道。

  祠部的反应太不寻常了。

  大理寺就更加不正常。

  居然没有请旨,就和祠部一起办案了。

  他们想做什么?

  所以,赵煦微笑着问道:“然后呢?”

  石得一答道:“上月丁丑(十六),韩相公以开封府上奏,上禀两宫慈圣,慈圣诏下,令祠部分辨!”

  “祠部于是上奏:惠信僧诉僧录司吏员收受沙弥金钱,乃是依条例受理,其后送大理寺。既非举劾开封府公事,而是审查僧录官员,并非如同开封府所言,不需要通过朝旨上薄,也无须有司推堪,因此驳回开封府的行文,请求依旧令祠部并大理寺查劾!”

  赵煦听完,鼻子微微吸了吸。

  这味太熟了!

  他在上上辈子已经闻到过无数次了,就是党争的味道!

  于是,赵煦好整以暇的问道:“那么,这个事情又是怎么闹到御史台去的?”

  开封府和祠部、大理寺斗法。

  彼此为了争权夺利,扩张自己的权柄,这可以理解。

  大宋三省各部,哪天没有勾心斗角?

  可是御史台掺和进来就不一样了。

  更何况,御史台旗帜鲜明的站队,就更不一样。

  因为,这个事情已经从开封府,涉及到了都堂的宰相!

  韩绛参与其中!

  御史台,若是得势,会放过在这个过程中偏帮开封府的韩绛?

  想都别想!

  乌鸦们素来是只要逮住了宰执,就往死里攻击!

  何况如今的御史台里,旧党激进派,一抓一大把。

  刘挚刘莘老更是激进派里的激进派。

  这个昔日的新党干将,在和王安石彻底决裂后,就已经走上了逢新法必反的道路。

  石得一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据说是惠信僧拿出了开封府僧录司胥吏受俅的铁证……”

  “此事,恰好被左正言朱光庭所知,朱光庭因语御史,刘挚于是弹劾……”

  “探事司逻卒有奏:据云刘挚私下与王岩叟等曰:此事若成,必可退三奸,进三贤……”

  啪!

  赵煦拍案而起!

  石得一立刻跪下来:“大家息怒,大家息怒,且将息龙体……”

  “三奸?谁是三奸?”

  “三贤?谁又是三贤?”

  “国家大臣贤、愚与否,谁来决定?”

  “石得一!”

  “臣在……”

  赵煦喘息着,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他慢慢坐下来,看着石得一,道:“没什么……卿且起来说话!”

  正好这个时候冯景带着人,送来了早膳。

  赵煦于是开始用膳,不再说话。

  等他吃完早膳赵煦才对一直在旁边侍奉的石得一道:“都知且先下去,我好好想想,再传召都知……”

  “唯!”

  注:蔡京历史上在元丰八年到元祐元年的表现,突出一个左右摇摆,忽新忽旧。

  最后旧党一脚将他踹进了新党。

  蔡京表示:这可是你们说的!

  注2:惠信诉开封府一案,一度闹得沸沸扬扬,但主角年纪小,不会知道,而在现代哪怕考古也不会注意到这个案子。

  除非是专门研究蔡京的政治生态轨迹的,一般人不会去注意此事。

  PS:北宋的和尚们,就不要说什么戒律佛法了,不少人就是披着袈裟的色魔、地主、商贾、骗子。

  当然也有真和尚,真高僧。

287.第273章 重禄仓法

  287.

  2023-09-22

  送走石得一,赵煦花了不少时间,来让自己冷静。

  然后他就知道了,自己为何如此愤怒的缘故?

  不是刘挚,也不是因为旧党想要掀起党争。

  这些可能会让他不舒服,甚至生气,但不可能让他如此失态。

  上上辈子亲政后,他就已经学会控制情绪。

  而在现代十年留学,更磨砺了他的情感。

  让他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也让他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

  所以,他甚至可以和那些让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神经都在厌恶的人称兄道弟。

  所以,让他真正失态的东西,藏在细节里,藏在他上上辈子的梦魇中。

  退三奸,进三贤!

  刘挚的口号,在他耳畔嗡嗡嗡的响着。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

  在他上上辈子,正是这句口号,彻底掀开了元祐党争的序幕。

  也正是在刘挚的号召和率领下,一件件政治迫害的惨案开始发生。

  蔡确贬死,邓绾贬死,章惇、吕惠卿也几乎都被折磨至死。

  而在汴京城的赵煦,则被旧党士大夫们严密监视。

  父皇留给他的人,全部被驱逐。

  那些日日夜夜,那些每天都生活在可能会被人像新法一样废黜的噩梦中的日子。

  赵煦本以为他已经完全战胜了。

  但事实告诉他并没有。

  他依然恐惧着,也依然不安于此。

  即使他如今的处境,已经和他上上辈子截然不同。

  但他依旧,没有挣脱出那个噩梦。

  被监视的梦魇,被废黜的噩梦。

  这就是他失态的根源。

  一种受到外部刺激就会发作的PTSD。

  于是,赵煦慢慢闭上眼睛,开始自我调节自己的心理。

  “朕已经掌握了权力……”

  “朕也迟早会将刘挚流放!”

  “朕不会让自己再处于那样的环境中的!”

  如此喃喃自语着,赵煦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了原样。

  他还是那个温良谦恭,仁厚聪俊的皇帝。

  而不是刚刚的那个充满了暴戾、嗜杀、独断、无情的君王!

  “冯景……”赵煦呼唤着。

  “大家有何吩咐?”

  “今日经筵快迟到了吧?”赵煦站起身来:“赶紧走吧!”

  “唯!”冯景恭恭敬敬的领命。

  “我去了经筵后,你便去和石得一说一声……”赵煦吩咐道:“让探事司把事情给我查清楚!”

  “不要有立场,该是怎样,就是怎样!明白?”

  “明白!”

  ……

  赵煦到集英殿的时候,依然是准时到达。

  但他还是和早就已经到了的经筵官们,谦虚的谢了一声。

  然后就宣布因为今天贪睡,所以,自罚抄写《礼记》的大学篇一次,以此自省。

  范纯仁、吕大防为首的经筵官们,自然是被他的演技,骗得团团转,纷纷感佩:“我大宋能有如此圣主,实在是天下之幸也!”

  这一天的经筵,和往常一样,平淡无奇。

  赵煦依旧扮演着他的谦虚好学聪俊的角色。

  也在悄无声息中,通过经筵官们,将他的人设,传扬出去。

  汴京新报只能影响汴京城的市井百姓,撑死了是下层的官员。

  经筵官却可以影响整个天下州郡的士大夫。

  他们的诗文,他们的人品道德,都足以让士大夫们相信他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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