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路和子贡的出身都不错,他们却很希望自己能够为更多的人谋福利,与智瑶算是“同志”。至于说他们没有达到完全志同道合的高度,大方向一致的话,还不能求同存异吗?
后面,子贡在一个叫“横矛”的地方找到智瑶。
这里是大陆泽边上的一座城邑,也是智氏跟魏氏协商后留给士皋夷的封邑,只不过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士皋夷需要改一改前缀,以习俗可以称为横矛皋夷,或是以大区域性质改为凡皋夷。
当然了,既然士皋夷的封邑在“横矛”这个地方,肯定就绕不过魏氏,才有了智氏跟魏氏的协商。
现在的事态是,魏氏也搅和进了智氏跟士皋夷的交易,使得魏氏能够对很多范氏的城邑做到兵不血刃就进行接管,对此魏氏当然乐意。
智瑶看到子贡到来,心里比较诧异,问道:“何事?”
而子贡看到现场还有魏驹、士皋夷以及其余人,只是行礼问候,没有说出来意。
“诸位自便。”智瑶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要不然子贡不会过来。
来到一个没有旁人的地方,子贡说道:“‘元戎’率军与郑军、范氏于少水线大战,我军中伏惨败。”
这个消息让智瑶有点失神。
作为“元戎”的赵鞅号召所有卿位家族出兵,连带国内的中小贵族也是进行纳赋,带上三个没有满编的军团去了一个叫“野王”的地方,本意是震慑还没有退兵的楚军,同时也是给予范氏压力,然后悲剧了。
智瑶回过神来,问道:“我父如何?”
子贡可不敢耽搁,立刻答道:“主无恙。”
得知父亲没事,智瑶一颗提起来的心也就放下,说道:“因何如此?”
如果事情没有变化,晋国三个没有满编的军团会一直待在“野王”不动弹。而“野王”其实并不是什么前线,边上那个叫草中戎的异族部落联盟也对他们无法构成什么威胁。
“某日‘元戎’言及楚军入境,另有郑军,不得已率军南下……”子贡开始缓缓道来。
事情就是赵鞅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得到了楚军、郑军和范氏合流的情报,不给其余“卿”进行证实的机会就强硬下令南下。
当时包括智申在内的所有贵族只认为赵鞅要公器私用,也就是拿要应对国战的军队去帮赵氏攻打范氏的城邑,他们心里肯定是不爽外加不乐意,一个个家主那样肯定是会影响到自家的军队,搞得军心有些涣散。
然后?
他们过了“原”到少水西岸遭到伏击,还是西边、南边和东边同时有伏兵杀出,始料未及再加上而本来就军心涣散,稍作抵抗就退向了“原”。
组织度强的那些家族倒是损失不惨重,其中包括智氏、赵氏和魏氏,韩氏、狐氏和好些家族这一波整了个血亏。
“楚军果然北上?”智瑶着实是不懂楚国的公子闾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子贡说道:“虽未见楚军旗号,当是楚军无疑。”
这么说,楚军的确是北上了,只是伪装成了范氏或郑国的军队。
智瑶满脸无语,问道:“可是‘元戎’使我父调兵?”
子贡答道:“不独我家,魏氏亦如此。”
事态演变成这样,作为“元戎”的赵鞅是将脸都丢尽了,换个角度来讲未尝也不是一个将敌军在野外歼灭的机会。
那么,事情究竟是怎么个一回事?
到底是赵鞅要利用各家族的军队去为赵氏攻打范氏,还是真的事先获知联军北上的消息?
如果赵鞅真的早知道联军北上,他们在少水西岸遭遇伏击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赵鞅这一波玩的是借刀杀人吧?”智瑶觉得有可能,可是可能性不大,因为玩得太明显,并且也太卑劣了。
不管怎么说,反正赵鞅指挥的大军遭遇到了惨败是事实。
说得不好听一些,果真是赵鞅的谋划的话,简直就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仅是这一场大败就能让赵鞅的威严尽失。
更详细的战败过程需要智瑶去了才能知道。
他后面找到魏驹,可能是魏氏的人还没有过来,没有从魏驹这里获知得到率军前往“原”的消息。
“大军于少水西岸惨败?”魏驹露出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智瑶只是说出了已经发生的结果,没有将自己的相关猜测讲出来。
可能是碰巧,智瑶刚过来告知魏驹关于己方大军在少水西岸惨败的消息,后一脚魏氏那边的家臣前来了。
魏驹从家臣那里得到确认,还是一脸懵逼的表情,呢喃道:“实是令人费解……”
是啊,智瑶同样被事态的发展给整糊涂了。
第152章 信用破产的后果
不管怎么样,反正事情已经发生,该做的是挽救困局。
然后,经过这一次大败,肯定是会给赵鞅带去各方各面的打击,受打击程度方面绝对比打输了“邲之战”的荀林父更严重。
要知道“邲之战”中,晋国其实也没有败得太惨,纯粹是先氏的先榖不听从号令自行渡河,搞到后面全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才最终败北。
经过“邲之战”的战败,荀氏遭受的打击很大,先氏则是更惨,可以说就是“邲之战”让先氏埋下了从历史舞台退出的祸根。
这一次看上去好像是全部的贵族不信任赵鞅才导致中伏惨败,然而一方面是几乎所有贵族,一方是赵鞅单独一人,到底谁才是错的呢?
哪怕赵鞅是对的,作为全军统帅没有掌控全局本身就是错,再提其它就有点没意思。
何况赵鞅跟几乎所有人站到了对立面呢?
“这一波损兵严重的家族血亏,亏得更惨的是赵氏啊!”智瑶知道不应该高兴,还是控制不住心中泛起一阵阵的喜意。
没有去捣乱,家族的劲敌却是玩砸了?智氏能够接手,有喜意不算太恶劣吧?
智氏用在范氏身上差不多有三个“师”的兵力。
魏氏动用在范氏身上的兵力比智氏多,达到了一个“军”的兵力。
双方会师,兵力也就是一个“军”又三个“师”。
按理来说,魏氏的兵力多一些,军队的指挥权应该是由魏驹掌管,然而统管全军的人却是携带兵力少一些的智瑶。
这个是魏驹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指挥那么庞大的兵力,再来就是智瑶的战绩有点彪悍,更有这一次智氏在处理范氏城邑上帮了魏氏很大的忙,成了这样的权柄分配。
“‘元戎’命我二人率军攻‘温’,以断联军归路。”智瑶指着山川舆图标注‘温’的位置。
魏驹地智瑶拿出来的山川舆图很感兴趣。
事实上,智氏以前的山川舆图跟其他家族差不多,等到智瑶开始各种发挥之后,老智家的山川舆图就出现了大变样。
智瑶很清楚对山川地理的探索有多么重要,拿给魏驹看的这一张山川舆图还是删减版,仅是标注了大型河流以及各处城邑,真正的未删减版会标注每一处的详细地形,包括哪里可以获取水源,哪些区域不能行军,哪里可能会有多少驻军,等等方面。
“取‘温’确实可截联军后路,然……”魏驹心里很别扭,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来,道:“如此一来,岂非为赵氏出力?”
所以吧?之前几乎所有贵族怀疑赵鞅率军南下是想公器私用的心理,毫不牵强附会的来提,是个人都会那么想。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人们会往赵鞅想公器私用的方向思考?还不是赵氏表现出拿范氏没有办法,并且晋国的“卿”有过好几次公器私用的例子了。
但凡赵氏面对范氏能够战而胜之,他们哪怕有那种想法也多少会有点乐意效劳,赵氏自己无能再公器私用就将显得极其无耻了。
智瑶面对魏驹的坦诚,有点说什么都不合适的尴尬模样。
话说,赵鞅是智瑶的未来老丈人,跟着骂的话,对的也是错的;智瑶为赵鞅解释,话倒是能说一些,可又会变成在为赵鞅的行为背书,情况不明的现状下,大家都有那种怀疑,傻子才这么干呢。
智瑶说道:“‘温’其地,南临大河,东有少水,西盘汉水,为狭角之地……”
一连串关于地理方位的话从智瑶嘴里说出来,连带附近的山林也大致讲了一遍。
魏驹给听得一愣一愣,问道:“瑶竟……”
“我多次往返,如何不知?”智瑶很没有诚意地糊弄着。
魏驹露出了羞愧的表情,说道:“我往它处,不曾如此熟记。”
呃?
要是有个人闲暇时就琢磨着怎么把其余家族给横扫掉,还会经常自己玩兵棋推演,次数一多想忘记某些地方的地形,真的好难啊。
总而言之,赵鞅给智瑶和魏驹的指示很正确,哪怕没有能够将“温”攻克,大军去到那个位置还是能够将北上的联军退路堵住。
他们已经率军抵达一个叫“怀”的地方,距离“温”也就一百里不到。
前一段时间联军在少水中下游跟历经一次惨败的晋军交战,后面赵鞅率军退到了“原”,联军追到汉水上游就不追了。
必须提到一点,叫汉水的河系有点多,“温”西边那条只是其一。
魏驹憋了一小会,说道:“往‘温’可,非为攻城。”
真的不是魏驹或魏氏小气,他们这一波将“温”攻下又怎么样,顶多就是得到一些战利品的分润,城池与土地到后面都会落到赵氏口袋里。
自古以来攻城产生的伤亡最多,参与国战进行攻城,再不愿意也要上;这一次打“温”看似国战,其实还是内战的一部分。
智瑶纳闷了,为什么魏驹会觉得智氏愿意攻打“温”呢?
“你我两家皆是超额纳赋,事态如此,为国效力罢了。”智瑶认为这句话说出去,态度已经非常明显。
果然魏驹还是听懂了,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
翌日。
由智氏和魏驹组成的大军再次开拔,行军期间接到汇报,说的是联军已经开始在南下,再有三天左右便会途经“温”地。
同时,赵鞅带着仅存的军队也在南下,只是他们会花四到五天的时间才会赶到“温”这个位置。
那样的话,等于智瑶和魏驹带着部队过去,没有对“温”展开攻城动作,还是需要挡住敌军一到两天的时间,甚至可能会因为一些意外,导致单独扛住敌军更多的时间。
智瑶觉得有些丑话还是应该说在前头,也就对魏驹说道:“如少水之败并非意外,你我或将早做准备。”
魏驹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听智瑶那么讲,信任感简直爆棚。
智瑶所谓的准备是什么?他们的兵力合起来约是六万,已知北上的联军数量约有九万,然后“温”那边有范氏将近一万的兵力,并且过了大河就是郑国,除了郑国可能会有援军北上,楚国在郑国境内可是有将近五万的兵力没有动弹。
没错,固然智瑶和魏驹率军抵达“温”地是截断北上联军的退路,何尝不是智瑶和魏驹率军去给联军一个包围的机会呢?
到时候哪怕赵鞅率军及时抵达,楚国和郑国为了救出被断后路的己方大军,他们不可能眼睁睁就那么看着吧?肯定是会渡河来援的啊!
那么一搞,局面将是智瑶、魏驹的这一路跟赵鞅的那一路包围九万联军,然后智瑶、魏驹的这一路再被九万联军和数量未知的南路联军夹在中间。
“‘元戎’使各家兵力有损,我等前往必是危机重重。”魏驹也不怕说话难听,只怕真的会出现那种局面。
一切只不管是不是误会,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几近让赵鞅的人品败光,别人很难对赵鞅再有足够的信任感。
“如此,你家留二‘师’在‘邢丘’,我留一‘师’驻与‘单’?”智瑶问道。
魏驹表示自己需要看一下山川舆图。
那个“邢丘”在“温”地的东南面,一样是紧靠大河。
而“单”其实就是周王室的一个公卿国,位于“温”地的西边。
“留兵二处,即使有变,我等亦有退路。”魏驹说道。
他对智瑶的安排非常满意。至于说分出去三个‘师’也是减少堵住正在南下联军的兵力?魏驹现在最想的是保证不被赵氏坑一波大的,哪怕是没有成功堵住联军退路都不在乎。
任务失败总比一个“军”被设局葬送掉好吧?并且魏驹认为赵鞅需要将在少水西岸被埋伏的事情先解释清楚,其它的就少哔哔赖赖的。
智瑶选的存兵位置出于退路的考虑,要是形势好的话也能挡住从郑国方向前来的敌军,整体上谁都找不出什么毛病。
“驹随我迎战敌军,抑或留于‘邢丘’?”智瑶问道。
这一次魏驹没有什么犹豫,说道:“驹怎可使瑶独自犯险?”
他们要干的事情可是拦住敌人的归师。
什么样的军队最不能招惹?反正要回家的军队就是其一。
他们抵达“温”地界内,范氏那边来了使者,求见未得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