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过去打了一场伏击战,折损了两个“旅”左右的兵力,抓捕俘虏两万有余,其余物资份量充足。
智氏并没有跟赵氏平分俘虏,物资方面则是以赠送的方式给了赵氏一些。
那么做的智氏厚不厚道,任人评说吧。
其实智氏也没有什么不厚道的地方。他们是进行驰援,等于是救了即将战败的赵鞅,没有智氏入场的赵鞅就要败了,有智氏的入场才得以转败为胜。
公正而论,智氏是有恩于赵氏的。虽说创造伏击战环境上面有赵氏的功劳,问题是智氏独力完成了伏击并击败联军,互相之间没有上下级的统属关系,智氏还愿意赠予赵氏物资,心该多瞎才会诟病智氏呢?
智跞听了智瑶的不少猜测,越听心里越是欣慰,问道:“若宵别出,可予何处?”
啊?
不是在谈局势吗?怎么突然间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在这几年,智瑶都干了一些什么事,那些事情又将对智氏在各项竞争中形成多大的优势?
各种“发明”先不用说,晋国现在乱糟糟的模样,好多“发明”和“创造”暂时显现不出威力。
仅是在军事成就方面,智瑶先是在“共”与诸侯会猎获胜,赚了实际好处也获得了国际名声;不久前智瑶又打赢了联军一次,还让赵氏欠下了人情。
不要看智瑶只是两次率军出征而已,要看打赢之后对格局的变化,名望等等方面的增益。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智瑶必须进行谨慎和妥善的思考,有那么一小会之后才说道:“智出于荀,荀有小宗中行、智、辅、程。辅、程先后去其家庙亡也。如今辅氏复立,或可再复程氏?”
其实还有一个马上就要灭亡的中行氏,问题是智瑶毛病了才让智宵去当未来可能复立的中行氏家主。
程氏亡了大约七十年,哪怕有些人的前缀是“程”,好多跟荀氏小宗程氏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有血缘关系的那些则是血脉已经离得很远了。
这么一搞,智宵变为程宵,说白了就是得到一块“程”地,不算是继承程氏的基业,一切需要仰赖主宗智氏的支持。
另外,智瑶会安排程朔进入程氏夺权,就不信智宵还能翻身。
换作智宵成了中行氏之主,尽管中行氏在内战中损失惨重,烂船还有三千钉是吧?智瑶怎么可能让智宵去成为中行氏之主。
智跞听了答案,可能是觉得智瑶有点狠,先是眉头深皱,后来松开眉头,说道:“便是如此罢。”
那么,智宵这倒霉孩子,本来出场的戏份就不多,每一次还是以一种被鞭尸的方式出场,真真是够倒霉催的。
刚才智跞皱眉,心里想的是:“瑶还是不够狠,看起来好像也不够自信,不然应该将智宵时刻留在主宗看管。”
杀?失心疯了才用这个手段。
养在身边当干饭人对于一个出身为嫡长子的人就够残酷的,剥夺了继承权,不给一丝一毫的表现机会,很残酷了!好不好?
接下来就是智跞在讲,变成智瑶在听。
总而言之,晋国的内战已经打了两年多,几个卿位家族的损失很惨重,未来晋国对外会更加有心无力。
再来就是齐国入侵了晋国的东部,尽管是攻占了赵氏的城邑,对智氏也造成了一些麻烦。
“郑胆敢侵我,此仇需报!”智跞不止放言遣辞充满了凶厉,表情也是一副深恨的模样。
智瑶懂了,接下来智氏要对付的诸侯就是郑国,极可能会长久盯着郑国打,打到能够死命薅。
这么看,智跞其实也是极具智慧,定下了智氏未来的扩展方向,就是这个方向的选择上面……有点不太妥吧?
郑国在哪?名副其实的中原腹地!
讲人话,哪怕最后把郑国灭掉,吞下郑国的智氏就是在中原腹心,那么一个西边有秦国,南边有楚国,东边是齐国的位置,到时候想朝哪边继续扩张,免不了被其它三个方向威胁或牵制。
“也对,祖父别说是吞掉晋国,连瓜分晋国的念头估计都没有,谋划郑国的出发点是智氏依然在晋国为‘卿’。”智瑶一边听着智跞讲述未来战略,一边继续想道:“如果智氏由我来做主,可以先一再薅郑国,最佳的扩张方向其实是西面,争取先把秦国灭掉才是最理想。”
现在的秦国一点都不强大,甚至可以说有点弱小,尤其还被诸夏列国视作灭掉都能大快人心的蛮夷,不像攻灭其他诸侯国会在舆论上遭到谴责。
“到时候再看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劝说祖父跟魏氏结盟……”智瑶开始酝酿该怎么劝。
可能也不用劝?
毕竟,智跞还能没有眼光,不知道现在争取魏氏的重要性?
第57章 小狐狸太小,老狐狸老了
这里智瑶有点消息延迟了。
智氏在一个月前已经开始在与魏氏接洽,一番交流中的试探与商议之后,双方正式进入到结盟谈判的最后阶段。
之所以说是谈判,主要是一些利益划分需要先讲清楚,包括内战结束之后的势力范围划定,还有处理范氏与中行氏的“遗产”方面,乃至可能在封地上进行置换。
只有谈好了上面那些,联盟中是以智氏为主还是以魏氏为主才需要再好好谈一谈。
现在联盟进程卡在智跞要保中行氏上面。
也就是说,智跞希望魏侈能跟智氏保持立场一致,争取将中行氏从叛逆名单中拉出来,尽最大的可能性保证中行氏不失去封邑。
智氏要保住中行氏?先不提能不能将中行氏从叛逆名单摘出来的问题,魏氏怎么可能放弃掉到嘴的肉,再让中行氏成为智氏的忠实跟班。
搞成那般模样,魏氏跟智氏的联盟,哪怕是让智氏当大哥,魏氏和中行氏当小弟,联盟里有智氏和中行氏,魏氏岂不是要被压得死死的?
那样的话,联盟根本就不可能牢靠,说白了就是魏氏信不过有中行氏帮衬的智氏,一些利益相争上魏氏压根就没得争嘛!
所以了,魏侈不想保住中行氏,最起码不想保住依旧拥有完整封地的中行氏,认定那样根本无法与智氏一起快乐玩耍。
“君上亦不愿中行氏幸存。”智跞觉得自己真的太难了。
智瑶却是知道智跞没有那么坚决想保住中行氏,纯粹就是颜面上抹不开。
事实上也是那样,智氏再怎么都跟中行氏同出荀氏,智跞哪怕装得再假,怎么都要表现出要力保中行氏的态度出来,避免出现太多对智氏的流言蜚语。
“祖……,君上、中军佐、上军佐、下军将必皆反对。”智瑶完全是在说废话,话锋一转却是又说道:“中军佐、上军佐、下军将皆不允,君上或允。”
这种自相矛盾的话说起来,有点绕了啊?
现在国君最想的肯定是恢复十二卿位的格局,不想看到卿位只剩下四个。
卿位少了,国家的军团编制就只会剩下两个,无疑对晋国非常不利。
国君希望卿位多,主要是“卿”多了好分化拉拢,免得一旦四位“卿”取得共识就能立马让晋国变天。
太有道理了!人越少分歧也就越少,人一多分歧必然会更多。
同理,作为“元戎”的智跞一定不希望只剩下四个卿位,要不然赵氏、魏氏和韩氏联合起来,他哪怕是“元戎”也会有点玩不下去。
智跞却是摇头,说道:“君上必不允范氏、中行氏复存。”
那么,除了智氏、赵氏、魏氏和韩氏之外,晋国还有哪个家族够实力成为卿位家族吗?
智瑶思来想去,无论是公族的封主,还是其余的中等贵族,没有任何一家够资格担任“卿”了呀。
“君上欲复召狐氏。”智跞说道。
狐氏?就是那个在晋国混不下去,摇身一变成为狄人的家族?他们某代家主的确是有在晋国坐过“卿”的位置,后来在内斗中失败外逃,离国的时间已经太久太久了。
国君召回成了狄人一部的狐氏?考虑到狐氏是唐叔虞的后代,好像是有点理由。
唐叔虞是谁?他是晋国初代国君,得封国为“唐”。而“唐”其实是晋国的前身,也就是唐叔虞之子燮即位后才改为“晋”这个国号。
“竟是如此荒谬……”智瑶一脸的不可思议。
早个七八十年,狐氏还算是诸夏的一份子,后来逃亡就一再胡化,搞到现在就是完全的异族,差别只是还没有被开除出诸夏的“户籍”而已。
国君想出这招,完全就是特么疯了!
不要忘记一点,当前时代的任何一支异族,他们的战斗力跟诸夏列国一比真心是比不上,拉垮程度不要太惊掉人的下巴。
直白点来说,一个晋国的“旅”能轻易打得五千以上的异族满头包,一个晋国的“军”没有后勤困扰能击败周边所有异族联合起来的联军。
所以,哪怕狐氏愿意重归晋国,基本上已经完全胡化的狐氏,他们能拉出一个“军”的兵力,军队形成编制或许不难,实际战斗力能有多少?
智瑶让家臣和仆从退下。
考虑到智跞已经表明在家里智瑶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家臣和仆从没有忘记这点,听命全退下了。
“祖果要力保中行氏?”智瑶问道。
智跞看到智瑶让人全退下就知道会问什么,答道:“可保当保,不保亦不可使中行氏城邑落入他人之手。”
好吧,真是有够现实,还显得极度贪婪。
只是呢,谁让智跞是智瑶的祖父,智瑶肯定百分百支持智跞的决定呀。
“魏氏无有此念,亦深惧荀氏再出。”智跞说的是智氏和中行氏的联合。
智瑶心想:“不怕就怪了,换谁都怕。所以,祖父是拿这个在试探魏氏的底线,好分清楚跟魏氏该是个什么玩法。”
智跞说道:“如中军佐克‘沫’,我便再寻下军将商谈,不再力保中行氏得存。盟于魏氏,一同出兵伐卫,得胜再伐郑。”
就说吧!
事情是智瑶开始表现之后,智跞就各种好像老了智商不行不管事啦,其实只是给智瑶有发挥的机会,老早就想好要怎么做了。
智瑶知道肯定要讨伐卫国,借机再争取宋国。
之所以打完了卫国是去打郑国,不是进军齐国,很大概率是要让鲁国先吃一个大教训,再来就是打郑国对智氏更有利。
摊开来讲,智跞就是要以权谋私呗。
智跞见智瑶要说话,抢先问道:“瑶久居‘新田’抑或往‘黄父’。”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智瑶的表现已经够亮眼,轮到好好“冷却”一下,降低存在感了。
接下来是智跞的表演时间,他还是希望智瑶能多看多学,不要以为自己聪明就产生一种可以肆意妄为的心态。
而智跞之所以给智瑶两个选项,还是因为“黄父”那边智瑶弄了很多新鲜事物,不然只会让智瑶在“新田”老实待着。
搞清楚状况的智瑶没有任何失落感,决定还是先去“黄父”待着,有必要再返回“新田”参加活动。
第58章 智瑶被孔子整懵圈了
智瑶再到“黄父”时,季节已经来到了秋季中旬。
再一次来到“黄父”这边,智瑶竟然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其实某方面也说明他这一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师孔!”智瑶第一时间去拜访孔子了。
孔子在“黄父”已经待了将近五个月,看上去脸色红润,伙食方面肯定是吃得不错。
在春秋时期,以“师”为前缀就是得到社会认可的智者,其中最出名的是师旷。
这位师旷是活跃在公元前580年到公元前540年的人物。他最为受到重用是在晋悼公当政的时期,留下了“靡靡之音(音乐亡国)”、“师旷之聪”等等的典故,以一盲人乐师创造了活跃在政坛上蹿下跳的奇迹。
现如今的孔子在名声上很烂,主要是他使用了“莫须有”以及“因言获罪”的方式杀死了少正卯。
鲁国谁都知道少正卯跟孔丘在学术上有争执,甚至演变到两种学说只能剩下一种的程度。
孔丘学术上无法压倒少正卯,采取了毁灭肉身的手段,不遭到诟病才是怪事,尤其使用的手段还是那么不堪。
就问问吧!怎么能够私自猜测某人以后会干什么坏事,那人还没有干坏事之前先定罪,再给杀死呢?
鲁君宋驱逐孔丘,其实是一种保护的行为,要不然已经看孔丘相当不爽的三桓也许也会用“莫须有”或“因言获罪”的罪行把孔丘给诛了。
智瑶看着陪伴孔子左右的那些人,心想:“本人身高一米九又魁梧,有一手好剑术和射艺,再有一帮忠心的马仔,周游列国当然没问题的啰。”
这些门生的老师已经用实际案例教他们怎么做人,无法从学术上压倒对手,便使用消灭肉体的方式,以后门生跟谁再起纷争就一个“杀”算完事了。
当然,孔子也就得势的时候敢那么干,失势了立刻很识相从鲁国离开,到列国也一再表现出彬彬有礼的模样。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孔子毕竟不是要搞什么社会活力团体,弄的是一种学阀模式,哪能动辄就喊打喊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