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办。
张韩带着典韦、高顺在军营里闲逛,每每过处都会引来许多崇敬的目光。
有的是看向张韩,但更多的是在敬佩典韦,同时打量他的身形。
“看,是典韦。”
“典韦,哪个典韦?”
“都伯典韦,是伯常主簿的宿卫,本人勇猛非凡,堪称天下无双。”
“呵呵,未免太过了吧,区区一个护卫。”
“据说是此人单枪匹马击败吕布,那一夜在野外山林地,他和吕布大战三百回合,筋疲力尽,吕布受惊而走。”
受什么?!张韩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各种空耳,听得非常起劲,而且画面怪怪的。
一不留神又想起了吕布骑马马骑典韦的天下无敌组合。
“诶,典兄,我听说张辽最近已经归降,并且在营中特训部曲,从降卒之中选了一千余精锐,这消息你知道吗?”
“俺知道,”典韦点点头,紧了紧手里的亮银长枪,道:“前几日听几个兄弟说了,但是最近晚上总犯困,忘记告诉您了。”
张韩:“……”
你真称职,这玩忽职守的态度跟谁学的?
算了,我不止伱一个宿卫,但这么大事儿,高顺为何不跟我说呢?
张韩看向了高顺。
高顺淡淡道:“先生,末将不知此事……”
“吕布旧部加上徐州新征的兵马,大致归降有一万余人,选拔出精锐后就是一千多,配以战马、长枪,日后可为张辽的部曲,之前不是说要和他结交一番吗,那今日正好去请他到府上把酒言欢。”
我新分得的府邸,又大又舒服。每下一重镇城池,驻军分宅时,曹操总会把宽大华丽的宅院分给张韩。
以彰显对其功绩的褒奖,说实话,有些时候待遇比曹纯他们还好。
“嗯,”典韦无所谓,结交豪士本就是他所愿,当即点头。
高顺则是沉默片刻后,叹道:“我真的不喝酒。”
“不喝久,”张韩快速答道:“就喝半个时辰。”
高顺:“……”
靠近一大片山道空地的西营内,张辽被哨骑从校场之中叫回了大门口,翻身下马后,快速走向张韩等人。
此时张辽身上铠甲换成了锁子铁甲,头戴将军盔帽,微微遮至面颊两侧,只露出正面,他取下头盔后,快速抚正了自己的胡须,走到张韩的眼前来,用一种较为复杂的神色看着他。
抱拳道:“末将张辽,见过先生。”
他不知道张韩所来为何,但若是奚落,不知该如何应对,张伯常在曹营地位斐然,虽说官位很低,只是区区主簿,但终究是主公身侧的近臣,而且深受器重。
张辽身为降将,心思自然敏感些。他认为张韩对他不会有所求,而且最近曹操只给了他一个任务,操训吕布的余下部众,尽可能选拔出精锐,而后配备为精骑,让张辽带领。
但同时,他对张韩又有些好感,别的不说,在进入郯城之后,张韩还是一直为他们说话,包括家眷之类。
虽说现在吕布旧将都没了家宅、家产,但日后立功肯定还有赏赐。
张辽也分了个小宅院,比以前的可比不了,但好歹有落脚地。
他自己也明白,寸功未立,不配领赏。
张韩拱手微礼,目光平和,带着和煦的笑,柔声道:“久闻文远大名,又念及这段时日练兵辛苦,你我曾有过一战之交,今夜晚上,在下于家中设宴,请文远到府上把酒言欢,如何?”
“哦,”张辽面色一松,旋即心里升起几分惭愧,连忙抱拳道:“先生相请,自当遵从。”
“好,请文远晚上定好巡防,安排副将练兵,我那府邸极大,友人齐聚,若是喝得高兴,就在我处安歇,明日再回军营。”
张辽想了想,第一次吃请,主人家这般热情,倒是也不好拒绝。
他对张韩的好感又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这年轻人好交友,且喜热闹,颇有豪士风范,而且身上并无儒生的架子。
挺好。
……
晚上,张辽如约而至。
此时张韩刚好在门外和孙乾等人一同搬酒回来准备进府,看到张辽后立刻大笑招手。
等搬酒的下人在前方,他们则在后缓步同行。
张韩挺直了腰板跨入房门,朝着宽敞如校场、演武场般的前院一指,拜访在庭内的武器架有四座,其中不乏草人、草靶、弓矢架,这前院满满的武风,就算不练武,每日在厚实的青石板上踏散一圈,都可以欣赏在墙角的排竹,他最是喜欢。
“文远,这还只是前院,向内走则是中庭、正堂,还有一处假山园林。”
“我知道,”张辽的声音一下子幽怨了起来,道:“后院通三座院子,最深处的花园连通后河,不光可洗衣物,还能踏青遛马……”
“你怎么——”张韩微微愣神,茫然回头。
张辽眼睛都耷拉下去了,声音越发的轻柔:“这座府邸以前是末将的……”
张韩顿时惋惜:“唉,没事,高兴点……现在是我住,咱们同姓,八百年前是一家,都是一家人,何分彼此。”
张辽差点想掩面捂嘴了,你说得真好听,我竟然还有点庆幸。
正堂设宴,把酒言欢,欣赏完舞姬的舞姿后,张韩小声问道:“文远可需伺候?方才青衣的四女,可以选,但记得明日给些礼物,她喜欢玉镯一类。”
这些都是甘愿为此的婢女,能得服侍名士甚至不是张韩要求,是她们自己暗中努力,索性后来张韩也不管这事了,反正也不是自己家养的婢女。
张辽摇摇头,面庞微红但面色如常,对张韩抱拳道:“多谢先生,末将深夜若是居住于此,期盼先生赐教些书法、经册来学。”
我也不会啊,张韩心说,但表面上还是投去欣赏赞许的眼光。
谈及此处,张辽也目露感激,说起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先生也不必试探末将。”
“辽虽不才,却也不是贪恋美色之人,此高洁之情,乃是先生所教,我们兄弟皆对先生敬重有加。”
“为何?”张韩疑惑的问道。
典韦等人也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张韩性情高洁。
没有人比他这个贴身宿卫更加清楚,张韩对钱财、美人、宅邸甚至是好马等,属于是来者不拒。
但典韦从来不会去指责,因为他也能分一部分,甚至自己也收。
所以张辽听到的性情高洁的谣言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张辽接着道:“之前,主公乃欲使温侯妾室服侍,是先生进言方才作罢,并且之后主公对温侯家眷爱护有加,不曾染指。”
“光是此情,我们这些旧部就铭记于心,刚归降时,本来人心是有所动荡的,此事传开之后,旧部心存感激,故而真心归降。”
他笑了笑,“否则,怎会有如今踊跃训兵,日夜操练之景。”
“我们边塞武人虽粗鄙,却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对外蛮横无理些,但对值得尊敬的人,愿以命相随。”
听到这,张韩脸色大变,不禁一下拍在案几上,表情严肃至极。
操!血亏。
他神色郑重,抬起头来:“答应我,下次我请主公来,请务必再将此事说一次。”
你在我面前说,试问在场的谁不知道,但你在主公面前说就不同,我至少可以把罚掉的一年俸禄再捞回来不少。
文远,情感务必把持住,千万不要轻易松懈。
“伯常先生,此是实话实说,并非是我刻意吹捧,您不必动怒,”张辽看他脸色不好,连忙立起身抱拳,颇为真挚的说道。
同时心里对张韩又多了几分认识,这位年轻的先生不喜欢恭维的话,品性的确高洁,外界所言他性情跳脱,或许只是关系疏远,并不理解罢了。
张伯常,当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没事,文远,你放心喝就是了,先生气量宽宏,当然不会生气,”左首处,略微富态的孙乾端起酒觥,又向张辽邀酒。
场面热络起来之后,张辽也谈及了现在徐州内这些家眷的安置状况,那些已经没了亲友的遗孀,有的自愿为嫁,被很多将官收为了妾室。
有的则是因为其丈夫拒不投降,于是也只能沦为战利,被充作营中技师。
从她们的下场来看,吕布的家眷的确是深得优待,虽然出行十分不便,却也没有性命之忧。
“温侯有妻严氏,妾貂蝉,一女名雯。”
“均在郯城一处宅院安住,自有军中宿卫保护,主公曾亲自下令给予粮食、金玉以及布匹,此乃是恩待,若能就这般不再经乱事而活至终岁,其实也算是对得起温侯了。”
这一夜,张辽越聊就越是投机,到深夜时甚至还和张韩等人吐露了他真正肯归降曹操的缘由。
便是,自己的子弟亲兵还剩两百余人,他们诉说了当自己被擒之后,在吕营之中的遭遇,吕布虽阻拦了宋宪侯成等人,但却让他们从南门突破送死。
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张辽自问已经和温侯两不相欠了,于是决定为了自己的未来功名,投身曹营,企盼能够施展才能,跟随明公左右在乱世立下一番功业。
说到此处,几人都是唏嘘不已。
……
后半夜,张辽还是决定回营,于是张韩亲自出来相送,到道口为他准备车驾,而非是自己骑马回去。
“先生不必挂念,末将还清醒,自然回得去军营,这马车……”
太贵重了,我这等身份之人,岂敢乘坐马车出行……
“文远,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这是最起码的,坐马车出去,明日我再来军中与你一叙,我宿卫营将士,可与你演练战术。”
“多谢先生抬爱!”张辽见他神色真挚,也就坐上了孙乾准备的马车,一路出城去,甚至在拐过街道之前,张辽一直抬手撩起窗帘,伸出头来向张韩注目,依依不舍也。
一名降将,能在一夜之间得数名坦诚相谈,把酒言欢的友人,何尝不是一种治愈。
“回去吧。”
张韩准备转身回府,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唤。
他回过头去,见到刘备三兄弟从街道口走来,关、张两人在后等待,对张韩点头示意,算作招呼,关羽还笑了笑,颇为友善。
刘备则是径直到他面前,爽朗的笑着,道:“伯常不是不喝酒?”
刚走近,就已问道了张韩身上浓浓的酒气,让刘备感觉腹内翻涌,当然,是被气的,现在跑来问也没有别的意思,他们只是刚好路过。
单纯的就想看看当场撞破之后,张韩会如何回答。
张韩远看马车消失的街巷拐角,情感丰沛的缓缓道:“此情此景,知己难寻,我不是喝酒,我只是和文远饮尽那些错付的岁月。”
刘备:“……”
告辞告辞告辞,惹不起。
……
一连五日的把酒言欢后。
汝南的消息飞骑而传,到了曹操身前。
曹纯率军一到,大破汝南葛陂黄巾,决葛陂毁其聚集之营,令众溃而逃散,如今正待逐个击破,便可招降数万人,同时告知曹操,汝南豪杰许褚属实,待事成之后,立刻引众奔赴来投。
曹操大喜,免了张韩半年罚俸。
张韩一高兴,聚众饮酒。
第二日,又罚回去了。
呸,曹贼!
“沙比作者为什么今天早上的章节这么晚!?给你两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