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老夫之子贾玑,不算任职,只是在跟随君侯,效言学行罢了,他帮不了君侯半分。”
这就算是拒绝了。
曹操很少被人拒绝,更何况他心里认为贾诩实际是喜欢权势之人,御史中丞现在虽然被陛下嫌隙,属闲职,但是他能够上朝,进出丞相府,为曹操出谋划策,日后功绩斐然,地位尊崇,谁人不喜。
却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干脆,难道当初跟随张绣不是为了奔一个不错的前程吗?
“呵呵,”曹操淡笑了两声,冷不丁的道:“先生似乎,很喜欢与年轻人作伴,且当年我记得你在董卓军中,便是任其女婿牛辅之参军。”
这句话,耐人寻味。
贾诩眼珠子左右晃动了几下,些许冷汗从背后冒出,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丞相在暗示我不该与子嗣辈厮混于一起,否则有挑动之嫌。
“丞相,”贾诩郑重鞠躬,面色板正道:“君侯当年救下老朽之命,否则早死于宛城疆场了,此乃是恩情,怎能不还?”
“而且,老朽对君侯深信不疑,他既能救下老朽性命,又怎会轻慢对待?”
“哈哈哈,”曹操不怒不喜的笑起来,眼神散发出锐利的锋芒,“先生这是在提醒我,伯常曾在宛城救我,故而绝对忠心,不会受蛊惑是吧?”
“不不不,”贾诩满脸惊恐,连忙匍匐在地,求饶道:“老朽并无此意,只想表达对君侯的感恩之心。”
张韩在旁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没想到两人说话里居然这么多道道。
果然是两个老银币,而且贾诩现在看着恐惧,立马匍匐还瑟瑟发抖,其实他稳如泰山,应当根本没有惧怕之意。
贾老和曹老板身上,好像都有很多该学的地方,我也不能只懂茶艺……张韩摸了摸下巴,暗暗思考学艺。
“嗯,”曹操沉默了许久,摇头叹道:“罢了。”
“文和先生才学甚高,日后随军伯常记得常带于身旁。”
张韩凑近道:“子脩尊奉他为师,文和更是常悉心教导,已有有师生之情。”
“哦?”
这倒是让曹操颇为惊喜,转瞬间就乐呵了,“先生为何不早说?”
“伯常为何不早说?!哈哈,胡闹!!”
“先生觉得子脩如何?”曹操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贾诩身前将他扶起,还弯腰下去为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贾诩抬头来神色动容,道:“大公子仁厚,却又聪慧大度,乃是少见的明德之君,假以时日,当可立不世之功,名垂青史。”
“好,那就有劳先生悉心教导了。”
“不敢说教,公子之见解,实则已与老朽无二,只敢稍加提点而已,至于请教,实是公子尊老朽年岁,乐意求问。”贾诩谦和的笑着,双眸却透出真诚。
而后还偷看了张韩一眼。
这叫奉承,君侯能学学就好了,以后就能避免当着人家面胡吹了。
“哈哈,”曹操仰天而笑,看了张韩几眼,又继续开怀,“先生这嘴,也该让人尊奉为师啊,有的人就是学不会这般奉承!”
张韩:“???”
曹操走后,张韩三人回到了堂内,许久没说话的典韦忽然道:“君侯,要不要为表惩处,让文和先生去操练一晚上。”
贾诩肩膀一惊,面皮猛然抽动。
张韩咋舌道:“文和先生待我如友如徒,这般心意我怎肯慢待他,我还要向他学习如何奉承呢。”
贾诩忙摇头:“不不不,很多方面君侯您是我之师。”
“好好休息几日,”张韩躺在了主位上,“典韦,叫庖厨准备宴席,为我加爵而庆,去山上搬几坛好酒,去林间打一只鹿。”
“先欢庆几日,之后要真正工造军备了。”
……
当天夜里,曹操回到许都之后,立即派遣校事请来了诸多官吏。
在和郭、戏两人知会了贾诩之计后,两人一番商议之下,觉得最应该加入这份名单的人,还得是那位……杨侍郎。
于是,半夜时,忙碌到腰酸背痛的杨德祖刚刚下任出中郎将衙署,就在门口满脸呆滞的状况下,被校事架上了车。
然后火速送往了丞相府,整个过程快速且手阴,混乱挣扎时杨修甚至觉得自己脚面被人狠狠滴砸了几下,脚到了丞相府还在麻。
“大半夜的这是干什么……我最近很规矩啊!”
杨修心里不安的想道。
第204章 这种计策,只有他敢提!
很快,杨德祖就看到了很多朝臣,是士人一党。
他们在院中集聚,像是在等待什么,丞相那宿卫将军许褚就在门外,持长枪腰挎剑而立,威风凛凛。
其怒目之慑,令人不敢有所妄动,是以大院颇为安静。
待校事进去通报之后,从堂内出来一人,乃是一袭黑袍,头发随意扎于头顶的郭祭酒。
他刚出来,便向杨修招了招手,向侧院而去。
杨修则是一瘸一拐的随行其后,这时候了心里还忍不住骂几句校事,一群憨货,下手阴损、没轻没重。
不知是哪个缺德货教出来的,专挑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招呼。
到侧院的屋内坐下后,郭嘉说起了请他来的意思。
“丞相之意,要将你和这些人一同对待,也算是掩人耳目。”
这一说“掩人耳目”四个字,杨修自然的想到了许多,于是躬身道:“还请祭酒说得再清楚些。”
“杨氏和袁氏的关系素来极好,你的父辈还是姻亲关系,现在去投冀州,我认为很是合理。”
“不错,”杨修心里一颤,但是面色却还是很镇定,主要不是有鬼,是他忽然在规定时间被带到这规定地点来,又聊的是和冀州袁氏有关的事。
心里怎么可能不忐忑。
“那,丞相希望修怎么做?”
郭嘉满意的沉默了片刻,脸上浮现笑意,这是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不需要啰嗦解释,说出来便可通透。
“丞相希望,德祖能请杨公给袁绍回信,且看一看袁绍想要什么?”
“与此同时,今日请来的这几位朝臣,也都会陆续找时机回信。”
杨修稍加思索,心中很是急切,若是要劝父亲来做此事,可谓是将整个朝堂士人均坑进去了。
他深深地看了郭嘉一眼,躬身道:“祭酒此言,意思要以我父来之书信,来蒙蔽冀州文武之耳目。”
“不错,”郭嘉笑着点头,“此事若可成,可谓是大功一件。”
“先前御史弹劾张伯常之事,便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此事最终虽是以御史台遭罚而告终,但实际上可分为两种说辞,一并送去给冀州,一明一暗。”
“今日所来的另外几位文臣,可以当下朝堂局势,向袁绍怒斥丞相府不公,包庇张韩,对待不均。”
“而令尊杨公所写,应是以详尽的密报为主,写张伯常虽并未被责罚,但丞相却也因此令百官怨气四起,许都内有委屈不和也,同时,也可在信中告知袁绍,伯常已再次被降了官职,让他居闲职在家中,看似包容,实际上已经对张韩暗中处置,以安人心。”
“如此,两份消息一明一暗,各有不同,他们在收到的时候自然会深思商议?”杨修立即皱着眉头分析道,“如此,更能让冀州掉以轻心。”
“最重要的是,此举的确是可以保护伯常,”郭嘉认真的说道。
杨修也深以为然,或许这才是最直观的目的,不要再让冀州文武盯着张韩来祸乱,可以换一拨人了。
“好,我这就回去告知父亲,请他和冀州通书信,或许也能从字里行间得到一些冀州的消息。”
“嗯,去吧,”郭嘉深邃的眼窝一睁,摆了摆手道。
杨修愣了愣,连忙起身回去,走了一半又回头来认真的道:“祭酒,下次若是再召在下,可以使人来说一声便可。”
“哦,这次因为是一起请到丞相府,所以是校事一同去请。”
“哦,”杨修木然点头,“好。”
他现在脚面都还在痛。
走出来的时候,因为出去要经过大院,刚好在正堂里也有一名中年文臣出来。
两人几乎同时弯下腰去,摸了摸脚面,咧着嘴嘶着喊疼。
起身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马上别过脸去,各自离开了丞相府。
……
过了十日,几封书信就送到了丞相府内,均准备通过此前送来的渠道,再送去冀州。
曹操一一过目之后,颇为满意,这书信先后送去,相隔数日即可,到时袁绍自然会先后得到消息,而后找群臣商议。
如此,就算是他们胜了一仗,而此时,曹操也正好找机会再解决一人。
此刻,荀彧在丞相府大堂,正在案牍前躬身站着,曹操看完了书信之后,又才看了南方送来的奏表。
确切的说,是江东送来的奏表,呈于天子,又请功绩。
这是孙策送来的。
“这个孙伯符,还真是会找时机,如今我们和冀州的形势日益严峻,此刻送来奏表,我不得不应他的请求。”
“孙策还有书信送达许都,给当年孙氏的旧友,”荀彧笑了笑,道:“他想要的是,当初乌程侯的爵位,还有以平定江东的功绩,请天子拜他为大司马。”
“他平定江东了吗?”曹操直接立起身来,满脸奇怪的笑意,好似在嘲弄似的,引得身侧的郭嘉也淡淡一笑。
“他只是拿到了几十个县而已,还远远算不上平定江东,他现在仍然还需要不断的扩充军力,治理百姓,压住境内的士族,他现在问我要大司马这种虚名,这不就是在威胁!?”
曹操气得笑了起来,“不能给他,他定是要以此名义,镇压当下了江东的士族。”
“不错!”郭嘉冷笑了一声,“孙氏所行之法,为图快速获得地盘,因此武力镇压,这无疑是无可奈何之举,行而有效收拢人心,安定境内治安,但是也一定会让士族之人和他们结下不小的恩怨。”
“这件事,伯常和子脩曾经在舒城的时候留了个钩子,当时虽然不知为了什么,但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
“皖城与舒城,此二地的交通要道,可以连接成一条防线,便于运输大量的军粮在短时间内穿行诸多城池。”
“即便是孙策想要突袭,也非常不容易,他的战船上岸后,最多可得千余骑,奔袭许都谈何容易。”
“所以,主公可以放心大胆的拒绝他,让孙策不得汉廷支持,至于乌程侯的爵位,只恢复给了孙坚,但是要承袭给孙策,可以答应。”
“但,大司马不可给,给他一个杂号将军便是,如此孙策不得正名,就难以号令士族。”
“不可号令,他境内必乱。”
郭嘉对此事非常有自信,“孙策,不可能平得了自家的烂摊子。”
“嗯,”荀彧深深地点了个头,接着道:“这件事,最好是问问伯常,在下到此刻还是没想明白,他当初是为何忽然下皖城,而且打造了防线、粮道,使得此处和舒城、庐江对江东兴城了封锁。”
“假若,”荀彧神色郑重了些,“他真的是提早料到了江东会发难,那他心中定然还有不少见解,当初不好细问,但是现在却已经可以问了。”
“现在,已证明了伯常当时所虑,乃是实在的军略。”
曹操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马上动了起来,穿上了外袍之后,向众人看道:“走嘛,和我去一趟南临山军营。”
“咱们,去三日,公务可令府吏一同运送到南临山来。”
“唯。”
“好……”
荀彧也没能拒绝,他本来打算坚守在尚书台的,可想到现如今的朝堂,心中一片失望,又想到丞相、以及诸位同侪的苦心孤诣,心中有个声音,催着他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