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屠户一年屠猪宰羊时才能去买上一些,或用粮食去换。”
“却也不多,”张韩饶有兴趣的凑近了些,道:“岳父,小婿听说了一种法子,只要将小豕的那话割去……一年便可增二百斤,若是能划一乡县来,试养一番,明年说不定真能有惊喜。”
“呵呵,”曹操一时被气笑了,“擅离职守跑出去了一趟,就给我送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你在我面前,说骟猪,是不是在骂人?!
曹操的呼吸一滞,整个人无比别扭,就面无表情的死盯着张韩。
但很快,又暗自摇了摇头,他知道张韩不会有这种心思,他自己都已经是曹氏的女婿了,真要想暗中骂人,不是连自己也一起骂进去了吗?
张韩虽然时常胡闹,但不是这种人。
应当是确有此事,此法真的可以增产肉糜,令百姓之食得以丰富,可让屠户商贾更多。
“不必试,骟后公豕,不思欲念,只知吃睡,不做正事,倒是的确能养得浑身肥油锃亮,和有些人倒是有些相似,”曹操十分嫌弃的抬头来看张韩。
张韩一愣,他感觉自己被骂了,但是没有证据。
此刻,算是张韩稍稍拿出了点有意思的发现,值得推行,若真的能增产,倒也不失为一种良策,可令百姓都吃上肉糜,市面上的屠户也可有更多能卖,那家中的存粮便能换为别的。
“豮豕之牙吉”,这是易经中所述的说法,意思是公猪被阉割了之后,即便仍然还具有锋利的牙齿,但却也不会产生危害。
这个道理,曹操大致明白,只是自有汉以来,由此手法的莫过于医者,然医者医人却也不屑于做此事,应该再设一类民间职人,与医者学习手法,再行走于村亭以行阉割之事。
如此,便可推行起来,就让满宠着人去办便是,张韩能注意到这些乡里百姓的细枝末节,说明他当真是去体察了的,说明,他不光渎职,而且还算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想到这,曹操再次白了他一眼。
张韩看到这眼神顿时懂了,应该是差不多了,于是拱手道:“岳父大人,今日唤小婿何事?”
曹操一听这称呼就满脸褶,无事唤主公、谄媚唤老师、犯错时必唤岳父。
“的确有一事,颇为头疼,”曹操咋了咋舌,道:“刘备在梁国为相,凡事亲力亲为,惠政于民,深得民心,昨夜当地百姓耆老送来了万民书,以向天子感恩戴德,并大赞刘备其能。”
“此事,并不简单。”
当地耆老属士绅豪族,说明这些人都已经被刘备所拉拢,若他没有如此魅力,而是靠着暗中行事威逼利诱尚且还好,最怕的便是他真有如此魅力与才能。
方才能得民心如此。
“刘备收取民心之能,只差半分,就赶上我了。”曹操担忧的道。
旁边张韩看了他一眼,本来是绷着脸的,但是不知为何有点想笑,差点破了紧绷的面色笑出声来。
想什么来什么。
张韩当即把昨天贾诩的话说了一遍。
曹操听完之后,眉头舒展开来,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不错,此计可消刘备之家底,却也能令其立功也。”
张韩想了想,叹道:“主公,为汉室奋战,并非是消磨,乃是他所愿也,你若是给此机会,其实玄德公何尝不是欣喜若狂,他定然还会谢你,这消其家底,不必言说。”
“嗯,”曹操眯了眯眼,然后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向张韩时忽然感觉又顺眼了起来。
诶,这小子,还真是……每当这种时候,他总能蹦出点鬼点子来,本来纠结之事,一下迎刃而解了,就将刘备也带去战场,委以重任,让他为大汉立功!
“至于立功之后,若是我们兵败,自不必多想,若大胜而归,那陛下肯定会召见功臣,到时候再说便是,”张韩拱手而下,诚恳而言。
第150章 知备者,唯有曹公也!
曹操仍在思索的时候,张韩便在旁站着,并不多言打断,心中却不由得有些感谢贾诩。
也就是贾老这样的人,寻常没事做,看似在养老,其实他才有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来研究别人,张韩就不行,张韩还得到处去玩,没有贾诩这么专业。
这不,昨天夜里虽然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是今日一到司空府,竟然就有奇效,除了说运气好,别的我咳嗽。
“其实,我已问过奉孝和志才,两人一说暗中杀之,一说调任他处,都不如你所说的,令其发兵同去扬州。”
曹操不由得感慨起来,但其实隐隐也能感觉到,此计并不是张韩的风格,而且他一直不曾关注刘备,这一年来都未曾提及,当然不可能是他所想。
唔,估计是贾诩的想法。
看来,贾诩已经在少卿府,开始执掌暗探情报之事了,否则他也不会注意到这刘玄德。
玄德老弟,当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
梁国,谷熟县。
刘备带兄弟在此衙署安住,且按照各地州郡的常例,以冬水灌溉农田,保持田土水分,以防备来年大旱。
同时,在谷熟县兴修水利,建立山陂,修建溪井,这最后一县若是完成,则全境都已修建农耕完毕,来年收成会更多。
刘备正因为不辞劳苦,不顾自身形象,日夜于民躬耕同建,并且他懂得的农户知识极多,编草鞋、草席、簸箕、背篓等,都手到擒来。
更是添了不少亲近之感,和寻常的农户无二,在田土里做事也都是挽起裤腿,背上斗笠,从不言苦。
此刻,他们在衙署之内饮酒,刘、关、张皆在此列,简雍在张飞之后,四人穿着厚实的衣裳,喝着烧酒,所有人脸上都有红晕,涨热驱寒。
“今年,收成极好,传到许都天子处,应当也是一份功绩,咱们兄长就是厉害,在何处都能令人敬佩。”
“三弟,言重了,这不是我之功劳,我们只是延用了曹公之政。”刘备坦荡的笑着,和张飞碰了一碗,接着感慨道:“但,此政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所得的功绩,都微不足道,和那些在许都稳固朝堂、扫荡贼寇的大贤相比,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
刘备心里明白,现在距离那些诸侯,依然很远,但是戮力笃行,为民请命,可得民心也。
如此谨言慎行,总不会有错。
“主公,前段时日在下听闻,很多乡里耆老士绅,送了万民书到许都去,他们也是为主公请功。”
“噢,那还真是,让乡里乡亲惦记抬爱了……”
“我听闻,现在许都形势稳固,曹操已经做了司空了。”
简雍淡笑点头:“不错,曹司空理政,得朝堂大半官员支持,又有陛下信任,朝堂之上一派祥和。”
刘备的眉宇之中忽然有一种失落之感,心底里患得患失。
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被他的宽心豪迈压了下去,以大笑驱散心中阴翳,朗声道:“我与曹公早年相识,自讨董联盟开始,我便认为他是天下英豪,与其他诸侯决然不同。”
“现在证明,果然如此,追逐汉帝,迎天子东归的唯他一人;如今能将朝堂治理得井井有条者,亦是他也。”
“为他高兴啊,只是,不知曹公在春风得意之时,能否还能想起我!哈哈哈!”
刘备豪迈大笑起来,反正这一辈子被人忽视遗忘也已经太多次了,早就习以为常了。
且,诸侯均有自立之心,不奉朝堂之意,曹公不知是否也有此意,刘备却根本不敢完全依附于曹操,他害怕又走一条迂回弯路。
“害,这偌大个天下,不可能没有俺们兄弟三人的容身之地。”
张飞大喇喇的扬了扬酒觥,满脸黑红,但仍然还是有豪气溢出。
“三弟所言极是。”
关羽附和举杯,面色更红,堂内也是一派热络,他们这里人虽然不多,但是三兄弟自穷苦起事便是金兰之交,历经生死多年,早已不分你我。
这乱世之中,一屋之间,能和对味的挚友相谈,当然心中舒畅,无所不言。
刘备感慨时候,从门外有宿卫匆匆而来,是他的宿卫统领陈到,此人勇猛,胆略不凡,也是自军中小兵而起,几次护刘备于水火。
深得他们兄弟喜爱。
陈到推门进来,抖了抖身上寒冷的雨水,激动抱拳道:“主公,许都有令传来。”
唰,三兄弟登时站起身来,目光盯着他,颇为期待。
这么快就来了!
看来,乡里耆老和豪族的请命真有效用,至少让曹操想起了梁国还有一位故人。
“使者在何处??可有说是谁人的命令?”刘备语气快速的问道。
“是,司空曹操。”
刘备心里黯然失望,但旋即又浮现出希望,至少曹公还记得我。
他本来以为是天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政绩,并在心中期待得朝堂公卿青睐。
毕竟,刘备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走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他们青眼相看。
奈何,即便顶着汉室宗亲的声名一直行走于风口、浪尖,那些士族也只是夸赞而非有任何实质性的结交。
若是用张韩的话来说就是:我千里迢迢的爬到和你们一样的层次,伱们却怎么都不愿意叫我一声靓仔。
现在,还得是曹公。
“司空有何命令?”
“请主公出兵,一同讨逆贼袁术!”
“袁术?好哇!俺早就不喜其人,看不惯他们袁氏趾高气昂,这些年,袁绍欲篡逆,袁术揽收贼寇,根本是包藏祸心!”
张飞立刻眉开眼笑,儿郎建功立业定是在沙场之上,这些功绩才够硬。
因为他没有登朝堂的资格,即便张飞私底下也会苦练书法,自问自己的书法比那青亭侯张韩要好看很多。
“速速去见。”
刘备收拾了衣装,到门前见到了前来传令之人,乃是吕布旧将张辽。
他与关羽旧时相识,降曹之后都曾在一起带兵,相谈甚欢、彼此倾心,故而是旧相识。
关羽一见大喜,连忙相迎:“某道是谁人来使,原来文远兄弟前来传令!快快入院,你我许久未曾痛饮,今日刚好灌冬水之事毕,明日无差事,可一醉方休否?”
关羽很少这般热情对待一人,实在是张辽脾性他甚喜,虽暗中不耻吕布之行,却始终忠心。
被曹操所擒时,也不曾投降,而是愿意为旧主而死。
这男儿不顾自己的年华与不甘,肯为庸主而死,其实已经足见气节了。
在关羽眼中,张辽就不算是降将,因为他是在吕布被擒死后,方才为了子弟亲兵数百人的前途,归于曹操。
“云长!啊,玄德公……”张辽先是和关羽相互抱臂招呼,又为表尊重,面向刘备抱拳作揖,最后才是与张飞点头而笑。
四人大步进院中时,张辽已快速说起了此事状况,“我主公,一直未曾忘却玄德公。”
“只因当时朝堂局势很乱,那些公卿不少人暗通袁绍,欲密谋将天子送往冀州,故而稳固朝堂,耗费了不少精力。”
“那时,我主说过,玄德乃是天下义士,汉室宗亲,不好令他卷入此等纷争,是以就只能委屈玄德在外做个国相,积攒功绩。”
“原来如此,”刘备恍然一笑,连忙点头,“文远言重了,曹公记不记得,备都是要恪尽职守、为民请命的。”
“方才听闻,要下军令调遣我等前去攻打袁术,而袁术则是篡逆于淮南,是何意?”
刘备面色堂正,深思之下表情颇为凝重,不解的看着张辽。
几人坐下之后,张辽被请到客位首,张飞则是去另一边和关羽相隔而坐。
张辽轻抚尖锐的胡须尖,沉声道:“自三个月前,边防探哨得到了军情,袁术置十万兵马,陈于广陵、南阳附近,又进舒城攻取庐江。”
“致以,庐江陆氏兵败奔逃,让其道与袁术,由此,他在一个月之内,将兵马放置在了此一线上。”
关羽和刘备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由关羽转过身来并指而出,轻声道:“此为……同时防备南阳、徐州、荆州。”
“不错,”张辽轻轻点头,笑容里满是赞许,“云长还是如此善于判断局势。”
“袁术这般作为,正说明其心有不轨,于是我军加派了两千多名明探暗探,又加上鲍徐州日夜查探,得到消息,九江兴建祭祀之庙,欲开坛祭天。”
“当地百姓,不得出境,而流言四起,这些流言,大多是人为所放,为袁术谎传天命耳,不乏闹事引言者、童谣、私传野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