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你这是要背叛将军!背叛魏王。”一人拔剑而起,结果话音刚落,就被身后一人捅了刀子。
“他这么喊,我们都会没命的。”杀人者表示。
“诸位兄弟,我们当兵打仗不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吗?可是我们现在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这样的将军,这样的大王,还值得我们卖命吗?”副将倡议道。
众人沉默。
于禁虽然不会体罚辱骂将士,可是他秉公无私,执法甚严,军中诸将多有异议。若是魏国强盛,赏赐到位,众将士还不敢有不轨的想法,但现在,只能说,军中苦“于”久矣。
杀人者跟着说道:“我听说,东面的北地军被关羽打的节节败退,一路逃到了羛(xī )阳,如此下去,魏国覆灭只是早晚的事。刘备要的不过是曹丕、华歆、程昱几人的性命,我们为什么要无辜枉死呢?”
“我听说,此番刘备张谦派出的先行军只有千余人,目的就是为了给我们一个投诚的机会。”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投降了刘备去。”
“不,我们这不叫投降,这叫反正!”
“没错,我们要反正。”
杀人者的话正中了几人下怀。
这时,有人冷不防的说道:“难道你们没听说彭鹰带着大将军的人头前去投靠张谦,结果被张谦所杀吗?”
军中的消息真真假假,这些人并不清楚彭鹰是怎么死的,他们所知道的,其实是于禁让人放出来的。
“彭鹰杀了夏侯惇,说不定是抢去了原本属于张谦的功劳,我们这些小喽啰,他凭什么杀我们?”
“没错,我更觉得,大将军早就暗中投靠张谦了,彭鹰此举可能刚好坏了张谦的计划,所以才被灭口。”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也没达成一致,结果就是把原本应该分下去财物二一添作五,各自取了一部分。
然后一部分人带着麾下去投刘备,另一部分人则是准备逃亡西面群山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告了密,于禁很快就得知了此事,然后派人开始追杀。虽然从去年冬起就有逃兵,可是如此大规模的逃逸还是第一次发生。
那送赏赐的宦官本来还没想好诋毁于禁的词,可是一得到这个消息,各种谗言就一股脑进献给曹丕,说什么于禁根本没把曹丕放在眼里,时常拿着先王所赐宝剑对部下说,若不是看在先王面上,他怎么会听令于一个黄口孺子?
于禁军中啸变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酸枣。
酸枣位于河南,延津北。当初十八路诸侯讨董之时,东路张邈、鲍信、曹操等人便驻军于此,亦称酸枣联军。
此时,刘备张谦法正皆会聚于此,这里一来可以快速指挥前线作战,二来,北面东面都有大军,即便战事不利,也可以快速退回旋门关内。
“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于禁此僚,居然敢行此不义之举,不杀此人,不足以息众怒。”法正说道。
“于禁的行径虽然可恶,可是也不失为忠义。”刘备叹息道。
张谦则是心想,大哥讲理不行,那估计就得二哥以“德”服人了。“主公,此番虽然劝服于禁投诚不能,可是其军中啸变,也起到了削弱敌军的效果。主公不如高官厚禄礼遇逃亡我军之将,然后让其招降于禁军中其余之人。”
这个计策张谦曾在洛阳城外用过,结果使得夏侯惇紧闭城门,最后甚至亲自追杀了出来。
不过计无新旧,实用至上。而且现在的张谦已经不用担心降卒的事,洛阳成了大后方,莫说于禁只有两三万人,就是十几万降卒也能安顿下去。
“就按子让说的办。”刘备点头,随即又对着法正道:“劳烦军师替我拟两道军令,令文长云长二人继续向北施压,不要给魏军喘息的机会。”
“喏!”法正应了一声,接着又给刘备介绍道:“如今北地军已经退到了羛阳,据关将军传来的书信,北地军之中,有主公的故人。”
“哦,是谁?”
“田豫。”
法正一提,刘备就想起来了。
当初刘备投身公孙瓒的时候,田豫还小,就托身刘备,后来刘备担任豫州刺史,田豫以母亲年老为由与刘备告辞,刘备抓着田豫的手说:“恨不与君共成大事也。”
田豫与刘备相交的过程,与历史上的徐庶多有相似。
“主公,关将军此时来信,必然是想请主公书信一封,劝说田豫投降。”
刘备摇了摇头,“我知道国让(田豫,字国让),我若不写信,他尚有反正的可能,我若是书信于他,他定然羞见故人,宁死也不会投降。”
刘备语气凝重。
这种心情,大概就和关羽听闻张辽自尽时相差无几。
“主公,我看不然,当初田豫追随主公,只是相信主公可以守卫故里,可惜主公心系徐州百姓安危,才不得已留在徐州。当初田豫为了自己的母亲离开主公,今日他又怎么可以无视北方千千万万人的父母而南下与主公为敌呢?主公可以边境安危相劝,如今曹丕与轲比能沆瀣一气,北方百姓深受其害,田豫既是主公旧人,又深知忠孝二字,岂可因一人之荣辱舍北方百万百姓于不顾?”
张谦劝道。
……
第654章 阎柔行诈降 田豫写降书
清河水出,有羛阳聚,有黄泽。
黄泽东南。
北地军驻守之处。
阎柔、鲜于辅、田豫三人负责率领大军与关羽决战。
北地军原为曹彰统领,曹丕即位后,便夺取了曹彰的军权。
因为在官渡之战时,阎柔遣使与曹操交好,故被拜为了护乌丸校尉。官渡之战后,阎柔便完全臣服曹操,又在白狼山之战中,受张辽指挥,击破乌桓,被封关内侯。
《三国志》记载:太祖甚爱阎柔,每谓之曰:“我视卿如子,亦欲卿视我如父也。”柔由此自讬於五官将,如兄弟。
五官将指的是时任五官中郎将的曹丕。曹丕很看重阎柔,即位后,便拜阎柔为度辽将军,统领幽州兵马。
“那关羽军阵严实,又依河而动,我北军骑兵无法发动机动冲杀之能,二位,有何破敌之策啊?”
阎柔看着鲜于辅,田豫说道。
北地军常与鲜卑匈奴为战,一向以英勇著称,可是,此番交战一来,几乎无甚胜绩,阎柔甚为焦虑。
“将军,先前北军英勇作战,是为了保护身后的百姓。如今却让他们弃家乡百姓于不顾,他们心存顾虑,自然难以发挥出实力。”鲜于辅说道。
“这刘备甚是可恶,说什么团结一致对外,若不是他让赵云驻守太原,轲比能又怎么会只犯我幽州边境?”阎柔一拍桌案,又看向田豫,“国让先生,我听说你素与刘备有交情,不知你有何建议?”
田豫本不发一言,此时阎柔问起,他只好开口。
“自从刘备舍故里而就徐州,我便与他不曾联系,如今他麾下能人辈出,所作所为早已超出我的预料,我实在是想不到办法。”田豫面无表情的说道。
阎柔摸了摸胡子,盯着田豫,“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国让先生愿不愿意配合了。”
“将军请讲。”田豫拱手道。
“刘备素以仁义自称,先生既是其故交,不如书信一封关羽,就说我等愿意归降。”
鲜于辅一听,迅速站起,阎柔示意其坐下。
“将军这是要诈降?”田豫一下子警惕了起来,“将军可知道这样做,便是把北军将士逼上了绝路?”
“没错,我这招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听说那关羽一向自视过人,此时他兵锋所向,无人能敌,相信先生亲手书信一封,他定然不会有所怀疑。”
田豫一时犹豫不决。
“难道先生不知道覆水难收,还准备与刘备重归于好?”阎柔威胁道。
“也罢,便依将军意思。”
“劳烦先生了。”
田豫起身离开,声称去准备书信。
而此时,阎柔则是立刻招呼鲜于辅近前:“我观田豫刚才目光飘忽,言语中多有不实,恐怕有投降之意,想请将军盯着田豫。”
“这——”鲜于辅没想到阎柔对田豫戒心如此之重,“将军,此时我军本就落了下风,若是再与国让起了冲突,军中多有受国让恩惠者,恐怕与征战无益啊!”
鲜于辅与田豫关系还算不错。
鲜于辅原是刘虞的部下,公孙瓒杀害刘虞后,鲜于辅便与众人合力对付公孙瓒,诸军在鲍丘大破公孙瓒。
公孙瓒败亡后,鲜于辅为属下官民所推重,代行太守之事,便任命田豫为太守府长史。田豫对其说:“曹氏奉天子以令诸侯,终能定天下,宜早从之。”鲜于辅投靠曹操后,被封为建忠将军,都督幽州六郡军务。
“你放心,我是不会伤害田豫的,只要他不泄露军中机密,我大可以留起性命,交由将军处置。”阎柔安抚道。
“那将军就不怕我与国让合谋吗?”鲜于辅问道。
“将军可不要忘了,昔日刘备多受公孙瓒恩惠。而公孙瓒之死,与将军有莫大的关系,即便刘备为了安抚众人不加害将军,可是刘备为了名声,又怎么善待厚遇将军呢?再者说,你我二人皆有族人在邺城中为质,将军也不想害了他们的性命吧?”阎柔年少被乌桓鲜卑俘虏,后来周旋期间,借力打力,才获得了今日的地位,论才略,论心性,都不输给任何人。
“可我又怎么相信将军不会背弃我呢?”鲜于辅问道。
“你我皆受曹氏大恩,方有今日的地位。那刘备帝胄之后,又怎么会瞧得上我等出身。我愿与将军立下血誓,皆为异姓兄弟,共扶曹魏,永不相叛。”
鲜于辅本就是优柔寡断,容易被人牵着鼻子的人,此时阎柔言辞凿凿,他自然信以为真。
从主帐出来后,鲜于辅便赶往田豫帐中,帐外有两人把守。
“国让,我奉阎将军之命,前来询问书信之事。”鲜于辅喊道。
“既是将军到来,那便入帐便是。”帐内传来田豫的声音。
两人平素多有往来,鲜于辅也不见疑。
鲜于辅入内,却见田豫衣着整齐正襟危坐于主案后。他正准备问话,却见田豫微微一笑,两侧帷幕后各有一军士闪出,不等鲜于辅拔刀,便把他摁倒在地。
“国让,这是何故?”
“无他,只是想问问将军与阎柔刚刚在帐中密谋之事?”
“你都知道了?”鲜于辅一慌。
“看来我猜的没错。”田豫似笑似怒。
“你——”鲜于辅没想到田豫这是在诈他。“国让准备杀我?”
“不,我只是想救我自己,顺便救救北方的乡亲。”田豫起身说道,“如果按照阎柔的计划,那么关羽一旦身死,刘备震怒之下,恐怕北军男儿难免死伤惨重,到时候,我等族人乡亲岂不是要被异族所蹂躏?”
“只要我们打败了关羽,再挥师北上驱逐轲比能不就行了吗?”鲜于辅说道。
“呵呵!”田豫轻蔑一笑,“不到山穷水尽,曹丕又怎么会动用北军?军中将士都知道此战九死一生,你为何还要异想天开,执迷不悟呢?先王于我本有大恩,我本有心战死沙场,以全先王之恩。可是阎柔的举措,是要将北军男儿陷入绝境,此事我断不会容之。”
“你,你要怎么做?”
……
第655章 鲜于辅身死 田国让振臂
“将军于我,亦有恩情,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伤害将军。现在,我既不想按照阎柔的指令去诈降,也不想投降,反过来对付魏王。我只想带着一部分心系家乡的男儿挥师北上,驱逐轲比能。”
“国让所言,让我十分羞愧。若是国让信得过我,我愿与国让同行,请让我前去召集部下。”鲜于辅诚恳的说道。
田豫见鲜于辅言辞恳切,不似作假,“我与将军相交多年,能听闻将军如此之言,自是欣喜不已。可是此事事关重大,我纵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数百位追随于我的北地男儿着想。将军行动之时,还请由他们二位护在身旁。”
“这是自然。”鲜于辅刚刚答道。
突然一支利箭穿透了军帐,直接插入了他的心腹。
帐外,阎柔已经派遣大军将这里团团包围。
田豫也没想到阎柔如此干脆利落,而且是痛下杀手。
“阎柔,你是疯了不成?鲜于辅好歹也是先王封的将军,你居然敢不经审判,痛下杀手。”田豫躲于桌案之后,大声质问道。
“昔日先王曾著令:自今已后有持质者,皆当并击,勿顾质。再者,方才之言我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你二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阴谋反叛,实是一丘之貉。”
“帐外的兄弟听着,你们都是大好男儿,如今真的要听令于阎柔,与刘皇叔死磕到底,致使北境被轲比能屠戮抢掠吗?尔等妻子,父母俱在边境,死于此地,一无所有,北上保家,才不枉活世间。”
田豫知道此时已经难以说动阎柔,于是便对着帐外众人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