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已经彻底放权，军政大权建元帝一人独握，真正做到了大权独揽，君临天下。
他做到了。
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帝王。
但是，一个真正的帝王，真的好难。
睡觉少了，精力都在批阅奏折上。
他考虑的事情也多了...亲情，友情...
他不得不放弃，因为不放弃，他就不是合格的帝王。
帝王，不能感情用事。
以前太上皇掌控朝堂的时候，各地奏折都是太上皇先行批阅，随后送到御书房，皇帝再进行朱批。
那时候的建元帝不论心中想什么，这种批阅奏折的过程，是很轻松的。只要按照太上皇批示，直接朱批就行，都不需要动脑子。
不需要考虑各种因素，不需要考虑奏折内容等等...现在呢？
建元帝每一份奏折都是需要认真的看一遍，有的看几遍，还要对奏折内容进行思索，最终做出批示。
“陛下。”
夏守忠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建元帝正在凝眉沉思，还是小心翼翼的端着参茶，放在皇帝面前：“要不歇一歇吧。”
陛下太辛苦了，现在大权独揽，是陛下曾经的追求，但是这种单独的批阅奏折，也是刚刚接手，不是特别适应。
每天批阅奏折的时间，至少都是六七个时辰。
就算是去寝宫，也要让他跟在身后，抱着很多奏折。
牌子，已经有些时日没有翻了。
补汤吃了不少，但是架不住，皇帝陛下精神状态不佳，现在很明显，鬓角有了白发。
“不能歇息啊。”
建元帝头也没抬：“现在税政虽不完善，还存在一些漏洞。金陵商贾缴税问题，有安王之前处理过，江南依旧还是有不少地方，商贾偷奸耍滑。”
“再有，如今海军战败，在琼州修整备训，需要火器与工匠支援...”
建元帝对一封奏折作出批示，将几封奏折看了几遍，放在手边，并没有作出批示：“厄罗斯派出使臣谈判，安王命名的黑海地域，依旧与厄罗斯有些冲突，那些新的领土上，异族迁移问题...再有，莫卧儿侵入乌斯藏...事情太多了。”
帝国强大了，但是遇到的事情也多了。
建元帝揉了揉眉心，端起参茶喝了一口：“凤藻宫那里怎么说？”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夏守忠满脸笑容：“贤妃娘娘有了龙种啦。”
最近两天，贤妃娘娘身体不适，请了太医诊断两天，再三确认之下，夏守忠才敢道出实情。
陛下宠爱贤妃娘娘，一定也会很喜欢听到这个喜事吧。
建元帝一愣，眉宇间是有一丝喜色。
贤妃温柔美貌，建元帝还是很宠爱的。只是年事也已经不算小，封妃多年，现在身怀龙种，本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但是...
这本不是他希望听到的消息，所以眉宇间有些凝重。
夏守忠微微一怔，看到皇帝反应赶紧低头，心中一凛。
很明显贤妃有了龙种，皇帝陛下考虑的远比他还要多。他现在与贾家交好，自然希望贾家变得更好。
只是有些时候，非他所能左右。
皇帝陛下心思莫测，因为安王妃的缘故，与安王是君臣，又像叔侄，更像是朋友。
但是安王功勋太大，军中威望太盛。
说句不中听的，太上皇很是清楚，皇帝陛下更是清楚，只需要安王登高一呼，整个大周的军卒，至少有七成会响应安王...而且，这七成还是低估的。
不知不觉间，安王的威望，已经如此之高！
要是贤妃娘娘有了龙种，诞下一个公主还好说，要是有了一个皇子...安王还如此年轻，这是一个可怕的外戚。
安王是没有被公开的驸马，但是天下皆知，安王更是一个外戚。
贤妃娘娘出自贾家。
还是天下之中，民心之中，军心之中威望极盛的外戚。
要是陛下龙御宾天，为了更大利益，安王若是支持贤妃娘娘所生皇子登基，或许都不会有什么阻碍。
如此外戚，必然滋生野心。
要是有朝一日...属下将军想要更进一步，甚至有了从龙之心，来一次黄袍加身...安王可以轻轻松松，就可以改朝换代。
亲情，友情...
在天下面前，在皇权面前，在陛下心中，可有可无，全在一念之间。
帝王是孤独的，本不应该有亲情、友情。
夏守忠很清楚，这个时候是陛下与安王之间关系的转折关键...君臣之情、皇叔与侄女婿的亲情，强大帝国过程中，并肩作战的友情...
都极有可能一瞬间坍塌，只剩下皇帝对安王的忌惮。
若想保持如今现状...唯一办法就是，贤妃娘娘一生不能拥有龙种...所以，陛下的考量，必然倾向于...
贤妃娘娘腹中龙种...保不住！
“安王还没有入宫吗？”
建元帝满脸肃然，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说。
“回陛下。”
夏守忠一直没有敢抬头，这件事情涉及的太多，他虽是皇帝陛下身边，服侍多年的大太监，与皇帝陛下同患难多年，但是皇权面前，这种追随一文不值。
为了一些事情，他这个大太监都是可以随时更换，甚至他可以悄无声息消失，人间蒸发。
夏守忠感觉，自己已经身处皇权争斗的旋涡中心，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奴婢宣读圣旨之后，没有停留就回了皇宫，出王府大门的时候，遇到了保龄侯，奴婢听说，保龄侯侄女儿，史家姑娘因荣国公府宝二爷缘故，名誉受损，联姻多家遭人嫌弃，只能委屈的将史家姑娘嫁给贾家庶子...”
“但是...这个贾家庶子也是嫌弃史家姑娘名誉受损，坚持不肯联姻，保龄侯这是去找安王诉苦去了...不出意外，这个时候安王正在接见保龄侯。”
史家...
建元帝没有回应。
而是目光幽幽看向窗外。
这是出于无奈，还是另有目的？
很显然，安王权势看似不在手中，都在他这个皇帝手中，然而安王的声望，不需要任命，不需要圣旨，不需要虎符...
仅仅一个名望，就足以调动天下大军。
皇帝陛下不愿意多想，也不想多想，但是有些事情他不得不慎重。
这是不得不重视的事实。
贾家荣国公府贾宝玉，的确是一个混账，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个男儿，竟然混迹后宅...这一点也是不争的事实。
的确因为这个贾宝玉...这个衔玉而生的宝玉公子，一些姑娘名誉受损。
“安王入宫，让他去太极宫。”
建元帝起身：“摆驾太极宫...”
皇帝陛下现在有些事情不得不考虑，有些事情的确心中没有答案。
太上皇，当年他有了恨意，最终冰释前嫌的父皇，还是很睿智的。皇帝陛下，不得不前去请教一番。
有些事情，建元帝不得不做出选择，但是有人，还是可以帮助他做出选择的。
太上皇！
这个御极天下数十年，人心玩的很明白的帝王。
“带上这些折子...”
建元帝略微沉思：“另外，暂且让太医开一些安胎补药送到凤藻宫，记住，是安胎补药...”
第391章 留或不留
凤藻宫。
琴声悦耳。
急急错错的琴声，似乎诉说弹琴之人的心情。
很是欢愉。
但是琴音很快改变，变得低沉而缓慢，似乎蕴藏着很多复杂心思。
不知多久，琴声停歇。
“娘娘...您现在有了龙种，一切小心为妙。”
宫内暖房，岁月似乎未曾在贾元春脸上留下痕迹，依旧雍容华贵，气质高贵不可言。只是脸上有些思虑之色。
在贾元春的身边，抱琴眉眼间有些喜色。
贤妃娘娘入宫前后，已经十几年时间，从低级嫔妃，成为凤藻宫之主，后宫之中，除却太后与皇后，最为尊贵的皇贵妃。
这些年来，贤妃娘娘一直都是肚子平静，未曾有过喜事传来。
现在，好容易有了龙种，母凭子贵，若是可以诞下皇子，必然身份更为尊贵。
但是贤妃娘娘似乎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个时候应该是安胎静养，却非要弹琴，这对肚子里的龙种来说，未必就是好事。
自古以来，有了身孕的女子，身边都是需要安静的。
抚摸小腹，贾元春眉宇间是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幽幽一叹，似有万千愁绪宁饶，无处诉说的苦闷：“哎...”
“娘娘。”
抱琴服侍贾元春多年，是从荣国公府带入宫中的丫鬟，是最了解贾元春的。
这个时候，本最应该知晓贾元春心思的抱琴，因为沉浸在喜悦中，没有察觉贾元春的复杂心思：“这些年，娘娘也是辛苦了...”
是啊。
辛苦了。
不说刚刚入宫的青涩，其实皇帝宠幸她极早，那时候地位低下，没想到一朝之间，皇帝突然册封她为凤藻宫之主。
贾元春也明白，这是皇帝的妥协，利益交换，才有她成为贵妃娘娘的结果。
之后，皇帝就寝凤藻宫，都是有所准备的，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能够怀上龙种。
贾元春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岂能不知道宫中皇帝说自己最喜欢麝香，是以宫中经常燃起麝香味的燃香。
这种香料...会让女子无法有身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