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从衙役口中得知，海瑞是给司狱带走的，想来是去见人犯了，他以为海瑞会直接赶往人犯家中，不想对方却提出去案发现场。
“这人，真的是户部的？”通判心中疑惑。
“怎么，难不成通判大人找不到路？”见他不说话，海瑞讽刺了一句。
“没有，没有。”
通判赶忙摆手，对王震使了个眼色。
后者朝前带路，三人并未坐马车，而是横穿市井。
一个儒衫，一个捕快，一个官服，三人组合颇为奇怪，一路不知招惹了多少好奇目光。
走了一段，直至临近傍晚，三人终于赶到案发现场。
“这里是西华街。”
通判指着一处空地：“那里就是人犯李傅行凶的地方。”
西华街不是什么繁华之地，夜幕将至，两侧商铺基本都在准备关门。
海瑞来到通判所指的地方，地面上没有多少痕迹，只有一滩黑色瘀血。
“他是怎么死的？”
海瑞随口问道。
“被利器刺死。”通判立刻答道。
“利器？”
海瑞疑惑转头。
通判心中一跳，不知自己的回答有什么问题。
这一切都是王震布置，他看过卷宗记录，照本宣科罢了。
“对，利器刺死。”通判硬着头皮回应。
他以为，海瑞还会多问，不想对方一扭头，进了旁边店铺。
通判心中松了口气，倒是没有再跟随。
这附近的店家，早就被处理过了，他敢肯定，海瑞绝对问不出任何线索。
海瑞进入的店铺，是家粮铺。
粮铺的伙计和掌柜，早早就看见海瑞三人。
见到海瑞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粮铺掌柜赶忙命令伙计关门，可还是慢了一步。
“掌柜的，你那么急着关门做什么？”
粮铺掌柜不知海瑞身份。
可那两名午时来过的官员和捕快，隐隐以此人为首，是个人都知道他不简单。
“这位大人啊，你们中午又不是没问过，该说的我都说了，还让我说什么啊。”
粮铺掌柜站在海瑞面前叫苦。
“他们问的，是他们的事。”
海瑞笑了一下，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他板脸看着掌柜，冷声问道。
“掌柜的我问你，晌午那件惨案，你看见没看见？”
“我……”
掌柜的想要说没有。
没等掌柜开口，海瑞继续说道：“人命关天，掌柜的可不要说谎！”
“我看见了。”
掌柜的听了海瑞的话，颓然一点头。
“那个凶手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拔出刀子直接把商人刺死在了街上，具体怎么样，我没注意，只听见尖叫声才出门看见的。”
“哦？”
海瑞眉头微皱。
“你是听见声音了才出门的，怎么看见那人是被刺死的？”
“我……”
掌柜的低着头，让海瑞看不清他脸上的抉择。
海瑞没有催促，静静等着。
“掌柜的，海大人问什么你直说就是。”
这时候，门外又走进一人，站在粮铺内笑道。
站在海瑞面前的掌柜打了个寒颤，忽的抬头，没有迟疑立刻道：“具体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杀人的是个年轻人，被杀的是个商人。”
海瑞猛地转身，怒视着身后来人。
“你！”
通判站在海瑞面前，一脸无辜。
“我？我怎么了海大人，我只是见这家伙不说话，帮你催催而已。”
海瑞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越过对方，快步走向旁边一家商铺。
“那个凶手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拔出刀子直接把商人刺死在了街上，具体怎么样，我没注意，只听见尖叫声才出门看见的。”
几乎一样的话，从第二个店铺掌柜口中说了出来。
海瑞不傻，已经猜出这些商铺的人，早就被人串好了供词。
他转过身，紧盯着跟着自己的通判，冷声道：“别跟着我！”
通判露出歉意表情，却是道：“海大人，天色渐晚，本官只是想帮帮你罢了。”
海瑞心中愤怒异常，陆续又走了几家商铺，仍是一无所获，几乎所有掌柜的话，跟那粮铺掌柜的都一模一样，而当他继续追问其中几个回答犹豫的人，通判就会如约而至。
“海大人，如何？”
通判看着海瑞的怒容，心中满是得意。
海瑞抚平心底的怒火，冷眼看着他。
“通判大人说的不错，天色的确晚了，明日辰时，我还会去衙门寻你。”
说罢，海瑞转身就走。
通判看着海瑞的背影远去，心中松了口气。
“这人懂得如何审问。”
王震站在通判身后，轻声道。
“你的意思是？”通判疑惑看着他。
王震看着通判，心中讥讽一笑，可还是开口解释道：“此人恐怕不是普通的户部官员。”
他的话很少，却说的通判心中震动。
想起之前海瑞直接说要来案发现场，他也不敢再小觑海瑞。
“王捕头，你我二人都是为府尹大人办事，麻烦你派人查查此人底细。”
本应身为上官的通判，在跟王震说话之时，却是客气无比。
“好。”
王震应道。
第639章多少年前……也曾有一种叫良心的东西
（跪求一波小礼物，觉得不太好了重写了4章，非常非常努力吖，大家记得重新看看前面几章）
夜晚，海瑞睡在客栈中的床上，心中却想着此日发生的种种。
府尹的毒辣，府丞的圆滑，通判的阴狠，捕快的漠然，被威胁的商家，被诬陷的百姓，这些海瑞看在眼里，让他有种回到江西的错觉，在他之前管辖的县衙内，这种人也是比比皆是。
“翻案的关键到底在哪里呢？”
房中的烛火早已吹熄，海瑞在黑暗中轻声喃语。
声音被夜幕撕碎，只在海瑞脑中回响，伴他入梦深沉。
次日，辰时，海瑞如约而至。
“海大人，你来的真早啊。”
通判身后跟着王震，踩着点姗姗来迟。
海瑞坐在衙门的台阶上吃着包子，看也没看他。
直至最后一口咽下，他拍拍手起身。
“今日去死者家。”
通判没有回话，转头看向王震。
后者轻轻点头，通判这才笑着答应。
“海大人说去哪，自然就去哪。”通判笑着道。
海瑞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出现跟昨日王震一样的想法。
“这捕快不简单啊……”
……
距离西华街不远，一处二进的院子，院子里白布悬挂，老迈的哭喊声是不绝于耳，邻里路过之时，都是摇头叹息，但没人敢进去帮忙。
海瑞在两人的带领下，来到门口。
房门并未紧闭，他抬头看了一眼崭新的白灯笼，耳中听着老翁老妇的哭声，心中叹息不已。
“海大人，此处就是死者刘宏家和人犯徐翠家了。”
通判笑眯眯转身，对海瑞道。
“你们且在此处等候，我进去看看。”
话音刚落，海瑞伸手推开半掩房门。
可不等他走进去，通判已经走在前面。
在通判心里，其他人不足为惧，可这里是苦主刘宏和人犯徐翠的家，家中剩下的人最是顽固，其它人可以明哲保身，唯独这里不同，最有可能跟海瑞告状。
哪怕有王震保证，他也不放心，必须要当面警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