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隋炀帝 第517节

  他的亲爹,是北齐尚书左仆射祖珽,也是权倾朝野的人物,但是后世评价不高,一个文武双全、才华横溢的才子,同时也是一个奸诈机巧、聚敛贪财的小人,“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就是他最贴切的评价。

  儿子祖君彦,早年间被薛道衡举荐给了杨坚,毕竟这个人是真的很有才华,但是杨坚当时说:是非杀斛律明月人儿邪?朕无用之。

  一句话等于断了祖君彦的仕途。

  斛律明月是谁呢?大名鼎鼎的斛律光字明月,旧齐咸阳王邙山之战大败北周大司马尉迟迥、齐国公宇文宪,洛阳之战大败韦孝宽,战功数不胜数,位列武庙。

  李百药所著的《北齐书》书中,是这样评价的:以上将之子,有沈毅之姿,战术兵权,暗同韬略,临敌制胜,变化无方.......

  周武帝宇文邕也说过:此人若在,朕岂能至邺!

  而斛律光,就是被祖君彦的爹,搞死的。

  这样一个人的儿子,杨坚敢用吗?祖君彦在旧齐之地,已经混不下去了,要不然这么牛逼的出身,也不至于给个土匪当军师。

  而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为李密檄洛州文》,就是他写的。

  一人一首成名曲:“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就是祖君彦写的,李密发表的,历史上,他们俩是领导和秘书的关系。

  格谦也不是一般人,他也在权衡利弊,萧铣是走是留,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是大祸临头。

  别看他帐下出主意的人不少,但格谦是个有主见的。

  正如祖俊彦所说自己称王了,还在四郡之地实行“等身制”,意思是将领和士卒的身份是一样的,只要你立功,你也能当将军。

  他这么干,其实是为了获得下面人的拥护,避免被将领架空,毕竟大家都是反贼,谁也不比谁高一头,所以必须收买士卒的人心,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过这个制度,效果非常巨大,因为它不问出身。

  “本王以为,还是得让萧铣走,”格谦沉吟道:“这个人以外戚之身,敢在阵前抗命,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麾下又是骁果精锐,真要起了冲突,于我不利,来护儿想要南下,也没那么容易,河北现在可不是他说了算。”

  骁果军到了他这,就成精锐了。

  高开道叹息一声:“来护儿威名远播,远比萧铣更可怕,若想与之相抗,只靠我们是不行的,要联络高士达,还有济阴郡的孟海公,以及攻占武阳郡的瓦岗军,还有魏郡的王伯当,他们也不想来护儿灭了我们吧?”

  武阳郡就在清河郡南边,翟让不敢去山东,于是进了河北,在武阳郡丞元宝藏的接应下,拿下首府贵乡县。

  隔壁魏军的反贼头子王伯当,已经率军归附他了,眼下他们正在打魏郡,其实就是劫掠粮食,大军是需要开销的。

  不然的话,翟让也不会去硬啃县城,他得积攒家业啊,麾下全是河南人,人家不想离家太远,将来还得是打河南。

  要么说男儿志在四方呢,你志在老家,基本成不了啥气候。

  格谦道:“高士达是你的族人,你负责联络,听说其麾下有窦建德、孙安祖两员大将,告诉他,只要帮我们抵挡来护儿,将来咱们帮他拿下清河郡。”

  高开道只能是点了点头。

  鱼俱罗是从山西下去的,因为他要去洛阳调兵,只有来护儿走的涿郡道,但是来护儿呢,还在渔阳郡下不来,只能找辽东都护府大都督邓暠、敖东大都督靺鞨粟末部首领大乞乞仲象,龙泉大都督靺鞨黑水部首领阿固郎帮忙。

  他得有兵啊,眼下这六千人,下去河北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回回干的都是最难的差事,唉.......”大将费青奴在渔阳郡首府,同时也是惟一的县城无终县官署中,哀声叹气道:“张须陀在大乱中心,他也不好干啊,山东烂摊子一副,这次平叛,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结束。”

  来护儿淡淡道:“先解决粮食的问题吧,咱们与韦保峦之间,夹着一股叛军,邓暠正在筹备粮草,解不了近渴。”

  “那为什么不将这股夹在中间的叛军灭了呢?”来成敏牢骚道。

  来护儿笑了笑:“萧铣在叛军当中宣扬我来护儿枉顾将士性命,我不能让他坐实了,所以我才会派人去劝说那些叛军归附,一来,眼下不能刺激萧铣,免得使他打消南下的念头,反过来攻我,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大,我现在的麾下也是江淮军,跟敌军都是袍泽,没法打,再者,也有分化其的用心,此人已经坐大,南下之后必是心腹大患。”

  萧铉也在这里,就属他心里最不是滋味,自己人当了叛军,把萧家的脸都丢光了,皇帝给你机会立功,不是给你机会造反,你特么胆子也是够肥的。

  只听他道:“大总管觉得,河北这些叛军,会放萧铣南下吗?”

  来护儿点了点头:“肯定会,南方人不喜北方水土,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萧铣想要控制这支大军,就必须南下,谁挡他的道,他就打谁,前期如果有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想要拦他,吃过亏之后,后面就不会有人拦了。”

  费青奴道:“事情就难办在这里,现在河北是贼寇多,官兵少,而我们呢,又不能与其中任何一方有联系,恐会落个勾结反贼的罪名,换句话说,大总管只能凭一己之力,镇压这茫茫多的反贼。”

  反贼之间,可以互相谈判,达成某种协议,但是官兵不行,官和匪,是势不两立的。

  来护儿有心这么干,但也怕被人抓到把柄,毕竟他是在外领军的将领,跟在朝堂不一样,身边的心腹和远方的心腹,在皇帝眼中,是两个人。

  所以他眼下的处境是,只要进入河北,那就是不停的征战,友军少的可怜,几乎全是敌军。

  但是不能拖延太久,眼下的反贼,轻易不会去打县城,因为损失太大,大败也会影响其军心,造成内部不稳,但是时间一久,那些县城肯定是撑不住的,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说不定会直接投降叛军。

  那个时候,来护儿就不是平叛了,跟攻城略地没啥区别了。

  来护儿道:“张须陀知我在北,必定率军与我会合,他在山东撑不住,我在渔阳也撑不住,唯有合兵才是上策,回师的大军,有些是要回洛阳的,鱼俱罗想来已经到了,他会想办法调动洛阳大军北上,届时三家合力,先把河北镇压下去,余者便不足为惧了。”

  他现在与张须陀和鱼俱罗的通讯,是完全中断的,只能靠默契,只要是个知兵的,就知道应该先打河北。

  山东无险可守,留在那里作用不大,河南有洛阳,洛阳周边的关城丢不了,河南就变不了天。

  只有河北,这里可是成就霸业的地方。

  反贼,也是有级别的,有眼光的和没眼光的,杜伏威就是聪明人,河北我站不住脚,山东无险可守,只能跑江淮,结果人家在江淮发家了。

  有些反贼呢,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过着以前没有过的潇洒日子,根本舍不得离开,像这样的,来护儿直接选择忽略,你都是反贼了,还没有上进心?

  “大总管的意思是,等到萧铣走了,咱们再动手?”费青奴道。

  来护儿叹息一声:“非我所愿,却是无可奈何,咱们啊,得高高兴兴的送人家走,唉.......我大隋朝,怎就成了如此境地?”

第659章 将功赎罪

  北征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定论,没错,是大胜。

  皇帝御驾亲征,杀突厥大可汗处罗,杀敌无数,因粮草不济,暂时退兵。

  对外就是这么宣称的,老百姓信不信无所谓,反正我信了。

  原本的罢朝三天,被延期了,实际上就是大兴殿的大朝会,改成了杨广在两仪殿的小朝会,参加的人不多,不足二十个,但里面没有杨铭。

  既然北征已经结束,那么接下来的头等大事,自然是灭火。

  半个大隋都点着了,不灭火不行,杨广还指望三巡江都呢,可是现在,他去不了。

  或者说,可以去,但是代价有点大。

  杨玄感这一次也是倒了血霉,已经在两仪殿跪了半个时辰了,其他人都是坐着,就他跪着。

  明摆着这是要背锅了。

  杨广是非常聪明的,他知道自己现在举行朝会的话,难免有一些不长眼的笨蛋站出来给他挑刺,所以要在小朝会上,提前将事情盖棺定论。

  那么杨玄感肯定跑不了,他什么时候把这个锅背稳当了,大朝会就是什么时候举行。

  但是他不认错啊........

  所以才让他跪着嘛。

  “我说玄感,有错就要认,北征大事,确实是因为你的原因,才导致我们撤的太早,难竟全功,”御史大夫裴蕴道。

  玄感抬起头,直视对方:“遍地皆反,单是瓦岗贼众,就劫掠粮食达三百多万石,整条运河,全是劫粮的,我只是管督运粮草,剿贼的事不归我管,粮食我也送了,但是被劫了,失职算不到我的头上。”

  谁让你就一个人,负责剿贼的是一帮人呢?法不责众嘛。

  像玄感这种级别的,想扣帽子,你得让他心甘情愿,不能强迫,不然人家对外宣称自己是冤枉的,容易引起舆论哗然。

  先不说他是礼部尚书,你得看看人家的家族。

  其实这样的事情,明清时期的皇帝就很容易办了,大不了诛九族嘛,也诛不了几个人,但是玄感你诛不动,那是几万人。

  况且名义上,皇帝跟他们算是一家,都是弘农杨,你不能诛自己的族吧?

  历史上玄感造反,成为华夏史第一个被诛九族的,杀了三万多人,结果呢,人家弘农杨依然牛逼,不伤筋不动骨的,照样在唐朝吃得开。

  杨约也反驳道:“太子日日发令洛阳,督促玄感,玄感一一照办,从未延误发粮时间,至于半路上怎么回事,你得去问沿途那些太守,他们守着粮道运河,眼睁睁看着军粮被劫,到头来罪名扣在玄感头上,怎么?难道真的是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吗?”

  他故意带出杨铭,就是保玄感,只要将太子牵扯进来,玄感就不好动。

  这一次,杨约可不愿意让玄感背锅了,我特么已经老了,家族全靠玄感,你们把他给我斗下去,我杨氏无人,岂不是任你们欺辱?

  裴矩这个阴谋家避重就轻道:“我大隋论罪,有八议,玄感单是议贵,便可赦无罪,杨公无需担心。”

  亲外孙是太子嫡长,就凭这一条,玄感的罪名也不会大到哪去,杨广不在乎别人,自己的亲孙子总不能不在乎吧?

  但是裴矩这句话,等于是在说,玄感确实有罪,只要他能顶了这个罪,皇帝也不会过重处罚。

  说白了,还是要往玄感脑袋上扣,但是玄感不能接,这是责任,等于北征不利要算在他头上,那可是要往史书里写的。

  杨约呵呵冷笑道:“玄感一没有谋逆,二没有丢城失地,三没有临战脱逃,本公自然知道他无罪,用不着裴公提醒。”

  这临阵脱逃,明摆着是在影射杨暕,于是杨暕怒道:

  “丢失军粮,如同丢城失地,怎么能无罪?陛下将如此大任托付玄感,他又是怎么做的?三四个月的供给都保障不了,怪不得都说玄感是个痴呆儿,就是让一个平民做督粮官,也不会比玄感再差了。”

  这话已经是非常难听了,玄感从小到大,最忍不了的就是痴呆儿三个字,为此他都跟自己的亲爹杨素吵过架,毕竟传的太广了。

  当时杨素这话,是说给杨坚夫妇听的,明摆着有藏拙成份,属于自谦自贬,结果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觉得,玄感的脑子真的有问题。

  所以杨素后来才赶忙解释:吾儿不痴,但是已经没用了。

  一句话,坏了玄感一世英名。

  杨约顿时暴怒:“痴呆儿有何不好呢?没有心眼,没有诡计,做事直来直去,不会鬼鬼祟祟,行正大光明之事,虽痴,亦正也。”

  “无能之辈,辜负陛下信任,正所谓贤者在职,能在在位,一介痴儿,位列八座,真是个笑话,”杨暕冷笑道。

  杨约急火攻心,要不是对方是皇帝儿子,他绝对会派人阴了他。

  兄长若在,尔焉敢放肆乎?

  玄感内心叹息一声,只看今天在坐的这些人,大多是皇帝心腹,他就猜到这些人是铁了心要给他扣罪名。

  但是他绝对不能认,不单单关乎名誉,他要是倒了,裴家一定会落井下石,到时候茵绛和杨瑞他们,恐怕也会受牵连。

  历史向来如此,远了不说,旧齐高纬,也就是高玥亲爹,原配皇后,就是斛律光的女儿,斛律光被杀之后,高纬直接废了斛律皇后。

  他要是不行了,茵绛不是没有被废的可能。

  杨广一直没有说话,就是等着他点头呢,今天不点这个头,他想出这个殿门,可不容易。

  最关键的就是,太子不在。

  “臣请太子,证臣清白,”玄感无奈之下,只能是拖杨铭下水了。

  杨广终于说话了,一拂袖子道:“朕是找你问话,无关太子。”

  “陛下北征太子监国,玄感是否有错还是要询问一下太子的,太子若认为玄感有错臣便认了,”杨约道。

  明摆着要鱼死网破了。

  别以为大臣不敢威胁皇帝,这是大隋,门阀时代,你真要弄我,我也不会躺下任你弄。

  在杨广看来,玄感的事情,是一定要解决的,朕只是让你背锅,你特么背了不就完了,你痛快,朕以后弥补你,也会痛快,你要跟朕这么玩,别怪我不客气。

  他是不会设身处地去考虑玄感的想法,可是人家玄感不在乎自己,总得想着女儿吧?

  我闺女要不是太子妃,今天这个锅,我就给你顶了,但是不能顶啊,因为裴老狗的闺女,也做过太子妃。

  苏威长出一口气,鼓起勇气道:“臣以为,还是召见太子问一问吧。”

  尚书左仆射的话,总不能当成放屁吧?苏威这次这么够意思,为啥,孙女是玄感的儿媳妇呗,复婚了,人家两家是联姻。

  杨暕呵呵道:“让他来干什么?外面那么多事陛下都交给他处理,他现在没这个时间。”

  “太子有没有时间,齐王说了可不算,”杨恭仁皮笑肉不笑道。

  观王房现在就是太子拥趸,就凭杨铭当初在杨雄的病榻前掉下来的那几滴眼泪,杨恭仁就认这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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